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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宁知道自己要雕刻什么了,一个狡猾的利用神权来令人臣服的老神棍，一般意义上的艺术品是不能难倒他的。
让拥有强权的人退步，最好的方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十多天后，黄谷把做好的灯台背到自家院门口时候,立刻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这些日子,大家都知道祭祀让黄谷给神灵做个精美的灯台出来,他们也在闲暇时候议论,不知黄谷会做出什么样的东西。
可当看到成品后,人们便惊诧万分：
“这，这是灯台？这么大？”
“这是个姑娘啊,你这是灯台，还是石像啊？”
“这个姑娘可真美，比全部落最美的姑娘还要美！这脸，这眼睛，这身体，跟真人一样啊！”
“黄谷，你的手艺可真行啊！”
“这是神迹啊！”
……
此时正是傍晚时候,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也吃完了一天里的第二顿饭，这闲来无事，听说黄谷家出了神迹,一堆人跑来看,这其中也有死去的乌巢的弟弟猛火。
别人只是赞叹,而猛火却是心里翻江倒海的震惊！
他看着个真人大小的少女等身像,跪坐在地上,手捧灯碗,扬起的脸上,专注的眼神似乎在看向她供奉的神灵，她面容安详虔诚，令人心动，也令人尊敬。
“这，这不是我死去的侄女，米娅吗？”猛火惊疑地看向黄谷，后者点头后，猛火的脸上，惊讶、悲痛、狂喜各种表情交替，“苍天有眼啊！神啊！你终于开眼了！”
猛火激动地跪在了石像跟前，仿佛跨越多年，又与侄女见面了，“米娅，你还好吗？女神对你好吗？”
石像不会说话，但是围观的人感觉得到猛火的情绪。这平时少言寡语的部落勇士竟然也有这么激
动的时刻！
年轻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人们却唤醒了深埋的记忆，大家议论起来：
“猛火怎么了？他怎么跪下了？”
“什么侄女？谁是米娅？”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洪水来了，族长和祭司带着大家跑上山去，在山洞里，有人饿死了，有人病死了。祭司就挑人献祭，说是女神要最好的少男少女为她掌灯。猛火的侄女米娅和白蛾家的青禾就被挑上献祭了。后来，洪水退了……多年没人提起这事了。”
“猛火的哥哥乌巢当年是大家心里最好的继任族长人选呢。可惜了，那次洪水，乌巢一家都死了。乌巢老婆是病死的，乌巢是救人死的，米娅是献祭了。惨呐！”
猛火到底是个硬汉，悲伤也只是一阵子，很快他就站了起来，看向了黄谷。别看他胡子拉碴的，其实是个心细的汉子，他试探地问，“这是，你给神庙要送去的灯台吗？”
“是。祭司大人要奉献神灵。我怎么想，都觉得普通的东西不配。后来我想起，祭司大人当年说过，米娅和青禾的献祭，是祭司大人被女神托梦，要部落最好的孩子去神灵面前当掌灯侍者，我想，神庙现在有女神雕像，却没有掌灯侍者，不如这次补上。这样的灯台，祭司大人应该满意吧？”
猛火顿时笑开了，“你好，你很好。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侄女为部落做出的牺牲。这么多年没人提过了。你还记得。”
“自从祭司大人说米娅和青禾是女神要去的侍者，我就深深记住了他们。为部落做过牺牲的人，大家都不会忘记的。更何况，他们是女神的掌灯侍者，常伴女神左右，他们一定会帮我们部落在神灵面前说好话的。”
黄谷说着这些话，满意地看到大家尊重的神色和眼含的泪水，心想，大女儿编得这些说辞可真是动听，听到的人都十分动容。想来，祭司应该没法拒绝这样的人像灯台进入神庙吧。
“青禾？青禾是谁？”有人在刚才的对话中听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名字。
“青禾就是女长老白蛾的儿子啊！当年跟米娅一起献祭了。”
“啊？怪不得女长老后来再没嫁人，也没要孩子，原来是太伤心了啊！”
……
“你们在说什么？”听到有人说起自己的名字，后赶来的白蛾就挤进人群问道。
等她看到人像灯台惊诧过后，再听说了这是为神庙准备的米娅的人像灯台，她就激动起来，“你们就只记得米娅？我儿子青禾呢？他也献祭了，同时死的？他的雕像为什么不能进神庙？！为什么！”
