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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李德钢和郑天贵因为衣服还没有烘干，只能躺在被窝里。
谢小莲要喂李德钢。
“这稀饭哪里需要人喂？放在旁边冷一冷，然后我一口气就能喝一碗。”李德钢道。
“那我就去喂郑天贵了！”谢小莲说。
“我也不要喂！”郑天贵连忙说道。
“郑大哥，”李德钢笑着说，“你那歪嘴不喂怎么行？会漏掉……咳咳……”
李德锡和沈山平取下狗头帽子吃饭。
“哇！”胡四海指着李德锡惊叫道，“怎么一模一样？你和沈副官是双胞胎？”
李德锡摇摇头说：“长官，我和沈副官是同乡，您有所不知，我们那地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多得是。也许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说得好！”胡四海兴奋道，“沈副官，我看你和这位李老弟两个人的祖上肯定是一家人！你们两人不但长相一样，而且都能说会道的。”
“这个……”李德钢刚想说话，却又咳嗽起来。
“沈副官，你生病了。我到隔壁把卫生员叫来！”胡四海说。
“不碍事的。”李德钢说，“淋了大半天的雨，估计会有不少人发烧，那点药恐怕不够用的。我的身体很棒，哪里需要吃药？扛得住的！咳咳……小毛病，一会就好。胡营长，你接着讲！”
“听你的！”胡四海说，“昨天下午，你和马营长在连部开会，你们说的话我都知道。”
“真的吗？怎么可能？”李德钢问。
“在门口站岗的，有一个是我以前手下的兵。如果不是你在会上说了直话，我当时就对他不客气了。
我在郑家军里孬好是千总，跟你们革命军的团长差不多的。他算什么东西！
他的一句话让四百多个人跟着吃苦受罪，这样的人哪里能带兵打仗？被打死了活该！”胡四海忿忿不平道。
“我倒是听说他行军不怕累，打仗不怕死。我们旅长还嘉奖过他呢！不过，士兵没有人喜欢他。”李德钢说。
“胡营长，您以前不是革命军吗？”李德锡问。
“我参加革命军才两个月。”胡四海道，“我是因为看到郑家军大势已去，才决心死心塌地跟着革命军的。”
沈山平说：“现在穷人是没有出路了，我也想参加你们革命军。”
“还说什么出路，穷人连活路都没有了。我要不是女的，也当兵！”谢小莲说。
“嘻嘻嘻……”李德钢笑道。
“二少爷为什么笑呀？”谢小莲问。
“你要不是小脚，也能当兵的。”李德钢说完又咳嗽起来。
“我原来也是穷人，就是为了能吃上饱饭才当兵的。你们要想当兵，我都要！”胡四海说。
“真的吗？”谢小莲问，“小脚女人也要？”
“这个不行。”胡四海摇摇头，然后说道，“沈副官，前些时候，这革命和反革命的，真的把我弄糊涂了。”
“怎么糊涂了？”李德钢问。
“我二十年前参加了郑家军，十五年前郑家军归顺了革命军。可是，后来革命军得了天下以后，各地的军阀又争着抢地盘。今天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胜读十年书啊！”胡四海道。
“谢谢前辈夸奖！”李德钢道。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我有那么老吗？叫大哥！”胡四海笑道。
“二少爷，稀饭不冷不热了。你得坐起来才好喝啊！”谢小莲说着扶着李德钢坐起来，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把饭碗端给李德钢道，“这碗是稠的，还得我为你才行。”
“沈副官好像是富人家的少爷，为什么当兵呢？”胡四海问。
“我是想当太平天国那样的兵，为穷人打天下，杀尽不平方太平。”李德钢答道。
“革命军和太平天国一样的吗？”胡四海问。
“开始觉得差不多。”李德钢道，“后来越来越觉得，这革命军和旧军阀差不多了。胡营长在江湖上二十多年，发现过替穷人打仗的军队吗？”
“这个……好像没有。”胡四海想了一会，忽然兴奋地说，“有了！共产党！还有农会！”
“我们陈家港还有渔会和盐会呢！”谢小莲兴奋地说。
“不过，听说被三营的刁副官打死了不少，还有些共产党的头头被他关起来了。”
“我大大是农会会长，也被他关了。胡营长，你一定要救救我大大啊！我给您磕头！”谢小莲说着就要跪下。
