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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信任的王掌柜“言而无信”后,廖雁再次体会到“人心险恶”。
着实可恶!
他做不出死皮赖脸跑到人家门口蹭住的事情,所以只好愤愤的想着。
孟阳却欢喜起来。
他先去抽了根笋干泡发,然后特意把已经凉透的栗子炖鸡沙煲端起来给廖雁看,“晚上我们可以吃栗子炖鸡,再把翠红嫂子给的猪蹄冻切一点来。”
栗子炖鸡虽然已经冷了,但红棕的美丽『色』泽幽幽的香气仍昭示着不凡。
而且因为放的时间稍长,各种香气融合的更好,无疑令它魅力大增。
就像一位『性』格冷清的美女,从不会主动宣扬自己的美貌,但每个见过她的人却都知道:这是一位美人。
廖雁很没出息的怦然心动,嘴上却还是嚷嚷道:“谁要吃你们的剩菜!”
顿了顿,又道:“老子要吃小鱼干,还要喝酒!”
白星立刻在旁边惋惜道:“栗子炖鸡很好吃的,真可惜。”
那只好他们自己吃掉啦。
廖雁忽然好气,可是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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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蜡烛是项大开销,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孟阳忙抓紧最后一点日光,飞快地拾掇起来。
他先盘点了自己的全部家当:共计现银十九两四钱三分,外加五六个铜板。
既然要闯『荡』江湖,总要买一头牲口代步的,马儿是不敢想了……但骡子体格强壮又有耐力,是寻常百姓外出旅行的首选。
孟阳眉头紧锁,努力回忆着,一头骡子要多少钱来着?
白星不知不觉又凑过来蹲到他身边,“我那边还有很多。”
她并不缺钱,况且还有一大卷上等优质皮『毛』没有卖呢。
孟阳摇摇头,“你跟雁雁的钱我都没有动呢。”
白星了然,所以,这些就是孟阳的家底。
她盯着那一小撮银子看了会儿:只是几颗很细碎的小银粒子,若是一阵大风刮来,只怕就要被吹飞了,不由得由衷感慨道:“你好穷啊。”
连她黑/吃黑一次的零头都不到。
孟阳羞愧地低下了头颅。
他先偷眼看了下身后的廖雁,然后才压低声音,很小声很担忧的问道:“星星,闯『荡』江湖要有很多钱吗?”
自己这样穷,雁雁会不会很嫌弃?
其实若按照过去几年的节奏,他今年至少可以攒到三两的,但为了供养两位能吃的朋友,他不知不觉就奢侈起来,顿顿有菜有肉,银钱便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之前花费的时候没有太在意,可此时略略回想起来,竟也觉得有些触目惊了。
白星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顿了顿又道:“不过只要肯做,其实赚钱并不难。”
可说完之后,她又十分忧虑地打量着孟阳,惋惜道:“不过大约你做不来。”
肉食、皮子……打猎是很赚钱的营生,她当初独自一人下山时,身上就已经有一百多两,后来又做了点别的买卖……
她花的多,但赚的更多,所以虽然四处漂泊,但从未为银钱发过愁。
孟阳跟着叹了口气,隐约意识到对方口中的“肯做”,恐怕不是什么煦友善的交易。
他还是不问了吧。
他难免有点后悔,后悔以前没有像赵先生说的那样,写更赚钱的诗词本子。
书生用力攥紧拳头,竟开始四处打量起自己的住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卖的。
然而看了一圈之后……家徒四壁!
巨大的沮丧失落再次笼罩了书生,他把脑袋用力埋进膝盖之间,闷闷道:“我怎么这样穷啊。”
他真的好穷啊。
白星带着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脊背,豪爽道:“我可以养你啊。”
不算皮『毛』,她还有从张斌那里得来的样贵重珠宝没有出手,书生吃得并不算多,她觉得可以养好个呢。
孟阳歪了歪脸,『露』出一点眼睛来看她,哼哼唧唧道:“男子汉大丈夫,本就该自力更生……”
他还想养星星的。
白星认真道:“可你确实很穷啊。”
孟阳就觉得好像有人往自己胸口上重重捶了一下,又是羞愧,又是委屈。
他再次埋下头去,不说话了,像一颗生闷气的大蘑菇。
廖雁在外面逗阿青阿花玩,被两只扁『毛』畜生啄得抱头鼠窜满身『毛』,自己却十分得意。
不过他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丧失兴趣,又开始好奇那两个人背朝后蹲在屋里做什么。
“这书呆子干嘛呢?”
