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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长,”胡四海说,“前面三十里是荒草地,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如果下雨……”
“那就再走二十里!我堂堂革命军,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下雨?”马英笑着说。
“营长,”李德钢低声说,“我看胡连长的意见是有道理的,可以再考虑考虑。要是下雨了,在野外恐怕连做饭都难。”
“有什么道理?”马英怒道,“加快行军速度才是硬道理!这样婆婆妈妈的,哪里是我革命军的战斗作风!我们在广东一仗打了三天三夜,战士们只吃了三顿饭。传我的命令——加快速度,继续前进!”
队伍继续前进,但速度仍然十分缓慢。汗水淋漓、饥饿难耐、疲惫不堪的士兵们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
行人罕至的路上长着青草,只不过不如两边的草地浓密茂盛,才能够让人把草地和“路”辨别出来。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看不到一间房屋。
胡四海指着远处隐隐约约的草屋屋顶说:“你们看,那是草滩村的房屋。同志们,加油啊!”
“长官在说笑话呢,”赶车的郑天贵说,“哪里有房子呀?那就是土堆。”
“真的没骗你,老乡!那就是草屋的屋顶。”胡四海说。
“好咧!我的马听明白了,你看它多带劲啊!哈哈哈……”郑天贵说着扬鞭打马。
……
队伍走了两个多小时,十几里路,天上下起了雨。
李德锡拿出车上的蓑衣让谢小莲穿。
“四少爷伤口还没好利索,你自己穿吧!”谢小莲拒绝道。
两个人正在推让,李德钢走过来把自己的雨衣递给谢小莲:“穿这个!”
“不!这个二少爷自己穿!”谢小莲道。
“我是男人,又没有伤口,淋淋雨才凉快呢!”李德钢说着把雨衣放在谢小莲身边离开了。
“一定是二少爷!”谢小莲含着泪自言自语道。
……
草地上没有任何避雨的地方。士兵们的衣服和背包很快就湿透了,增加了不少的重量,在泥泞的道路上行军,变得更加艰难。
马车和牛车上,除了原来的物资,都被背包塞满了,好挂的地方都挂着背包。这样一来,马车牛车时不时地陷在泥水里。
叫骂声不绝于耳——骂天骂人的都有。
旅部那辆敞篷吉普车在泥水里实在没法开了,李德钢和马英、副营长只得下车步行。
疲惫不堪的士兵有的坐在路边歇歇,有的用步枪支撑着身体,喘着粗气。
马英见状怒不可遏:“看你们一个个的熊样!哪里还有我革命军战士的精神?”
“长官,”路边有人嘀咕道,“你脱下雨衣看看,还能这样精神吗?”
这句话,三位“长官”没有在意,却激怒了一个士兵。他迅速上了刺刀,冲上去刺中了马英的后背,拔出枪刺又刺向副营长。
李德钢见身边的马英和副营长倒下了,转身飞起一脚把那士兵踢翻在地。
“你没穿雨衣,我不想杀你,你干吗……”士兵叫道。
马英拔出手枪,打死了那个士兵,忍着痛怒道:“土匪,一定是、是郑家军的。”
“报告长官,”一个士兵大声说,“我们是特务连的,都是你的老部下呀!刚才那个姓单,他正在打摆子,刚刚还想自杀被我们拦住的。”
“卫生员……”李德钢大声叫道。
“别、别叫了!沈副官,那没、没用的。我、我把一营交、交给你!”马英颤抖着说,鲜血从嘴角流下。
说完,马英举枪对着自己的耳门开了一枪。
……
各连的正副连长被召集在卡车车厢里开会。
李德钢说:“现在情况危急,我不想多说。现在我推荐胡四海同志代理营长,和我共同指挥。”
“为什么是他?他是郑家军过来的!”有人嚷道。
“好的。我回答你!”李德钢说,“胡四海同志是老行伍,南征北战二十多年,对海西地方了如指掌,有着丰富的指挥作战经验。
就在两个小时前,如果我们能够采纳胡四海同志的意见,在那村子里休息吃饭,现在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
请大家不要怀疑郑家军过来的人!你们不妨先问问自己:是不是从旧军阀过来的?
大家再想一想,十五年前的革命军,后来有几个没变成反动军阀?
革命军的北伐战争今年才开始,我们北伐先锋旅确实是革命的开路先锋。我想,大家不会不知道,这支队伍的前身就是辫子军。
大家再想想,我们每个人参军的时候,有谁是奔着革命的?”
