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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在一片“太尉神勇不减当年”的吹捧下,被众人前呼后拥,迈着四方步走向凉亭歇息。
此次练习,赛前既定为五十筹,从发球到球落地为一“筹”,踢完五十次比赛结束。到后二十筹,他已然体力不支,速度减慢,但幸好最终算下来,五十筹中仍然有三十余次是他将球踢过风流眼。
这个战绩让高俅颇为兴奋,大手一挥,令都管端来百十两银子,准备分发下去赏赐众人。
那些球员们一见到白花花的银子,眼中瞬间放光,忙不迭地双手捧起,连连称谢,待起身后,却是相视一笑,心照不宣??这让球的技术就好比阿谀奉承的言语,越是不着痕迹水平越是高超。如今看来,他们似乎已然将当年高太尉伺候端王的那
套功夫学得有模有样,如此薪火相传,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呀!
众人喜气洋洋,却突然见那不久之前方来过殿帅府的禁军都虞侯刘际中,如丧家之犬般连跑带爬地出现在球场上。他四处搜寻着高俅的身影,一边狂奔,一边扯着嗓子:“太尉!出大事了!”
高俅原本正惬意地坐在人群之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扰,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起身:“又怎么了?驸马爷出马也没管用?!”
刘际中这才找到了目标,连忙直奔高俅的方向。由于跑得太急,脚下一个踉跄,待到临近高俅时,直接一个滑跪:“不是的!太尉,不好了!驸马爷被打啦!”
“你说什么?”高俅脸色骤变,手中茶盏摔落在地上“啪嚓”一声,他顾不得许多,直接踩在陶瓷的碎片上,一把揪起刘际中的衣领,“你再说一遍?驸马爷被禁军的人打了?谁?”
他是殿帅,名义上所有禁军的头头,如今曹晟为了帮自己的忙,反而被自己手下打了!要是官家知道了怪罪下来......高俅想了想,背后一阵冷汗。
却见刘际中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愣,结结巴巴道:“不是禁军......是那个郁承旨,她打了,呃,也不是打了驸马,是她拉了驸马的马,让驸马摔着了!”
不是禁军的人啊......高俅稍稍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又听到刘际中后面说的话,每个字词他都明白,连在一起却让他一头雾水,不禁怒喝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是什么情况,如实说来!”
刘际中大口喘着粗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决然不会相信一个女子竟会有那般惊人的蛮力,当下,调动起腹中所有的词汇,绞尽脑汁,尽力将一刻钟之前在校场上发生的那个匪夷所思的场景详尽地描绘出来。
“太尉,你可要相信我,小人所言没有一句是假话呀!”
众人面面相觑。
高俅却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好好好!”
笑罢,才意识到自己这举动可能会引起歧义,连忙稍稍敛了神色,对刘际中道:“我信不信你不要紧,只要驸马确确实实是因为她在练兵的校场上摔折了腿就行!”
“千真万确呀!”
“那边好!”高俅抖擞了下精神,转身对着身后的侍女吩咐道,“拿我的官服来!”又对都管命令道:“备轿,准备进宫!”
他一边褪下球装,一边得意洋洋摇头晃脑:“哼!自投罗网寻死路!郁承旨呀郁承旨,此番大祸临头,我倒要看看童大人还保不保得住你!”