白星严肃道:“他被贫困打倒了。”
廖雁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戳着孟阳的后脑勺幸灾乐祸道:“哈哈哈哈是啊书呆子,你这么穷,还是不要出门了!”
名为孟阳的大蘑菇遭受二次打击,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用力瑟缩了下。
雁雁可恶!
白星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廖雁,“那你有钱吗?”
廖雁:“……”
他没有!
说起来,在场三人都没有什么正经职业,但实际情况又差很多:
孟阳写话本,偶尔兼职做灯笼,每年纯收入不过两;
廖雁行事肆意妄为,大部分时间都只图痛快,高兴时一掷千金,根本不考虑后果。
反倒是白星,平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麻烦不来找她,她就不去找麻烦,额外开销并不算特别多。
除此之外,她还会因为无聊而隔差五抓抓通/缉犯。黑/吃黑一次,领取官府商银又一次,一笔买卖剥两层皮,运气好的时候,一次就能入账数千两。
如此几年下来,不少地方官府都知道有白鹞子这么一号办事诚信可靠的江湖人物,偶尔方便的时候,还会主动联系上来,开价请她出手帮忙……
白星突然就骄傲起来。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两个不争气的男人,轻轻哼了声。
于是沮丧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
夜幕很快降临,羞答答的月亮用云彩遮住半边脸颊,扭捏着悬挂在树梢上,温柔照耀着大地。
黑夜是她的衣裙,群星就是上面装点的宝石,漫长的银河映出纤腰一束……月『色』之美无人能及。
被廖雁折腾了大半天的阿青阿花终于可以休息。
两只家禽凑在一起,脑袋往脖子里一缩,眼睛缓缓合上,渐渐地,进入梦乡。
阿灰和大黑马仍旧分别住在一墙之隔的马厩内,各自悠闲地甩着尾巴,吃着调配好的上等草料。
其实一个马厩也装得下两匹马,奈何血统出『色』的名驹都有分霸道,喜欢圈地。尤其是阿灰,那小东西野惯了,绝不会容许别的马与自己共处一室。
嗨,如果是小主人的话,或许它可以忍痛分出来一小块地方。
不过,要用酸酸甜甜的果子来换。
仍处于失落中的孟阳没忘了做饭。
他熬了米粥,又把翠红送的猪蹄冻切了一块出来,就见红棕『色』半透明的膏体内,『乱』而有序地镶嵌着许多肥嫩的猪蹄肉,表层一点肥油,下面却是切成碎块的猪皮。
猪蹄冻在有的地方也叫肴肉,算一道大荤菜,做起来也颇费功夫,想要调制出最佳味道,更是难上加难。
猪蹄皮厚肉少筋多,口感独特,但骨头太重,算下来并不划算,所以也有的人只用猪皮和碎五花制作,单纯从外观来看并没有很大区别,但吃起来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不管是猪蹄还是猪皮,都富含胶质,将它们洗净后小火慢炖,原本清澈寡淡的汤汁就会慢慢变得黏稠而浓郁。
等到肉厚的地方一戳就透,便可以稍微舀去一点表层油脂:这样可以让做出来的肉冻更晶莹剔透,富有美感。
连汤带肉倒入容器内,静置片刻,融化在汤汁内的胶质就会慢慢凝固,形成这种独特的肉冻。
以猪蹄猪皮同煮,会让口感很丰富,也更能彰显出掌勺人满足家人口腹之欲的决心。
单纯从这一点来看,翠红对如今的生活实在很满意。
今天吃肉实在太多,孟阳又炒了一个醋溜白菜。
只搁了一点点油,然后用醋点香,酸甜可口,分清爽。
但廖雁还不满足,他自顾自拍开一坛酒,又催着孟阳去烤小鱼干。
孟阳认命地去了。
那些小鱼干不过成人半个巴掌长短,浑身上下没有一两肉,在桃花山的河里多的很。
刺多肉少,寻常炖煮是不成的,但用盐巴简单腌制一下,再放到锅底烘烤到两边泛黄的酥脆,用来下酒好不过。
烤好的小鱼散发出特殊的咸香,连里面的小刺都被烤化了,直接一口咬下去,连骨头带肉一并吃掉,越嚼越香。
许久没有饮酒,可把廖雁憋坏啦。
他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一口气喝掉,砸吧着嘴儿美了一会儿,却又稍显遗憾道:“还是关外的酒好喝。”
关外的风光粗糙,人也粗放,爱的便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他们喜欢将酿好的酒反复蒸两遍,得出来的便是火一样烈的美酒。
