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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和老二的争执上升为两位夫人之间的对骂，老夫人高坐首位，既要维护庶长子，以周全自己嫡母的慈爱，又想疼惜亲儿子，让他争得这份家产。
倒是一直没说话的老三拍桌子了：“好了！好了！你们争的什么！让外人看笑话！她拿出个地契就值得你们这么窝里斗？争来争去也改变不了皇庄被典当的事实！”
众人安静了，倒是老太太依旧抽噎不止：“老大呀老大，我让你管家中产业，你就管出个这？这让你父亲如何放心把永安伯的封号袭给你啊！”
“娘！”大公子急了：“这家就是笔烂账！我若是不典当，全家都喝西北风！”
大夫人背地里悄悄拉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再惹怒老夫人。
邱玉珂不想看她们母慈子孝的假戏码，慢条斯理道：“李公公，您是宫里的老人了，懂的比我多，您说说，这典当皇庄，当是个什么罪？”
众人一凛，满面骇然。
这是国师身边的那位李公公？
李公公既知道此事岂不是代表国师大人也已知晓？
大公子的双腿已经开始颤抖，多亏自己的夫人上前搀扶一把。
“回三姑娘，”李公公眉目慈爱，笑容可掬：“当没收家产，全家流放。”
‘噗通’一声，方大公子和他的夫人一道跌倒在地，已然站不起来了。
二公子也结巴了：“那，那明明！明明是他一个人卖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一家人，此刻都成了鹌鹑。
“老夫人怎么看？”邱玉珂望向主位之人，虽然这个家大房当家，但她知道，说话真正管用的人在这呢。
方老夫人拿出帕子擦干眼角的泪，方才的愁眉不展已被面无表情所取代。
“三姑娘既把这地契拿来了，不就是为了做交易吗？让我那挨了打的女儿忍气吞声，不状告你母亲？”
“您的儿子若有老夫人一半通透，这偌大家产也不至于败成这样。”
小老太太发出一声冷哼：“比不得三姑娘通透，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你既赎了这地契，便也该查过我们府上的旧账了，当知这偌大的永安伯府早已是虚有其表，过着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流放！起码啊，我那嫁出去的闺女，能出一口恶气！”
邱三姑娘表面从容依旧，甚至还因为茶水凉了要求换茶，其实心里头早已激情澎湃的搓起了苍蝇腿儿。
这才对嘛！这才是配得上她的宅斗对手嘛！
无敌是多么寂寞，她就应该早点来会会这位宅斗精英！
丫鬟上了新茶，袅袅茶香，馥郁悠长。
“谁说方家败了？这茶，就很好嘛。”
“三姑娘见笑了，只怕国师府的残茶，也比我们的新茶好。”
邱玉珂想了想，点点头：“确实。”
老夫人脸色又白一分，自己亦端茶细品。
眼瞅着二人只喝茶，不说话，三个儿子都有些着急。
大公子已经被吓到无法言语，养尊处优如他，如何受得了流放之苦。
二公子却还想再挣扎一二，毕竟典卖一事不是他做的，不知举报不避亲能不能免除流放？
三公子却瞧不上母亲和这丫头虚与委蛇：“娘！您要不就劝劝姐姐？她那脾气你是知道的，我就不信，她要是老老实实的什么话也不说，能挨这一顿打？”
老夫人一记眼刀看过来，哪还有方才的慈爱与柔弱。
三公子不说话了，心里憋的难受。
“我和你娘，毕竟母女一场，也不忍心见她在牢中受苦，可我那闺女亦吃了苦头，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邱玉珂笑了：“您别在这儿假惺惺装好人了，推我娘跌落山崖的时候，您可没当她是女儿。您也不必急着否认，左右是桩旧案了，咱们就翻篇吧！”
老夫人犹如喉咙里堵了石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只是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憎恨。
“三姑娘，时候不早了，”李公公看看外头天色：“大人该担心了。”
“好吧，”她起身，略有些慵懒的打了个呵欠：“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既然老夫人没诚意，我娘一人受苦换你全家流放，这买卖不亏。”
“娘！”两个儿子难得有达成共识的时候！
“等一下，”方老夫人急急将人唤住：“急什么？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外祖母，不会不认你的外祖父吧？你身上可流着他的血呢，来人，请伯爷过来。”
“您大可不必，从我母亲丢失到饱受欺凌，而他毫无作为的时候，这个父亲，这个外祖父，便已经死了。”
