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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月走了。</P>
唐六也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P>
勾着唇，宛若自言自语般。</P>
“如今无悔心情劫已过，她在「无悔」这件事上，不再会摇摆不定。</P>
“世上选择本就千千万，能让自己完全不后悔，那当然是一种非常强大的能力。</P>
“但就算做不到也没什么关系，后悔与不后悔，本就不一定会相互冲突。</P>
“我可以后悔曾做出了某个选择，我亦可以在挣扎过后于半途因后悔而改道。</P>
“但我也仍可不后悔的，继续坚定的朝着所选的方向走下去。</P>
“悔与无悔，本质上都不重要。</P>
“重要的是敢于承担选择所带来的后果，以及在做出选择，和努力去贯彻选择之时。</P>
“那颗能够毫不动摇、绝不囿于悔之一字的「心」。</P>
“至于做出选择之后的事情……”</P>
他轻轻笑了笑。</P>
“尽人事，听天命。</P>
“如果我已做了最大的努力，都未能抵达最佳的结果。</P>
“那么后悔做出这个选择，又能如何呢？</P>
“毕竟，要是我没能及时止损，那才更叫人后悔，不是吗？”</P>
他轻叹一声。</P>
“所以。</P>
“「无悔心」已经解开心结，彻底放下，做到了真正的「无悔」。</P>
“那么你呢，「无情心」？</P>
“在姐姐一切无忧之后，也能彻底放下了吗？”</P>
楼顶阳光照下的阴影中，悄无声息走出一个人来。</P>
正是徐晨。</P>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那里的。</P>
或许，是从一开始。</P>
他站在唐六身后不远处，面对唐六的疑问，沉默了许久。</P>
而后，面上流露出一丝释然。</P>
“嗯……”</P>
他说。</P>
“当她获得她的安稳与幸福之后，就是我放下一切尘缘，步入真正的无情道之日。”</P>
唐六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轻轻嗤笑了一声。</P>
“可你怎么确认……徐月想要的安稳和幸福里面，没有你呢？”</P>
之后，才终于回身看向早已长得比他还高的青年。</P>
笑容轻蔑而戏谑。</P>
“毕竟，你是她的同胞弟弟。她爱护着你，就像你一直爱护着她。</P>
“只要她仍活着一日，就会一直爱护着你，这份亲缘的因果，就一直不会斩断。”</P>
徐晨看着他那副笑容，身子颤了颤。</P>
沉默良久以后，他才苦涩地开口：</P>
“我会……离开。</P>
“走得很远，远到她足以忘记我的地方。”</P>
唐六失笑，轻轻摇了摇头。</P>
“小晨，因果可不是区区距离就能斩断的东西。而且……”</P>
他勾起唇角，可是笑容却只让徐晨觉得遍体生寒。</P>
“她的牵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P>
他的声音，一瞬变得有如恶魔的低语。</P>
“你是否能承担住忘却她，不在意她的结果？”</P>
徐晨垂在身侧的双拳用力握了握。</P>
片刻后，他低下头颅，声音干涩。</P>
“……不能。”</P>
是的。</P>
不能。</P>
他永远承受不住，任何有可能失去姐姐的结果。</P>
“只要姐姐还在，我就永远不能真正的无情。亲情……更是难断。</P>
“何况是对我那么好的姐姐。”</P>
唐六轻轻地“呵”了两声。</P>
他摊着手，似是疑问道：</P>
“是呀，所以这一局该如何解呢？</P>
“是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设置无情心吗？”</P>
然后抱着双臂，幽幽地。</P>
“可是无情，也是成道必要的一部分呀。难道……”</P>
一句话，让徐晨整个人瞬间紧绷。</P>
“真的要你动手杀了亲姐，才能证道吗？”</P>
徐晨瞳孔震颤，近乎失声。</P>
“……不，请、请不要让我们走向那样的结局。</P>
“六哥，求求你……”</P>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无助地朝对面的青年伸出手，似是想要祈求他的垂怜。</P>
可是唐六的神色。</P>
毫无波澜。</P>
“但我需要真正的「无情心」。而很显然，现在因徐月而动摇你，明显不能胜任。”</P>
他面无表情，不带任何语气的话，听上去更是冷酷、漠然极了。</P>
徐晨的眼眶慢慢红了。</P>
他看着唐六的脸，沙哑开口：“我能亲手杀了任何人。</P>
“好人，坏人。无辜的，十恶不赦的，都可以。</P>
“可我永远都无法对我的姐姐出手。”</P>
他唇色发白，陷入深深的无力和恐惧之中。</P>
声音颤抖。</P>
“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P>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再度垂下眼眸。</P>
“或许只能向您宣战，让您拿走我的生命。”</P>
绝望而自暴自弃地。</P>
“也许从一开始，您就该选择其他人做无情心。”</P>
他眼眸通红地看着唐六。</P>
“明明木婧从来就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明明她就比我更适合成为无情心。</P>
“您一直都该选择她的，而不是我。”</P>
唐六静静地看着临近崩溃的他。</P>
终于，面色挂上一丝怜悯。</P>
他轻叹一声。</P>
“所以，该你作出选择的时候了，小晨。”</P>
他伸出一只手，蓝光在其上凝聚。</P>
最终，变作一把三寸余长的小刀。</P>
语气虽是垂怜，可说出口的内容，却令人心生苦涩。</P>
“那么……徐月的命，还是你和徐月之间的亲缘因果。</P>
“选一个吧。”</P>
徐晨怔怔看着他手心中那把蓝色的小刀。</P>
喃喃自语般地询问。</P>
“亲缘因果断去以后……她和我就再也不是姐弟了，对吗？”</P>
唐六平静地：“只有血缘上还是。”</P>
徐晨紧紧抿着唇，闭上双眼。</P>
“断了亲缘，但保了她的命。我想选择已经很清晰了。</P>
“或者……对我来说，根本就只有这一个选择。”</P>
他伸出手，拿起把柄斩缘的刀。</P>
“我会……我会……”</P>
但几度张口，都在将要说出那几个字之前，蓦地失声。</P>
他非常用力，才终于咽下喉中的哽咽之意。</P>
握紧了那柄冰冷的小刀。</P>
苦涩而艰难地：</P>
“我会……断了和姐姐的亲缘。”</P>
接着无声哽咽许久。</P>
又看向唐六，向他不停地发问，又像是在对自己呢喃。</P>
“但她会察觉吗？</P>
“她会为我心痛吗？</P>
“我会忘了她吗，她会……忘了我吗？”</P>
唐六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抬手抚了抚他的发顶。</P>
“斩断的是你与她之缘，所以，她不会痛的。</P>
“她不会痛，因为会痛的是你的心。</P>
“……她也会痛，因为你要抛弃她了。”</P>
徐晨：“真无解啊……”</P>
他苦笑着。</P>
“但，我要姐姐活下去。而且，她不会忘了我，也不会忘了我与她的亲缘，她仍会对我好，像是弟弟那般。</P>
“只是我从此往后……不会再对她对我的好，而觉得温暖了。</P>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