“你敢打伤我,帝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便是童大人也保不住你!”马车内,曹晟忍着剧痛,面目扭曲着,却仍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郁竺微微垂首,难得地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曹晟说的是对的,出了这种事情,童贯定然不会冒着祸及自身的风险帮他说话,更有可能的是弃卒保车。
系统的金手指很管用,暴力解决问题也很畅快淋漓,就是善后起来太火葬场了。主要她也才第二次使用这股强大的力量,本想拦住人就行,谁料掌控欠了些火候,致使曹晟骨折,实非她本意。
郁竺沉默了片刻,沉声道:“都尉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番便是来向帝姬负荆请罪的。”先求一求帝姬,实在不行......再去求李师师吧。
天武军的军医被韩滔一起塞上了马车,他也是好久没医治过这种伤筋动骨的伤病,摸人腿的次数还没有摸马腿多,战战兢兢上手,刚一碰,曹晟就一阵惨叫,吓得他不敢下手,这会儿只好畏畏缩缩地缩在车厢角落,眼观鼻鼻观心,努力装作听
不见二人的对话。
为了避免马车颠簸加剧曹晟的伤势,车夫刻意放缓车速,足足行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抵达都尉府。这座坐落于内城曹门附近的宅子,与宣德门相距不远,名为“都尉府”,实则是荣德帝姬成婚后所得的赐宅。
马车停稳,曹晟需要多人将其小心抬下去,郁竺便抢先一步跃下马车,只见都尉府的乌头门下,一群家丁如临大敌般密密麻麻地矗着,个个面色不善,可见是已有人将提前将消息回来通禀了。
郁竺目光在人群中迅速扫视一圈,并未发现那日在大相国寺邂逅的少女身影,心中悬着的石头当即落下一半。此时,却见人群中一位身着黛青绫罗对襟长衫的妇人缓缓走出。
她绷着脸,上下打量了郁竺一眼,薄唇轻启:“郁承旨?荣德帝姬要见你,请吧。”
那“请”字自她口中悠悠吐出,尾音悠长,不经意间带出些许威胁的意味。郁竺心中一凛,却仍是昂首阔步,跟随着她踏入府内。
这处府邸原本是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万寿长公主下嫁左龙武将军李遵勖的赐第,历经辗转,数易其主,最后又流回皇家手中,宅中的园林、奇石、池塘、名木在东京都是首屈一指的。
郁竺跟在那妇人身后,沿着曲折的回廊走了片刻,来到一间歇山顶式的屋子面前。
门自里面打开,郁竺抬眸张望,却未见到开门之人的身影。入目之处,正对着门的是一个矮塌,铺设着素色的锦缎垫子,塌边放着一个矮梨木茶几,陈设并不繁复。
那妇人面无表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郁竺踏入屋内,只见里面别有洞天,这应该是个书房之类的地方,墙上挂了不少苏黄的字画。房间东侧,一扇刺着山水相依图样的汴绣屏风后面,隐隐约约有三个人影。
那日在大相国寺听到过的声音,像潺潺溪水自屏风后流出:“浸到明日,再加好酒半碗、蜜四两、青州枣五十个,一同煮干。”
两侧之人轻声柔柔地应了一声“是”。
那声音又道:“好了,你们下去吧,明日做完拿给我。”顿了顿,又稍稍提高了些音量:“阿嬷,你也下去。”
两个侍女从屏风后绕出,行至郁竺身边时,微微垂首,与那妇人一同快步走出房间。
屋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郁竺没有再等待对方开口,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以额触地:“枢密院承旨郁竺拜见帝姬,请殿下恕罪。”
屏风后的身影微微动了动,珠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像是风拂过檐下的铃铎,紧接着屋内又归于沉默。
寂静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整个空间,许久都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郁竺额头上渐渐沁出细密的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一步一步,逐渐走近。
终于,一双精致小巧的缎面绒布弓鞋缓缓映入郁竺的眼帘,紧接着,荣德帝姬那清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有什么错?”
郁竺仔细揣摩着这句话里喜怒的意味,片刻后回道:“微臣之举,有辱帝姬尊颜,罪莫大焉。”
错在不是摔伤了驸马,而是因为摔伤驸马让荣德帝姬的颜面有损。
果然,荣德帝姬在听到这句话后,鼻腔中轻轻哼出一声,走到那矮塌边斜倚上去:“既然如此,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处罚你?”
她这话的语气并不客气,郁竺却是彻底松了一口气??荣德帝姬这么问,便说明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也就证明,她猜得没错??荣德帝姬与驸马曹晟之间的感情,恐怕并非如表面那般琴瑟和鸣,至少帝姬对于驸马不是很上心。
其实个中缘由也不难理解,一个大婚不久便让自己在娘家当众出丑的丈夫,以帝姬这般尊贵且高傲的心性,想必很难对其心生爱意。再联想到二人在大相国寺时的相处模式,以及方才驸马受伤回府,帝姬却并未如寻常妻子般焦急地赶到门外翘
首等待、悉心探望,种种迹象相互印证,这一结论便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
既然公主并非情思溺惘之人,那么事情就好办些了。
于是郁竺身躯前倾,双袖拂地,大礼参拜,朗声道:“微臣愿为公主殿下重挽尊颜,以前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