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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本王说两句话就走。”
来人从低檐下的阴影中走出，墨蓝色的兜帽除下，承王赵瑄浓眉大眼，倒比白日看起来更加精神焕发。
“佩奇姑娘。”
佩奇手上还拎着一筐黑炭，因为走的太快还有些小喘，此刻震惊过后更多的则是疑惑。
承王？他怎么来了？
这是邱府没错吧？
莫不是来拜年的？
可是拜年不是要等明天吗？
难道是怕大年初一的祝福太多，老爷会收不到他的问候，又怕初一的钟声太响，老爷会听不见他的祝愿，所以提前来拜个早年，祝邱府上下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这就完全说的过去了！
“奴婢恭祝王爷新年快乐！”
承王笑了，一口白牙在暗夜中分外显眼：“也祝姑娘新年快乐，希望新的一年，你我都能得偿所愿。”
佩奇重重点了点头，过去的一年她每天都吃的很饱，只要有三姑娘在，她相信新年只会吃的更饱！
“佩奇姑娘为何要选本王？”赵瑄微眯了眸子上前两步，脸上虽是带着笑意，周身却带着警惕。
既然梅妃旧人向他寻求合作，必然知道他不会甘居太子之下，有些面具不必再戴，有些心思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彼此坦诚一点，才好合作。
“因为王爷是个好人！而且，王爷不也给奴婢银篦子了吗！”
被推倒都没生气，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挨顿打都是轻的！
“好人……”赵瑄笑道：“他们都说本王宽厚仁义，说本王才子风流，倒从未有人说过本王是个好人。”
“奴婢看来，王爷就是个好人。”
赵瑄懂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佩奇姑娘将来有什么打算？”
梅花糕的用意已知晓，银篦子也收下了，既然达成合作共识，相互配合的是免不了的。
打算？
这个问题对佩奇来说有点复杂，对她而言，将来就是明天，明天的打算自然是伺候好姑娘。
“明天的事也不一定，今天忙了一天，也许明天会睡个懒觉。”
“好！”赵瑄轻笑出声：“才了结了那样一桩大事，的确是该收敛锋芒，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尤其……你家姑娘和国师大人走的近，你要小心，别被国师看出什么来。”
他竟知道国师来了！佩奇心底一凛，小丸子说过，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你怎知国师大人他……”
“本王不知，不过本王看得出来，他也并无庇护太子之心。你知道吗，在大斉皇室，流传着这么一个说法，说国师才是大斉真正的王，而我们姓赵的，只不过是他们手上摆弄的棋子。”
国师大人法力无边，护佑天下，自然是真王！
国师骨灰级粉丝佩奇表示十分赞同他的说法。
“谁做储君，谁做亡魂，都在他的一念之间，高兴了，便天下太平，无病无灾，不高兴了，就是天翻地覆，你反而还要跪着求他。其实，本王并不是很稀罕储君之位，只是本王，更惜命。”
佩奇再次重重点头：这天下就没有国师大人做不到的事！
“待本王事成，说出你想要的，本王定会一一应允。”
年轻的王爷独立中宵，墨蓝色的斗篷披在身上，几乎要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而他峻拔的眉峰之中藏着让人无法看透的深意，有丝迫切，又有丝警觉的，他等着佩奇的答案。
“你既送奴婢银篦子，我们便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必客套。”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透亮的眼睛炯炯有神，虽表情依旧严肃，但却让人看出一丝雀跃。
赵瑄心中一时感慨良多，虽不知这姑娘从何处来，为何身负梅妃旧仇，但想来于红尘中辗转许久，从未得归。
今夜二人算是互道心扉，他欣赏的同时又有些同情。
若非身陷其中，她也该是好人家簪花而笑的碧玉千金吧。
“佩奇姑娘日后若有差遣，随时找本王就是，本王身边的人不会拦你。”
仗义！
佩奇的情绪难得激动一回，堪比上次午饭还没吃就被后厨的人喂了狗。
她将炭换至左手，冲承王伸出右手去，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承王亦伸出手去，与她相握。
她的手带有习武所生的薄茧，虽是枯瘦柔软，但与他掌心相握的手却十分有力。
“多谢王爷，不过王爷有事不能差遣奴婢，只有我家姑娘能差遣。”
承王了然：“本王懂的。”
王爷真是个好人，没有架子，交友也不在乎身份和贫富，果然是姑娘说的什么饼什么交啊！
要不是姑娘那边着急用炭，她希望能和王爷就地拜个把子，不然不足以体现自己的感动之情。