大公子气急败坏：“好你个——！”
邱玉珂笑着看向他：“什么？”
看着她手上捏着的那几张地契，大公子硬生生将要说的话和着血咽下。
方家老夫人沉下脸来：“老大你闭嘴，三姑娘脾气大的很，你可招惹不起。”
“不好意思，全家惯的。”
这倒是实话，打小嚣张跋扈如她，猫狗都嫌弃。
“也是，”老夫人抬手，丫鬟扶着她从主位上缓缓走了过来，年纪不大，却摆足了老太后的谱儿。
“你生来富贵，哪明白旁人蝇营狗苟，只为一餐饭，一新衣，”方老夫人在她面前站定：“你的嫡女，全家宠着，人还没长大就被指婚给国师，现如今还做了酒楼茶馆的生意，腰缠万贯日进斗金，这一转眼啊，连商会会长都当上了！”
“唉，”邱玉珂无奈了：“老夫人，您不能只看一个人表面上光鲜亮丽，顺风顺水的。”
“哦？”
“其实我背地里也一帆风顺，万事亨通！”
“……”
李公公觉得此时方家人打死她的心都有了，十分需要叫暗卫出来保护一下。
好在老太太维持住了最后的体面：“既然三姑娘福运当头做了商会会长，听说还恩泽乡里百姓，多一个方家不碍事吧？”
话音落，儿子并儿媳妇齐齐看向这一老一少。
“娘！”二公子急了：“您求她这个做什么，她肯定不会答应。”
方老夫人继续说道：“要知道，那衙门的大狱可不是人人都能呆的，且不论每日的刑法，就是吃的，喝的，住的……”
“成交！”邱玉珂想也不想的应了：“您可真墨迹，等您开口等的我都要睡着了。”
“三姑娘也是好耐心。”
只听邱玉珂道：“我们商会的齐老板近日在升平坊建造了一片居民区，正需要有个帮手，我知贵府以前做过工部营造，若承接了这样的工程，年底前完工，赎回皇庄的钱总该有了吧？”
话音落，说不心动是假的。
伯府没落之初不是没有好营生找上门，但一向眼高于顶的权贵如何愿纡尊降贵。
直到无法糊口，一切为时已晚，全家坐吃山空直到今日。
邱玉珂将手上的地契拍在桌子上：“这是我的诚意，郡主那边，还请老夫人辛苦。”
方老夫人含笑点头，眉目恢复初见时的和蔼：“好说。”
此时她哪还记得要给女儿出气，只一门心思的为儿子打算。
待邱玉珂走了，大公子便迫不及待的毛遂自荐：“娘！这个生意我听过，好大一块地，不，两块！是个大工程！这样下来，咱们既有了营生，也打出名号，还怕以后没有生意上门？”
“去去去！”二公子一把将人推到一边：“典当了皇庄！还想要做这门生意？你哪来的脸！”
“我是你大哥！怎么说话呢！”
“还大哥……我看三弟都比你明事理！”
“你！”
“好了……”当娘的一左一右拉过他们的手：“吵什么啊，老大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素日待你如何？”
“娘疼我，自是没的说。”
老夫人满意点头：“娘一心向着你，让你管家，管账，管皇庄，本家亲戚那么多怨言，娘都替你挡下来了，可你呢？”
大公子既羞愧又委屈：“我们家实在是……这次，这次我保证好好经营！”
“算了，这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万万不能搞砸了，就交给老二去做吧。”
“娘！”老大夫妻俩急了。
方老太太扶着额头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这倒春寒的风，吹的我头疼，我得去歇歇……”
老二媳妇见状，立刻亲昵的唤着娘，一边搀着人往内室去休息，顺手摸走了桌上放着的地契。
方家如今的颓败其实早已在邱玉珂的预料之中，只是这两日查了方家账本才知道那已经不是颓败了，而是大厦将倾之兆。
方老夫人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抓住这次的东风，那她就成全她。
“三姑娘真是个大好人啊，还给方家一门营生！这让老奴想起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时候给方家钱财，虽然也能救夫人出来，但对方家却救的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一回渡云轩，李公公就在国师面前夸起了邱玉珂。
明净川抬手，拇指擦过对面之人的唇角，揩去了上面的一点奶渍。
邱玉珂喝了盅清甜的银耳牛乳炖百合，正神清气爽，听到李公公的话却背地里偷着乐。
捕捉到她那蔫坏的笑，明净川道：“她可不是救世的天尊。”
“我是吃人的恶魔！啊呜！”
故作张牙舞爪一番，李公公还真配合了一个受惊的表情。
“不管是方大，还是方二！都不是不成器的东西，”她道：“那个老三倒还凑合，他明白老太太对方大的捧杀，又瞧不上方大的唯利是图，更看不起方二的小人做派，宁愿净身出户也不会跟这群乌合之众苟且钻营，否则让他当家，方家还能再撑个几十年。”
“三姑娘的意思是……”
明净川替她答了：“是时候让永安伯的世袭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