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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衫少女吞了人之后,把他们死前的执念化作一团团光晕别在莲灯上。水波荡漾,湖面满是瑰丽的光芒。
裴瑜从镇里远远跟在食人的蛊雕后头追到湖边,一口气没舒缓过来,就被眼前奇景吸引了目光。
少女趴在船舷上,让流水带走手里的莲灯,尔后抬头冲他一笑。
“这次竟是个英俊的小道士呀。”她的笑声如婴儿般纯真,“你也是来捉我的吗?”
居然被妖兽调戏了!
裴瑜的脸腾地全红了,手提长剑横渡江面,不过离扁舟尚远时被少女一脚踢入水里。少女到岸后做个鬼脸,拍拍鞋面哼着小调走了,徒留裴瑜在水里气得浑身直抖。
之后,他在镇里寻到少女,被她一声登徒子狡猾逃脱,害得他百口莫辩;
再之后,她为阻止他的追踪放火燃了屋舍,火折子扔到他脚下令他被当成纵火贼;
她每次诡计得逞娇笑离去的嚣张态度气得他火冒三丈。
不仅如此,得知少女每晚必去镇外湖里放莲灯,他在那里一次次发起进攻,又一次次被她打败。为此他勤修苦练,终于能和她斗上许久,最后还是在她的调戏中败下阵来。
打败裴瑜后少女又回到镇里,起初他以为她又想吃人,不料尾随其后惊讶发现她回到吞食之人的家里,送上铜钱米粮等物。
难道妖亦有道?
面对他的疑问,少女指指手里的莲灯嘻嘻笑笑,“蛊雕总要吃人,但我又不想白吃,只好定了契约,吃了他们再完成他们的心愿。不过味道不怎么好就是了。”
人间又是一年花灯节,街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孩童在街上跑来跑去好不热闹。河边少女们把心愿写在河灯上放出去,河灯承载着少女们的心愿一个个漂流出去,顿时嬉笑成一片。
重桦站在大街上,一身白袍,无喜无悲,与周围格格不入,像是画里走出来的那般,他踱步到河边,低下头,河灯一个个随着河流向前飘着,满河里犹如繁星一般璀璨,他闭上眼睛不过百年之久却犹如隔世一般。
他似乎又看见那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坐在叶舟上,他想那应该是他这一生中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
百年前重烨下凡渡劫,那天恰好是也是花灯节,刚刚下凡的他就在这里碰到了蛮怏。
那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就那么的慵懒的坐在一片叶舟上,正在往河里放着河灯,河灯应该是她亲手做的,样子有些独特,他看着她,那个少女抬起头,她的头上长着红色的角,模样俏眼睛里却是充满悲哀,嘴里发出婴儿啼哭般声音。
重烨看见少女时,便知她不是凡人,她是一只蛊雕,蛊雕乃上古凶兽,
他正在扎一只灯笼。
繁复的指法将竹条结成骨架,他细长的手指绕着竹条,显得格外白皙。我舔了舔嘴唇,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伸向我。然而下一刻,一个弹指便打断了我所有遐想。
“食人的东西。”
我暗恨,不过挖了具残尸,便碰上了捉妖人,倒霉!又在脑子里将这个人清蒸红烧地过了几遍。
枉费了一张好皮囊!
冷不丁地,他一道眼刀劈过来,打碎了我的怒火。
这人留着我不安好心。于是我用所食尸体积在腹中的怨气,借七月半阴门大开,引来阴气腐蚀禁锢。
烛火摇晃,阴气、怨气夹杂。他被纠缠在其中,我看着他苍白的脸笑得无比舒心。然而这舒心还没一刻便到了头。他扬起衣袖,万千荧光聚拢在他手心,点亮他变得温柔的眼。渐渐的,阴气被安抚,由荧光送回阴门。
这场变故太突然,打得我措手不及、心跳如鼓。耳边脚步声越来越近,摸着黑我都能看到他的怒火。不料他突然直直地倒在我身上,我手还没碰到他,便被他一道禁制打下。
“妖物,你莫想跑!”
