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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霁淡然的神色看上去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谈论一桩极其普通的事情，顾繁衣不知道他们是否狭路相逢，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至少表面上看来，萧霁没有怀疑到更多的事情，不知怎的，顾繁衣总有些心虚，虽然鬼金羊的确是接了她的委托，往南去找寻商玄的踪迹，说起来也是自己操心，商玄的行踪有三方紧盯，如今又死在了游仙城，终归是自己多虑了。
“江湖上偶尔也有些靠杀人吃饭的人，聚星阁是其中的佼佼者，声名在外，不是什么好地方。敢把手脚伸到府内，也是该动一动了。”
萧霁平静地坐在面前，这反倒让顾繁衣越发担心起来，“世子……把那个人杀了？”
“他手上沾了不少血，也没有找到商玄的踪迹，又将手脚伸到府内，留之无用。”
顾繁衣心凉了大半截，藏在袖中的手不禁仅仅拽住衣襟，一时间难以置信，鬼金羊身手灵巧、是聚星阁最出色的杀手之一，潜伏京城数年而安然无恙，自从鬼金羊进京之后，他们便少有往来，偶尔给她的信中提到京中的生活，从字里行间中也能感受到他在京中诸事顺利。
她虽不知上头给他派了什么任务，但不外乎是在京中打好根基、网罗消息，如果有接到指令，杀几个人也是大有可能的。
可萧霁的身手，她是知道的，虽然不差但对方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再加一个常嘉，却绝不可能将鬼金羊就地斩杀，他回来时带的人并不多，鬼金羊真的死了吗？
“我……我只是找他探查商玄的踪迹……何必杀他？”顾繁衣神色严肃中带着一点害怕，，害怕鬼金羊真的死在了萧霁的手下。
“找个愿意在临近年关的时候出远门的的确不容易，不过牙商最是尚利……你别忘了，他是杀手，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有罪有应得的，也有无辜之人的。”
“他也只是听命行事……别人让他杀的，也要算到他的头上吗？他只是替我去找人的……”顾繁衣垂着头，呆呆地望着炭炉，木炭已经被烧得通红。
“一把杀人的刀，诸般后果，他总要担上个两分。”
“你费心思找商玄，阿姐会感激你的，至于那个聚星阁的人，从此忘了吧。今日早些歇息，明日随我入宫给太后请安。”萧霁说完转身便走，他拉开房门，外间的寒风猛地灌进来，长长的帷幔往后飞扬。
“等等——”顾繁衣的手紧握城拳，仍旧是埋着头，叫住了萧霁。
“金老板的夫人呢？”顾繁衣不甘心，“那日见她，是个坦荡和善的人。”
鬼金羊既然对小叶毫不避讳，小叶一定是他非常重要的人，或许的的确确就是他的妻，他二人同时前来，想必也是一道往南，如果萧霁将鬼金羊杀了，那小叶呢？
“死了。”
顾繁衣有些呼吸不畅，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而气血却纷纷上涌，如此更加难受了。
“她殉情了，并不是我们杀的。”
萧霁见她状态不对，重新将门掩上，折回来看她。
拨开她披散的头发，只见她神色忧伤，暗藏怒气，“怎么了？”
顾繁衣不知该如何作答，告诉他那个被他杀掉的人是自己儿时的伙伴、是自己暗淡人生中唯一的朋友吗？
可是危月燕已死，她是萧霁的世子妃，一个杀手的死活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他是真的死了？”
萧霁点了点头，按住她的肩头安慰道：“别多想，不是你害了他，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不该为他难过。”5200 .5200.
顾繁衣苦笑一声，如果你知道你面前的世子妃曾经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是不是会立刻拔剑，让她的鲜血报还她剑下的亡魂呢？
萧霁见她的模样皱了皱眉，从怀中摸出来个东西递给顾繁衣，“他很谨慎，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有迹可循的物件，除了这张画。”
顾繁衣接过打开，正是自己交给鬼金羊的那幅商玄画像。
“烧了吧。”萧霁起身作势要走，“他的牙行还有两个伙计，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不妨改日去看看。”
“牙行的伙计没有问题吗？”顾繁衣从地上缓缓起来，鬼金羊的遭遇触动了她，生出些丧气孤独的感觉，言语上却恢复了平静，淡然地询问起牙行的伙计来。
鬼金羊毕竟是危月燕唯一的朋友，如今却死在了萧霁的手上，这个她曾经说过最爱她的人，他爱她、护她，虽然有时候强硬固执，但总还有个限度，他救过她的性命，不止一次，是她以为可以真正依靠的人。
一切都是妄想。
因为她知道，以萧霁的角度而言，他只不过是杀了一个满手鲜血的杀手而已，恐怕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世子妃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情突然变得情绪低沉。
他自然是没有错的。
难道此时要对他拔刀相向吗？不，她不能。
顾繁衣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有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打算。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就把我放到身死之地方圆五里最高的山顶上，有太阳、有月光，亮堂堂的。”
那时候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处境艰难，生死变成了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个世道，随时需要给别人挡刀，还得挺身杀人的行当，总归都是些短命鬼。
“要是我死了，你记得把我送到灵州……”
灵州哪里？
“……西和县曹家村。”
是了，就是这个地方！
西和县位于灵州与赤羽鬼戎的边界，两国若起战事，西和县必定遭殃。他们从不过问彼此的过去，鬼金羊特意提起过这个地方，想来应是他的家乡，也对，赤羽鬼戎时常侵扰灵州边境，西和县的百姓流离失所的不在少数，如此进了聚星阁，被培养成杀人刀，也就解释得通了。
“查过了，很清白。”
“世子周到。”
“顾繁衣……”萧霁皱眉看她，“你有些不对头。”
“我只是太惊讶……我原本只是想帮你找商玄……”顾繁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放松一些。
她已经做出了决定，王府高墙深宅，本就拘束，现如今萧霁杀了鬼金羊，她左右都觉得无比难受，人生在世，诸多不如意，总不得万事两全，既如此，便遵从本心，不必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