青禾是白蛾心里永远的伤痛，但是，献祭是祭司大人受女神托梦而决定的。何况，自己的儿子确实是当时部落里最英俊最聪明的少年，大家后来多数都推他出去献祭，白蛾当时无话可说。总不能因为心疼自己的儿子，就让全族的人得不到拯救。
她一生只此一子，三岁时候，孩子就没了父亲，她独自拉扯孩子十分不易，本来孩子长大了，长成一个人人羡慕的好孩子，又要跟最有可能成为族长的乌巢家的女儿米娅结亲，这是多好的事。
一场洪水毁灭了一切的幸福。从此之后她再没什么笑容。丧子之痛让她无心再嫁，也不想再要孩子了。
可是今天，尘封多年的往事又被人揭开，心里隐隐作痛。而且，她看到同样献祭的米娅的等身像能有机会进入神庙，受族人世代供奉膜拜，自然心里不平衡，怒火就炸开了！
别看白蛾年纪过半百，在部落里算老人了，可是她是个天生的女战士，即便头发花白，也依然精神矍铄，平日里带领妇女去采集，也带着武器，随时准备保护大家，在妇女中很有威望。
很多女人在听到白蛾的质问后，也想起来问黄谷，“对啊，为什么只有米娅，没有青禾？这不公平！”
黄谷面对白蛾冰冷的目光，也是一阵阵发憷，心说，大女儿为什么非要这样，让他先展示一个出来，这不是会让事情起波折吗？
“这个，误会啊！”黄谷赶紧解释，“两个孩子是一起献祭的，他们生前也是未婚夫妻，灯台自然也是做了一对的。青禾那个人像灯台已经做了大半了，还差两天就做好了，先把米娅的摆出来让大家看看，是怕做得不好，祭司大人不要，所以先听听大家的意见。若是好，便献过去，若是不好，就重新做。”
“很好啊！”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灯台。”
“这人像跟真人似的。别说咱们部落，其他部落也没有这么巧的手艺！”
“祭司大人一定喜欢的！”
大家众口一词，赞扬之声都传进了院子。在小屋门缝里偷听的肖宁终于放了心。虽然她对自己的推测还是有信心的，可到底不了解这里人的脾性，毕竟她没有跟族人相处过。现在一看，无论是什么年代，人的心、人的感情都是一样的。
对于那些曾经的美好，人们还是难忘的，对于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还是惋惜的，对于那些为了大家牺牲的人，还是有所缅怀的。
这就好，这很好。舆论造势已经成功，剩下的就简单些了。
那两个孩子是去陪伴神灵的侍者，那些话是当年祭司自己说的。今天倒要看看，祭司大人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还认不认自己说过的话！
倒不是肖宁如此大胆，非要跟祭祀对着干。而是此时，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几天他们父女也反复商量过，如果祭祀只是嫉妒黄谷售卖石雕换来了不少东西的，那么这次献上石雕的借口，判黄谷一个亵渎神灵，最多也就是罚她家交些东西出去。
但是，如果祭司是知道了她家挖晶石的事情，那可就有大麻烦了。当年因为有人质疑祭祀自己“保管”了祭神用的珍稀晶石，被祭祀以亵渎神灵的罪过赶出了部落。
这个时代，没有部落庇护，独自一人很难生存。被赶出去的人后来听说在别家部落地盘上偷偷狩猎，被抓住当了奴隶，日夜做苦工，还吃不饱，没多久就死了。
虽然卖晶石的时候，黄谷都有乔装改变，遮盖面容，但是，只要稍微了解下就知道，两次集市有人售卖晶石，都是黄谷去集市的日期。
肖宁和老爹商量了几次，都不确定祭司为什么刁难，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一定要增强自家的力量，在部落里找到盟友。
乌巢、米娅死了，猛火还在，青禾死了，白蛾还在，猛火是部落难得的勇士，虽然不是长老，但在狩猎队伍里，也是举足轻重。
白蛾作为部落唯一的女长老，还是采集队伍的首领，年龄、资历都不容小觑，死去的独子是她最多的伤痛，虽然不敢明着指责祭祀，但心里未必没有怨恨。部落残余数百人，偏偏献祭的两个孩子，都是跟她有关的，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她未来儿媳。她怎能不心痛呢？
通过这次献灯，可以向猛火和白蛾示好，算是帮了他俩家一个大忙。这个时代的人，最看重的，一个是得到食物，一个是在战争中取胜，还有一个就是祭神。如果献祭的家人的雕像能够进入神庙，哪怕是以灯台为名义，也是无上的荣耀。
猛火和白蛾一定会全力支持黄谷，这就意味着三家人会走得更近，会在这件事情上团结起来。祭司以后要想动黄谷，也得掂量下猛火和白蛾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