“奴婢还得去伺候姑娘。”
“你去吧。”
“王爷认得出府的路吗？”
这里是后院，夜色深，路不好认，出去有点困难。
承王笑了：“你当本王是一个人来的吗。”
如此，佩奇便松了口气，点点头，屈膝行礼，拎着一筐炭沿着小道往渡云轩去了。
目送那清瘦的身影走远，承王低头看向方才与她交握的手掌。
掌心还留有黑色的煤灰，这不就是个非黑即白的世界吗……
不过，任谁也想不到，他作为皇上的长子，新封的承王，没有出席国宴，竟在邱府私会一个小丫鬟。
同样没出席国宴的国师大人此刻正温香软玉在怀，面前的咕咚锅余温尚存，邱玉珂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打呵欠。
“不许睡。”
邱玉珂撑着眼皮看他，小手摸了摸他的脸，确定人是真的，便又闭上了眼睛。
这次明净川有些不忍将她叫醒，目光胶着在她的脸上，有些不想挪开。
直到远处传来浑厚悠扬的钟声，他才以指尖戳戳怀中之人的脸蛋，慢慢将她唤醒。
长睫翩然而起，乍然睁开眼睛的时候，邱玉珂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若非梦里，为何最想见的人就在眼前？
“夫人，新春如你意，常乐且安康。”
男人话音落，弯下身子，唇角含笑，抵上她的。
下一刻，已经清醒的邱三姑娘霸道的搂住所爱之人的脖子，在新年的钟声中，她笨拙的回应着这份炽热的爱意。
不知是谁先张开了唇齿，无师自通般将彼此的心意融会贯通，触碰到最柔软的地方时，隐秘的震颤便由此一发不可收拾。
一如那钟声，敲击心房，回响不绝。
*
邱玉珂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每天都要被丫鬟轻轻推醒的大家闺秀，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没等她施展起床气，就已经有人先一步低斥：“不要敲了！”
等等……这沙哑低沉的声音。
还有这声音传来的方向……
邱玉珂瞬间睁大的眼睛，她看到了一只手！
一只不是她的手！由她脖子底下穿过，近距离的展示在眼前。
她腾的坐起飞快向后看去，大斉国师明净川正睡在她的床上！
国师大人双目紧闭，却眉心微蹙，看得出表情有些不爽，因为被吵醒，还带着浓浓的起床气。
“你！”邱玉珂结巴的同时，下意识的捞起被子往身上裹，颇有些想要遮掩什么的打算。
而与此同时，国师大人只着一件里衣的身体便暴露在眼前了。
这侧躺时起伏的曲线，和隐匿于衣衫之下的宽肩窄腰很是让人想入非非。
邱玉珂的脸红了。
“压了本座一夜，连被子都不给盖了吗。”
“给给给！”手忙脚乱的将被子往他身上盖，从头到脚，唯恐让他不舒坦。
拔步床到底是小了些，躺着这么一尊神仙，她活动的地方有限，一时间竟想再躺一会，多占占国师大人的便宜。
对，就这么办！
可随即，国师大人扇子一样细密的睫羽掀开，初醒的朦胧竟让他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荡然无存。
胆大如三姑娘者已经摸着他的脸蛋心怀怜惜了。
“对不起……是不是胳膊给你压酸了？我给你揉揉？”
“不必。”
好吧，国师还是那个国师。
既被吵醒，还是起床吧。
刚才敲门的人是小丸子，今儿是大年初一，没人敢睡懒觉，都该第一时间穿戴洗漱到长辈跟前行礼。
可眼瞅着日上三竿了，没勇气进门的小丸子只能敲门示警：再不去拜年，夫人该杀来了！
终于盼着三姑娘开门了，佩奇脱口而出：“姑娘的脸好红！”
邱玉珂：求不说……
小丸子却似要哭出来一般，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家姑娘，一个没经验的她怎么来拯救同样没经验的姑娘？
“姑娘可有不适……此乃大事，真的，真的不跟夫人说吗？”
邱玉珂的脸再次爆红，恨不得伸手去捂小丸子的嘴了。
“我俩什么都没做！”她压低声音凶狠道：“什么都没发生！顶多就亲亲嘴！你这也要告诉我娘吗！”
小丸子大惊：“啊？”
这下小丸子也跟着脸红了，佩奇却十分讲道义：“奴婢不会将国师大人留宿一事告诉夫人！”
屋里头，国师大人正坐在床边，冷眼看着那主仆三人，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好在没一会，渡云轩内就来了几位面生的丫鬟，一进门就手脚勤快的打水干活，亲自为国师大人更换新衣。
邱玉珂一边被梳头，一边往圆窗外的屋顶看了看。
这几个丫鬟也是传说中的暗卫？
业务能力真是一流啊，不仅隐在屋顶上没被发现，还能在熬夜一宿之后跟没事人一样！
可当她发现留宿一宿的大斉国师不仅没有翻墙离去的意思，而且还有跟着她往松鹤堂请安的打算，邱三姑娘有些凌乱了。
还有！为什么邱府的这些小厮丫鬟一个个看到明净川只一味的低头垂手，却一点也不意外！
你家姑娘大年初一从渡云轩带了个男人出来啊！难道一点也不值得震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