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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从哪个时候开始有了这些变化,也或许是上一次,他开始质疑我的时候,又或许是上上一次,我开始很直接的表达了那些情绪的时候,好像一切都是由我而来的对吧?”
她把头垂的低低的,好像这样就可以阻挡一些,好像这样就可以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可是她的内心依旧是不安的,偶尔她也会换位思考,幻想假如自己就是他又会怎样做呢?
可是每当她把自己换入另外一个身份,让自己变成这个面临选择的人的时候,她往往会觉得痛苦,都因为她总会在最后发现那个人的行为,原来是正确的。
这样的感觉何尝不是讽刺的?
可是表面上她又装作心平气和,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然后继续维持着自己高傲的自尊,端着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依然笑着,议论着种种,可是一个人的时候,那些坏情绪还是自然而然的泄露了。
他碰上一个吞食百人的狠毒妖怪。
他想着为民除害,自己却被打趴下了。
那如雕状的妖怪化作人形来到他身边,若不看还未化去的角,到也是个清秀的姑娘。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然后是一个轻佻的声音:“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我便不杀你,走吧。”
陵游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咬咬牙,跟了上去。
是夜,归灯坐在叶子船上,在法术幻化的花灯上刻下一个个名字,放入河中。
“还不出来?”她又放下一盏灯,身后传来踏水的声音,陵游坐到她身旁,到底是忍不住好奇:“你放锁魂灯作甚?”
归灯挑挑眉:“我又不是真想杀人,等他日我步入仙界,自会将他们引渡。”
陵游侧过头去看身旁的人,此刻当真是眉目温柔,哪有白日食人的凶恶样子,映着月光,他一瞬间晃了眼,但还是露出嘲讽的样子:“虚假。”妖怪嘛,哪里懂情义?
谁料那人一把将他压在身下,猩红的舌头在他的脸上舔了舔,就当他以为自己要被吃了时,归灯却用魅惑的声音开了口:“小道士,我们打个赌吧,就赌我们谁会先被对方杀掉。”
她又埋下头来,伏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窝,“或者换个说法,”她坏心眼地含住他的耳垂,“赌你会不会爱上我,舍不得杀我?”
陵游一个激灵,听得此话,竟忘了将她推开。
颜宅大凶。
我将卦上的内容如实告诉他们,为了避免恐慌蔓延,我让他们在宅中点了四十九盏引魂灯,隐去了颜家大宅所有人都逃不过的事实。
在夕阳最后一丝血色的光芒消失后,最后一盏引魂灯也黯了下去,空气里的血腥味逐渐加重,几乎能濡湿衣襟。
听长辈们提起过,颜家先祖曾擒得一只蛊雕,央求先辈制成蜡像,搁在颜家神龛之上,日日进香,以求荫庇子孙。只是即将化形的蛊雕哪是那么容易压制住的,怨念日益增长,硬生生地被颜家扭转成福泽,陆陆续续的延绵下去。
虽说颜家千年传承,可也是百病丛生,极重难返。后代子孙怠慢,香火断断续续,虽是不如以往世代簪缨,但也一直相安无事。到了如今,颜家嫡系长孙更是厉害,直接将蜡像摔碎,省了日日进香的功夫。
自此以后,颜家便怪事频频,闹得人心惶惶,最后不得不从镇上请了先生过来。父亲忙着收敛鬼怪,抽不出身来,便让我过来瞧瞧。
从踏入颜家伊始,我便知晓这气势磅礴的古宅已成了死宅,进得去出不来。只是到底是一百多条人命,即便罪有应得,但任蛊雕吃食也未免太过残忍。
清衣拾好行囊,要叫醒在熟睡中的少女上路,争取今晚到达鹿吴山,少女一动不动,好似没有听到少年的呼喊,一身白衣躺在树下唯美至极,清衣默然背起少女赶路。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头上烈日缓缓散发着炙热的温度,清衣呼吸不禁沉重了几分,机械般的向前走。
清衣背上的女子睁开双眼,有些呆愣,看着少年背着自己吃力的行走有些无奈说:“我又睡着了。”
清衣身子一僵道:“嗯,没事,我们今天就能到了,等我腰缠万贯定会为你治这嗜睡之症。”
“好。”少女慵懒的应道,感觉眨眼都有些吃力便无奈合上了双眼再次陷入梦乡,清衣看着阿蛊心里翻起丝丝心痛,为她感到不公,如花似玉的年纪只能沉睡。
他与阿蛊识于荒原,溪边饮水之时见她独自一人便上前与之交谈,“姑娘,您知道这鹿吴山还有多远的距离吗?”