那语气虚弱极了,却跟针一样,直接往我心里扎。我一爪子悬在空中,最终还是将他扶起。
一定是阴风吹傻的!
我照顾了他一晚。他虽然法力不济,可禁制却是牢。等他睁开眼时,我正准备咬开禁制,他虚弱地冷笑:“别想跑出去害人。”
这话又扎了我的心,我一嘴咬在他唇上,死死咬出血,当着他的面饮入口中:“我若要害人,何必出去?”
丢丢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妖怪,别的妖怪都喜欢吃人,丢丢不喜欢吃人,她只喜欢吃鱼。丢丢最喜欢的就是人了,她喜欢人间的集市,喜欢人间的繁华,当然,最向往的就是能像那些少女一样,碰见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然后...想到这,丢丢不禁羞红了脸,把头埋在双臂间。
“丢丢,你又在想人间了?”一只大红虾从水中浮上来,看着趴在青叶舟上满脸含春的少女,挥舞着两只钳子把丢丢从幻想中敲醒,对着她气鼓鼓的脸颊无奈道“丢丢别想了,根本不可能的,别忘了你可是妖啊。”
“谁说妖就不行了?”丢丢不满的回嘴“妖也有善恶之分,更何况我从不曾有害人之心。”
“那寿命呢?妖的命可比天长,人的性命只在须臾之间,又如何长久?”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呢!”丢丢高傲的昂起头,眼神尽是坚毅“我定会寻他转世,然后生生世世,长相厮守!”
大红虾无法反驳,默默地沉回湖底,咕噜咕噜的水泡声淹没了他不曾说出口的话语:“可你却不是普通的妖啊。”
丢丢趴在叶子上,掰着指头算日子,然后明媚一笑“今天是八月十五了呢!”
凉卿第一眼看到丢丢的时候,她正在花灯铺子前看着那两盏精致的花灯犹豫不决,明眸朱唇,灵动异常,而那一身鹅黄色的裙袂,更让他觉得她是从水仙花中生出的仙子,暖如秋阳,煦如春风。
“老板,这两盏灯,我要了。”凉卿大步的走到丢丢的身旁,把灯摘下来,然后丢去一块碎银。
“喂!这两盏灯是我先看上的!”丢丢有些焦急的看着那两盏灯,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凉卿的衣袖。
“你喜欢?”凉卿直视着丢丢的双眼,带有许多的期盼“那就陪我一起去游园,可好?”
丢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头答应的,她只知道,他,似乎就是她一直等的那个人。乐乐文学 x.
这似乎是最美好的一个晚上,他牵起她柔软的小手,带她尝尽了世间的美好。乌云渐渐散开,就在月光倾泻的那一刹那,他执起她的手,似是捧起珍宝:“今后,我们年年都来看花灯可好?”
丢丢下意识的羞红了脸颊,还没等好字说出,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清凉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偏如烈焰一般焦灼,她痛苦的闭气双眸,意识,一点一点的模糊,陷入沉睡前她只听到了一阵阵惊悚的呼喊,还有一声撕心裂肺的丢丢。
大红虾浮在水波上照看着那只叫做蛊雕怪物。丢丢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蛊雕,也不知道每次食完人后都会陷入十年的沉睡,醒来后,都会记忆全无。
青叶上,沉睡的少女又一次转醒,只是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期待,只是紧紧的抱着两盏破旧的花灯,喃喃自语:“我记得有人答应我年年都陪我去看花灯,可是,他在哪里呢?”
这一番折腾下来,他终于老实了,而后我与他也难得有一段安静日子。
“把我的禁制解了!”
“把你的手放开,妖物!”
不吵时,他会安静地看着窗外。我努力把目光从他俊脸上挪开,顺着他的目光看——一株光秃秃的树,挂着几朵未凋零的花。
我把它们丢给他,他却捧着残花,嘲讽道:“乱世横尸、妖魔当道,人命也不过是秋末的花。”转而又恨道:“你如何会懂。”
我想了想:“我吃尸体,没害过人。”
他不言,我便想他会信我。就着月光,我轻轻用手指勾勒他闭合的双眼,想着,或许有日这人看我时也会温柔点?
