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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经过了一天人们的议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祭司听弟子说起“米娅、青禾”就心里一紧,这都多长时间了,这事情怎么还是被翻出来了,当年嫉恨乌巢的那个人,在后来的一次围猎中被野兽咬死了,自然也没当上新族长。只是当初与他联手把乌巢的女儿和白蛾的儿子推出去献祭,毕竟是祭司的一个污点。
他不想乌巢和白蛾两个很有实力和威望的家庭结亲,无非是担心自己将来权利被削弱。仔细想想,当初刚继任祭司,有些糊涂,就因为乌巢和白蛾曾经质疑过自己通神的能力,跟那个人暗中合作了。
现在想想,如果是此时的他,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无论谁做族长,谁做长老,只要自己是祭祀,主持神庙事务,就无可取代。族里的祭司向来是老祭司制定自己的弟子继任,乌巢和白蛾又撼动不了自己的地位。何必去得罪人呢?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告诫那些乱说话的人,还能怎样改变呢?本来这些年,当年旧事已经没人提了,可是,万没想到,让黄谷做个灯台,他能做成这个局面!
祭司不知道黄谷父女的担忧,其实,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敲打一下他认为私心太重的黄谷。让弟子去说,做的不好会惩罚,那只是说说而已,就算惩罚也不过是罚些东西,黄谷怎么就吓成这样了呢?
居然做出这样的东西来!
祭司并不以为黄谷是在拿捏他,他从没想过黄谷有这胆量。他更多想的是,黄谷被吓着了,太过惶恐,就想着做个什么东西来讨好他这个祭司。结果事与愿违,就做出来这个让他扎心的东西。
族长都去看过了,还特意找到他说,“祭司大人,你的主意真好。黄谷居然做出了那么好的灯台,神灵一定会满意的!我们的神庙里有这么好的东西,其他部落的人要是看到了,一定会赞叹的!”
大家已经都这么喜爱,族长都说了话,祭司也实在没办法挑什么毛病,只能让人去催促黄谷,尽早把一对灯台都做好。
而且,在猛火和白蛾的恳求下,祭司还不得不主持了一个隆重的仪式,把米娅和青禾的等身像迎接进了神庙。
祭司都觉得荒谬,本来说好让黄谷做个灯台,如今,竟然成了两个孩子的等身像,虽然石像确实手托灯碗,这个东西也可以叫做灯台。但是,人们其实拿它们是当塑像来看的。
两个石雕被庄重地摆放进神庙,安置在女神像两边,并由祭祀添加灯油、灯芯,点燃灯台的那一刻,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欢呼和掌声。
白蛾痛哭,“我的孩子,你终于成了神灵的侍者了!你要好好侍奉神灵啊!”
猛火也眼泪汪汪地喊,“米娅,我的好侄女,我们的族人,世世代代不会忘记你们的牺牲,是你们救了我们部族!你们在神灵的身边,要多多替人说好话啊!保佑我们啊!”
“神灵保佑啊!”“赐予我们幸运吧!”……
众人在呼喊中纷纷跪下了。
如果是以往,祭司大人是很享受自己站着,众人跪着的感觉的。因为拥有神权,他也能享受族人的跪拜。可是今天,他发现不对了,大家跪的除了神灵外,还有两个少年少女的石像。
从今往后,世世代代,他们守在神像的身边,也将获得族人的跪拜。
祭司突然觉得,这两个孩子成了神话的一部分了。多年后,族人可能不记得曾经侍奉过神灵的祭司们的名字,但是,会记得米娅和青禾,这两个神灵身边的掌灯侍者。
当黄谷关起屋门,兴奋地跟女儿说起白天迎接灯台的情况,肖宁微笑着听她爹絮叨,多日来压在全家人心头的乌云终于散去了!
“咱们家这次可真是荣光啊!人人都说我技艺精湛,他们哪里知道,这全是我大女儿的功劳啊。”黄谷满脸欣慰,但是想到大女儿见不得光,他的肩膀又耷拉下来,“可惜了,你这多年练就的一手好技艺,却不能让人知道。”
“没关系。爹说过,安全最重要嘛。来,喝茶。”肖宁给老爹倒了一碗茶水。
所谓的“茶水”,其实是恒珠给姐姐带回来的花朵,肖宁挑了味道好闻的让妹妹拿出去晒干了,干花用热水泡来喝,味道不错,康怀和恒珠都喜欢。
当然也不是什么花都能拿来当饮料的,为了鉴别植物是否可以食用,她还难得地跟系统做了交易。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用了三千积分,兑换了一个鉴别系统,能对本世界的动物、植物和矿物进行属性和功能的鉴别。
本来,她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在这个没有现代通讯、娱乐设备的时代,在常年待在小黑屋的境况中,给自己添些乐趣。
黄谷觉得女儿最近真的是开了窍一般,自己鼓捣出好些有趣的东西来。泡了干花的热水,就是女儿所谓的“茶”,有点淡淡的甜味,还不错。
“长英,你这段时间是真辛苦了,就休息几天吧。反正咱家食物够吃的,盐巴也有好几年够用的了。”
黄谷的感慨,是因为这次雕刻的难度超过了父女二人的预想。
找好了合适的石料,肖宁开始了自己的创作,老爹陪着她,一点一点地纠正,“眼睛要再大一点,鼻子不是这样的,是这样的,米娅眼神很亮,可是,这眼神怎么刻得出来呢?”