云间生在山脚下,冉离生在山腰上,两只都是蛊雕。冉离却从未见过兽形的云间,记忆中的他,从没走出过药园。
冉离拖着伤来找云间的时候,他正在喝茶。
见她来了,云间轻笑着走到她身边为她疗伤。
“这次我吃了下面小镇的人。”冉离似是无意,却又炫耀,舔舔嘴边的血,巨大的兽眼盯着云间。
他的笑,似是不屑,却又惋借。
每次冉离受伤就来找云间,而云间的药园就会乱得不可收拾。云间也会在河里放花灯,祭奠被冉离吃掉的人。
再过十年,冉离成了蛊雕族的统治者,所向披靡,再不需要云间疗伤。她从北漠一路杀到南漠,却在踏入人族领域的时候受到重创。冉离不服输,草木皆兵,拼死抵抗,以蛊雕的优势吞了人族二十万骑兵,最终胜利。
那是冉离第一次在药园外看见云间,他千里迢迢赶来为她疗伤。
“云间,我是不是很厉害?”冉离睁着兽眼忍痛说。
云间轻笑,不置可否。
那晚,云间让她化形,将她带到军营外桃花源的小溪边,桃花树上挂满了河灯。冉离黄衣袅袅,云间蓝衣风华,桃之夭夭。
“你知道这些年你积了多少孽吗?”云间将一盏盏花灯送出去。
“不知道!”她看够了他的眉眼,总是淡漠,总是不屑。她持剑毁掉了所有花灯。
云间淡看。
“那个赌注,”云间轻叹一声,“我要赌你赢。”
云间与冉离的赌注,于冉离率兵进攻人族前。以生命作注,云间赌“输”,冉离赌“赢”。冉离知道赌什么。她向来看不惯云间,凭什么他为“云”,而她是“离”?云泥之别,呵,云离之别!即使是名字,她也不肯受他嘲笑!他的笑语盈盈,他眼底的不屑,都会被她击溃!
可现在,他赌她赢……什么事?可以改赌约吗?就这么小看她吗?
三月,兵临城下,蛊雕族气势磅礴,最终只成了一具具尸体,一声声凄厉的婴啼。人族好似先知道蛊雕族大战内部空虚,甚至趁机攻击,直捣北漠。
蛊雕旧部拼死将身受重伤的冉离带回北漠给云间医治。发现的却是化成兽形的云间的尸体。
冉离心下一凉,猛然想起两人的赌注。她输了,输得很惨,所以他也输了,输得失去生命。战争或输或赢,在赌局上,她都是最后的赢家。
可她觉得她才是输得一无所有的那一个。
如此仅半月,蛊雕族灭。
阿蛊打了个哈欠,懒散道:“去那里作甚,无花无树只有些奇奇怪怪的石头。”228 x228.