“不用磕头！”胡四海拦住谢小莲道，“这是应该的。你都支持革命军了，哪能还让你大大坐牢？你赶快再给沈副官盛碗饭！”
“胡营长，听说那个副官杀死很多农会会员，好像是三十个。陈家港那些兵也叫革命军，可是他们怎么和你们不一样呢？”李德锡问。
“这个问题，我也说不清楚。今天上午听沈副官说了，才稍微明白一点。因为刁副官的父亲是镇子上的首富，和陈家港的镇长又是亲戚，二连的连长也得听他的。”胡四海答道。
“胡营长，”李德钢道，“他原来就是一营的副官，今年他回家过年的，然后就没有回来。你现在是一营的营长，你希望他回来给你做副官吗？”
“我才不要他呢！”胡四海道，“二连的许连长原来是我的部下，他说，都不想做连长了，想杀了他，被我劝阻了。”
“好！”李德钢道，“明天这个刁副官要敢不老实，就把他杀了！革命军不能要屠杀老百姓的刽子手！咳咳……”
谢小莲揉着李德钢的胸口。
“明天就杀了他！”胡四海说。
“好！”李德钢说，“我留在一营给老哥做副官！”
“那不行！”胡四海连忙说，“你是旅部的副官，是我的上级啊！况且，这个营长还是你让给我的。”
“那你要谁做副官啊？”李德钢问。
“这个……”胡四海挠挠头，然后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呀？”李德钢问。
“和你长得一样的李德锡！”胡四海说。
“我？”李德锡惊讶道，“我还没当兵呢，怎么就当官了？”
“谁说你没当兵呢？”李德钢道，“上次打涟水城，那就参加了运输队，那就是当兵呀！和你一起参加运输队的黄万历和苏二狗都做连长和副连长了。”
“他们两个以前就是乡兵，早就是兵了。”李德锡说。
“你是不想当兵了？”胡四海问。
“不！我想当兵，是不敢当官。”李德锡说。
“这副官，既是个兵，也是个官；也可以说，既不是兵，也不是官。”李德钢说。
“这个……”李德锡挠挠头，又摇摇头。
“沈副官，”胡四海道，“你这话把我也弄糊涂了。”
“这个也难？”李德钢笑着说，“穿上军装、挎上枪就是兵，副官也是官，所以说，副官既是个兵，也是个官。”
“还有呢？”谢小莲问。
李德钢答道：“副官一般不用上战场，就是给军官写写字，发发文件，还有就是出出主意，所以说，咳咳……”
“这事，我做不了。还是让我当兵吧！”李德锡说。
“不行！我就看好你了！”胡四海十分认真地说。
“我真的不行啊！”李德锡说。
“那你是谁行？”胡四海着急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德锡说。
胡四海望望沈山平，又望望谢小莲，然后摇着头说：“这……一个不说话，另一个是小媳妇。老弟，你是耍老哥啊！”
“老哥，他没有耍你。”李德钢道，“他叫沈山平，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神仙啊！你不要看他刚才没说话，说起来那可不得了，普天之下的事情，无所不知、无所……咳咳……”
“长官，”沈山平说，“沈副官是在耍我。我可没有那样大的本领，我是游走江湖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胡四海兴奋道，“太好了！我舅舅就是算命先生，我小时候要给他做徒弟，他嫌我太笨。能做算命先生的一定是聪明人！我就要你做副官！”
“这个……”沈山平问，“那德锡呢？”
“你不是想当兵吗？”胡四海问李德锡。
李德锡点点头。
“愿意留在陈家港当兵吗？”胡四海又问。
李德锡又点点头。
“好！”胡四海道，“你就是二连的副连长！”
“感谢上帝！阿门！”李德钢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听到“阿门”从李德钢的口中说出来，李德锡十分惊喜，残存在他心头的最后一丝对李德钢杀他父兄之仇烟消云散了。他随口附和道：“感谢上帝！阿门！”
此时此刻，李德钢感觉特爽，心中充满着胜利的喜悦。
出发之前，杜鑫磊给李德钢的任务是找机会让杨万历和苏二狗掌控一个排或者一个连，严密监控反共分子马英。
在圆满地完成了杜鑫磊下达的任务后，现在李德钢又轻而易举地让小李集乡的党代表沈山平和农会的骨干李德锡做了军官。
最让李德钢感到出乎意料的两件事，一件是马英的自取灭亡，另一件是胡四海成了他知音，也是最有可能成为革命同志和战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