“有道理!当兵就是混口饭吃,谁知道革命?我们听沈副官的!”有人嚷道。
“好!”李德钢说,“下面就由胡四海同志宣布部队的行动方案。”
胡四海说:“本来嘛,大家先后都是革命军了,是一家人,换防和整编也不是火烧眉毛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急的。
不过,马营长也没错。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是上级命令,就得坚决执行。
现在,如果我们停下不走了,就只有等着冻死饿死。如果回头,离那个村子大约十里路;如果向前,前面的村子也是十里路。
大家说,我们是停下不走,或者是后退,还是向前?”
“当然是向前!”大家异口同声道。
“好!”李德钢说,“我们把辎重和背包都放在这里,等从陈家港回来再取。把卡车和大车上的粮食带着,其他东西统统留下,让卫生员和病号上车。”
“是啊!又不是去打仗,根本不需要那些东西!”有人说。
“大家现在就回自己的连队,鼓舞战士们一鼓作气再走十里路!我们马上出发!”胡四海命令道。
其他人跳下卡车后,胡四海紧紧握住李德钢的手说:“沈副官,我当兵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正直的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道理。”
“谢谢老哥这样看得起兄弟!不过,我说的都是简简单单、实实在在的事情和道理呀!”李德钢道。
“以后老弟只要有需要我的地方,老哥一定尽心竭力,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胡四海拍着胸口道。
“胡营长言重了。”李德钢握住胡四海的手:“不过,晚辈感谢前辈以诚相见!你我相见恨晚,晚上咱们再聊!”
……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队伍到达了草滩村。
草滩村只有四十七户人家,每户只有两到三间低矮的草屋和一间更小的锅屋。
四百多个大兵要塞在一百个狭小的房间里,除了老百姓自家人,每个房间要塞进四个人,那就只有站的地方了。
周围最近的村庄有六里多路。可天色已晚,又累又饿又冷的士兵谁也不愿再多走一步路。
谢小莲是四百多个人当中唯一的女性。李德钢专门为她挑选了有两个女儿的田姓人家。
李德锡、沈山平和郑天贵也跟着李德钢、胡四海住在这户人家。
谢小莲和胡四海穿着雨衣,李德锡和沈山平穿着蓑衣,他们四个人只是膝盖向下湿透了。
李德钢和郑天贵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就像落汤鸡一样。两个人赶忙脱下衣服拧干,请主人田恒树拿到锅屋去烘干。
谢小莲看到了李德钢后背上的刀疤,情不自禁地叫着“二少爷”,从背后抱住他,然后在他的肩膀上死命地咬了一口。
“哎哟……”李德钢痛苦地叫了一声。
因为寒冷和疼痛,李德钢颤抖着问:“你、你干吗要、要咬、咬我?”
“二少爷,”谢小莲声嘶力竭地问,“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我没、没骗你呀!”李德钢道,“我、我真的是、是沈家二、二少爷啊!”
“你、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谢小莲道,“你后背的刀疤就是你大哥砍的,你现在骗不了我的!”
“我真笨!”李德钢想道,“郑大哥已经知道在我冒充沈招银,胡四海又是局外人。
我顶着沈招银的名为农会做了不少的事情,李德锡和沈山平也是知道的,他们就是知道我冒名顶替,应该也不会坏事的。
我现在还有什么必要瞒着谢小莲?这不是让她更加难过吗?”
“二少爷,当初,你是真心喜欢我,不是吗?”谢小莲问。
“是、是的。我、我确实喜、喜欢你。”李德钢答道。
“你喜欢我,可是你却让我嫁给你的傻大哥。你说,你这样做对我公平吗?你拿我当人了吗?”谢小莲哭着问。
“实、实在对、对、对不起!”李德钢流着泪说,“我、我不、不能让……”
“你还在骗我!”谢小莲怒道,“你当时说是为了不让管丫头伤心。可是,你后来为什么把管丫头抛了,还让李德锡冒充你?”
谢小莲说着,泪水“啪嗒啪嗒”地滴到李德钢的后背上。
“不是这样的。”李德锡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与别人没有关系。我是一时冲动才鬼迷心窍的。我不是后悔了吗?”
“我、我没……”李德钢剧烈地颤抖着,还时不时地打着喷嚏。
“两位老总,”田恒树进门说,“你们赶快坐到被窝里去吧!这样精光光的,还不冻死啊!等会饭就好了,喝碗热饭烫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