清衣红了脸颊,“我想取些玉石卖掉,虽说那地危险之极。”
“但还是想试试,毕竟那是一夜暴富的捷径,人啊,总是想着无劳而获贪婪至极。”阿蛊呢喃道,不知最后几句是想对谁说。
清衣脸色苍白道:“家道中落,母亲一病不起,急需钱财治病救人,赌上这条命也要试试。”
阿蛊轻笑说自己无处可去,自次清衣带着阿蛊一起寻往鹿吴山,只是少女一直沉睡,行程慢了许多,他没有抛下少女并视为珍宝。
当取到鹿吴山的诸多玉石并平安回京,清衣仍然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当铺掌柜给了极高的价钱,清衣展开笑容回到家中却得知母亲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清衣崩溃大笑如同疯子一般,阿蛊看见摇了摇头,清衣再次回到母亲房中时发现桌上放着一只角,有些眼熟,附带一张纸条。
“清衣,我名蛊雕,其角可救人,曾被人谋利折断,你生性善良,我杀戮不断,就此别过。”
蛊雕豹身有角,声如婴儿啼哭,长年沉睡,十年醒,食百人。
一时慈悲之心将自己也搭了进去,现已成定局,只能如困兽挣扎一番。
颜家的宗祠立在后宅极阴的地方,领路的丫鬟瑟瑟缩缩的迈着步子,徐徐而行。风迷了眼,回廊里的风铃叮当作响,待视野明亮后丫鬟已不见踪影,倒在地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摇曳不定,灯面上晕染了些殷红的梅花。
蛊雕喜水畏火,整座颜家大宅现已见不得一丝灯火,是我顾虑不周。
回廊尽处便是宗祠,清脆的银铃声回荡在整个颜宅,似催命之音,摄人心魄。
风拍打着宗祠的木门“咿呀呀”地轻响,成排的烛火似纤手拂过,一一黯了下去,只剩下缕缕白烟不断向上翻腾,飘忽不定。
透过缓缓而起的白烟,浅黄色的身影看的并不是很真切,但确定是蛊雕无疑。
“我帮你引魂,能否放过颜家人。”
蛊雕肉身已成蜡像,如今蜡像已碎,她便没有再可依附的东西,即便屠尽颜家大宅的人,也不能出去。我也知晓,自身灵力不够,引魂怕是凶多吉少,但我没得选择。
和了蜡像的粉末,制成灯骨,糊了灯面,灵力便已透支,只得草草收尾,点了滴眉心血上去。
魂灯昼亮,我已实在无灵力探查蛊雕是否入灯,子时将近,魂灯需引。
颜宅依山而建,暗河极多,拈叶成舟,顺流而下。
山上火光连天,山下花灯如昼。
这世间便再也没有枝叶硕茂的颜家了。
手里的引魂灯混着红莲夜的花灯,缓缓向前流去。
耳上突然生成幻化成发饰的犄角扯的生疼,但这些都可以忽视,现在已没有什么能影响我的好心情。
天已破晓,晨光熹微。
我是蛊雕,亦是引魂人楠琼。
陵游此后便跟着归灯一路云游,也算是默认了那个赌约。
他们一起走过人间繁华,归灯倒是小孩子心性,看见什么新奇的玩意便想着逗留。
只是还是改不了那风流的性子。陵游这般想,看着归灯又和一个男子攀谈,心中有些不悦。
归灯倒是不再食人,反是他杀了许多妖怪精鬼。
这一日,又碰上几个不长眼的。
陵游冷哼一声,刀光剑影中,几招就杀了那些小妖,他收了剑,却看得归灯朝他走来。
她踮起脚舔去他额上的血,然后是眉间,鼻梁,一路往下,最后成了一个缠绵的吻。
等她又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陵游才回过神来。
他竟像女子般觉得羞恼,指着她骂:“你这浪蝶游蜂!不知检点!”
她便吃吃地笑,留给他一个轻快的背影。
“用错词了,小道士。”
陵游正在渡劫,归灯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
其实现在是动手的好机会,但归灯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滚滚雷劫散去,他将那把饮血无数的剑刺进她的胸膛。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为什么刚才不动手?”
她堵上他的嘴,面上还是那副轻浮的样子:“我有没有说过,你斩妖的时候很好看?”
他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哪怕斩的那个妖是她?
“舍不得啊……”她倒在他怀里,感到那剑又刺入她身体几分,“真狠心呐,小道士。”
“不过我喜欢。”她闭上眼,再不言语。
“那个赌约,是你输了。”她听得他如是说。
其实陵游没资格说归灯虚假,她杀人吞命灵,他杀妖取修为。
后来他取了她的修为,终是入了仙界,得了长生。
只是每每想起她,还是忍不住骂一句“混蛋”。
临死前都要轻薄他。
你才狠心……陵游叹了口气。
留他一人,独享没有她的长生。
人间相伴,怎会不动心。
到底是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