黄谷自己先陷入了纠结,“眼神……”
不怪黄谷这样为难,即便是现代科学家们也无法完全解释人类是如何通过眼神来表达情感的,其人体科学上的内部作用机理仍然不是完全明了的,何况一个原始社会的人。
这个问题也同样困扰了肖宁,她连着刻废了三个石像,也没做出来心里想要的效果。尽管老爹已经满意了,“这已经很像米娅了,可以了。”但是肖宁还不满意。
她要的不是只把两个孩子雕刻出来,还要把他们的精神也展现出来。
按老爹的描述,米娅和青禾当时也害怕、也在哭,只不过因为他们相信了祭祀的说法,没有反抗。但是,神庙里让人膜拜的应该是一种精神,石像表现出来应该是虔诚和自愿奉献的精神。
肖宁反复琢磨,终于找到了最让人敬重的神态,她用两个孩子挺直的身板表现出他们的坚毅,用柔和的面部曲线展现安详,用上扬的面容表现虔诚。终于在做坏了五个石像后,找到了最合适的感觉。
现在看起来,效果很好。所有的人都为那两个不能说话的石像感动着,因为肖宁赋予他们的精神传递出去了。
对于帮助家里摆脱困难,还赢得荣耀的大女儿,黄谷很想给她些奖励,“你想要什么,跟爹说说。”
肖宁想了想,“我也不缺什么了。刚刚做了新衣服呢。爹如果真要送我什么,就给我采些花草回来吧。我好些东西都不认识呢。”
想到女儿正是十几岁贪玩的时候,却被关在屋里不能出门,黄谷也有些难过,他一口答
应,“好,爹只要看见你没见过的东西,就给你弄回来。”
部落里的人很奇怪,最近黄谷每次狩猎完了回家,都要扯些花草回去。以往他家割草喂养矮马大家能理解,毕竟黄谷还是个工匠,做了东西去集市卖,有个矮马方便赶路。但是,现在,黄谷是什么花草都往回家扯,有些也不像是矮马会吃的东西。
有人好奇问起来,黄谷就敷衍他们,“恒珠老说草垫子睡得不舒服,让我给她采些草回去。”
黄谷心疼家里的女人和孩子,大家都知道,嘻嘻哈哈一阵,也就过去了。
比较难应付的倒是白蛾和猛火家的人,自从米娅和青禾的雕像进了神庙,两家人就老往黄谷家跑。
白蛾是独身一个人,而猛火家里有一子力尤。一开始,两家是为了感谢,过来送些礼物。后来就是纯粹想亲近,没事儿就过来串门。
以往,黄谷家里因为有大女儿这个秘密,就跟别家交往冷清,加上黄谷还会做工匠活儿,还不愿意教徒弟,别人就觉得这家人自私不爱理人,慢慢也就不上门了。
现在这两家是有意结交,而黄谷也想依靠两家,就热情接待。上门的人多了,难免有时候出了纰漏。
力尤十四岁,正是淘气的年纪。这天,恒珠给姐姐送晚饭,刚把肉汤放在桌上,跟姐姐多说了两句,没及时关门,跳脱的力尤就跑了进来,“让我看看你姐姐长什么样?”
“你怎么进来了?”恒珠急了,就往出推人,“我记得我插上院门了……你一定是翻墙进来的!”恒珠心想,自家的土墙确实不高,力尤身体灵活,跳进来不稀奇。这下麻烦了,姐姐被人看到了!
“出去,出去!”恒珠又急又气,使劲推人,人家却纹丝不动。她抬头一看,却见这少年已经呆立原地,目光傻傻盯着她的后面。
恒珠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就见少年目光所及之处,是自家阿姐。阿姐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戴着蓝色的头巾,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小屋里的光线半明半暗中,阿姐站在那里,目光沉静漆黑,安静得如同……雕像。
力尤觉得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么白皙、这么好看的姑娘,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他傻掉了,不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