还没等我想好,他便又开始做灯笼。骨架之上,一层层白纸裹覆,我莫名有些惶恐。
他依旧不言。
直到灯笼做好那日,无星无月的晚上。他引万千荧光入灯笼之中,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和我喜欢很久的那双眼。
但那双眼中的光变得冰冷,看得我不能动弹。我听他一字一句道:“你腹中尸块残魂无法转生,我留你这么久,不过是需此灯度化。”
我便再无力反抗,任他引动禁制将我锁进灯里。荧光覆上我的身体,说不出的疼痛。有那么多话藏在我心里,此时却只挣扎出一句。
“你愿意送它们一场度化,却不愿放过我。”
他衣袍飞起,最后一抹光亮中,我看见他用温柔的目光送走最后一缕人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再也无话可说,我不甘地闭上眼,听见此生他于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信你。”
灯灰落了一地。
还是把蛮怏杀了,在杀了蛮怏后,他却好像失去了什么。
他下凡渡的是情劫,他或许不愿承认,一只妖兽成了他的情劫,只是每百年他都会来这一次,看着满河的花灯,又想起那个悲伤的少女。
世间万物,抵不过岁月,如没有遇见变不会有开始。
蛮怏求的也许就是一个结束。
,食人为生,每十年醒一次,一次食人约满百。
但是蛊雕一族在雷泽大战后已经不常见,今日出现在人间,想必又是出来食人,想到这重烨手下的剑已经显现出形,这时少女开口,声音像是经历很久沧桑的声音:“你要杀我”少女的语气是肯定的。
重烨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之人,更何况是一只食人的凶兽,手下的剑气已经散发出来,直逼少女,少女又开口:“给我三天,三天后你可以杀我”少女说完又回过头继续往河里放着河灯。
鬼使神差般,重烨竟然真的隐去手里的剑,传闻蛊雕一族,如果不是受外在影响,可以活很长很长的,长到什么时候,他们见过海枯,见过石烂,如果他们可以看见天荒地老。
重烨三天内跟着少女去了很多地方,她告诉他她的名字蛮怏,更多的时候他们之间还是不说话,他只知道蛮怏一个人活了很久,没有父母没有朋友。
世间可能只剩她一只蛊雕,在蛮怏活过的一千年一万年中,每隔十年她必须休息一次,每次醒来可能都会发生不一样的变化,在她所活的日子里,蛮怏也会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久到她自己都忘了,她突然累了。
最后一天时,他们又回到这里,蛮怏站在河岸上对重烨说,你闭上眼睛,然后重烨就感觉嘴唇传来冰凉的触感。
最后,重烨
明知妖吃人不对,即便是病重之人,但她直率的回答让裴瑜不知为何动摇了捉拿她的念头,甚至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若她吃了正常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时渐深秋,因裴瑜一直未能捉回蛊雕,他的师父亲自下山。等裴瑜赶到湖边,只见少女面色苍白跌坐在地,他的师父摇摇头,留下天道如此的叹息走了。
他扶起少女,心里满是惊慌。哪知转眼间少女狡黠的眨眨眼,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没拿我怎样,我只不过是吃多了。”她又恢复诡计得逞的娇笑,做个鬼脸也飘然离去,“谢谢你的关心,这是我几百年来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满湖莲灯随着少女离去光芒骤灭,只余一盏孑然明亮。而裴瑜满脸通红,早已呆掉。
许多年后,年轻的弟子急急奔回山上,回禀师父山下镇里有蛊雕食人。师父往山下疾驰而去,只是弟子些许不解:“怎么师父除妖要提着一盏莲灯?
镇外的湖面上,一叶扁舟与满湖莲灯同游。黄衫的少女趴在船舷上,眉目带笑:“这次还是那个英俊的不老道士呀。不知这次为何而来?”
裴瑜的脸微红,他提起手里的莲灯:“为赴约而来。”
莲灯上的愿望,依旧笔墨如新——
不知百年后,还能不能调戏那个小道士呐?
纵使遥遥百年,亦有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