烈酒入喉,好似吞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从嘴巴到喉管,再到五脏六腑,好像全都被点燃,火辣辣的痛。
哪怕是最硬的铁汉,一口下去,也要被『逼』出几滴热汗来。
那样的酒很贵,但廖雁喜欢,他平时赚的银子啊,竟有一大半流入了酒商的钱袋子。
关外很多人都知道:折翅雁是烈酒商人们的座上宾。
清如水的烈酒与常年刮着大风的关外,与那里的人,那里的事,那里的一切一切都无比契合。
可到了这柔的关内啊,竟也有分格格不入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又反过来孕育了那片独特的水土,谁也离不开谁。
廖雁觉得用碗喝酒不过瘾,索『性』搬着坛子直接往嘴巴里倒。
口下去,他的眼睛都好像被酒水浸泡过一样,亮闪闪水润润,眼角也微微泛起一点红。
廖雁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拿着小鱼干大嚼,仰望浩渺的星空,抽空竟然还唱起了歌谣。
他的嗓音中还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但每到深沉时,却也能像幽深的河谷一般压下去,然后声线缓缓『荡』开,像秋日的晚风,又平又阔,徐徐吹过无垠的草原山谷。
真是奇怪,这歌谣听上去舒展又多情,可从锐气『逼』人的折翅雁口中唱出来,竟也丝毫不显突兀。
孟阳从未听过这样的歌谣,简直入了『迷』,手里擎着筷子,却连美味的饭菜都顾不上吃了。
他托着下巴,安安静静的听着,眼前仿佛看到了只存在于书本中的辽阔大草原。
这就是江湖吗?
他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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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阳光正好,孟阳飞快地洗了两件衣裳,然后就开始削木头。
他从小山一样多的书籍中翻找出两张残破的兵器图纸,准备试着做一做。
类似的图纸本不该外流,但貌似历朝历代都有郁郁不得志者,往往退隐山林后便忍不住着书立说,将自己毕生血凝结成片薄薄的纸张。
那些智慧的结晶大多数时间都会被湮没于漫漫时光长河,可冥冥之中,却也会有有缘人过来翻阅,然后重见于天日。
说起来,这难道不也像极了传承和轮回么?
廖雁宿醉未醒,还在屋里鼾声如雷,白星路过时忍不住往门上踹了一脚。
结果对方就在炕上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狐狸精!”
白星帮孟阳挑选出最坚硬的木头,按照固定尺寸开始打磨。
“箭头不用铁包么?”
孟阳羞赧地挠了挠头,低声道:“太贵了。”
铁矿由官府统一开采,对民间控制十分严格,导致价格居高不下。
他如今能不能做成还不好说,倒不必如此奢靡。
而且硬质木头经过简单的煅烧之后,就会拥有惊人的穿透力,再配合双层牛筋,杀伤力也不容小觑。
两人都搬了小板凳坐在屋檐下,埋头削木头。
嗤啦~嗤啦~
卷曲的木片纷扬的木屑翻飞,简直像下雪一样。
这些东西也浪费不了,可以用来给阿青阿花垫窝,柔软密实,而且更保暖。
大概有小麻雀误以为他们在抛洒米粒,竟叽叽喳喳从枝头飞下,踩着精巧的小碎步啄食。
可入口之后,却又失望了。
它歪着小脑袋,眨着绿豆小眼盯着两个人类看了会儿,发现对方并没有弥补的意思,只好失望地拍拍翅膀飞走了。
阳光暖融融的,晒得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吧嗒吧嗒滴水。
晶莹的水珠从半空坠落,不过黄豆大小的圆球内,却倒映出整个世界。
白星身边不远处就是泡着笋干的大海碗,她几乎是无法抗拒地被分散了注意力,忍不住往那边一看再看,脑海中都被“笋干烧肉”四个字塞满啦。
“今天中午可以吃吗?”
她满是渴望地问道。
孟阳笑了。
他放下手中的木棍,去碗里捏了捏,“差不多了,等会儿我切成长条,放到锅里煮一煮。”
笋干难以泡发,但若泡的太久却容易丧失风味,所以往往需要热水辅助。
白星的眼睛亮了亮,“所以中午可以吃笋干烧肉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觉得自己削木头的动作都轻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