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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熹,晨露未消。
渡云轩内室的房门已被李公公敲响,国师大人休息的时候不喜旁人搅扰,他也是犹豫很久才敢去敲响房门。
但出乎意料的是,前来开门的人并不是好梦才醒的样子。
他竟在明净川眼底看到丝丝清明。
“大人。”
“更衣。”
“是。”
邱三姑娘听到动静滚到床边,从帐子里头探出个脑袋:“你都把我吵醒了……”
大斉国师已更衣完毕,白羽绫缎的长袍以银纹封腰,玉冠嵌莲,眸藏星野。
“本座要进宫,你先睡。”
“哦……”
目送他和李公公快步离去,邱玉珂在床上打了个滚,冷不丁碰到胳膊的伤口,又是一顿龇牙咧嘴。
这么早进宫?早朝也没这么早吧?
同样被叫醒的还有邱文山,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催促底下人给他找官帽。
外头天色尚暗,室内却点着灯烛。
明净川行至前院看里头兵荒马乱,邱文山站在门口直跺脚:“找到没有啊?”
“在找呢,老爷。”
“邱大人不愧是当朝肱骨,每天上朝都要这么满世界的找官帽吗?!”
猛然听到这个声音,邱文山先是一个哆嗦,随即向明净川作揖,一脸讪讪:“这……”
男人不由一惊:“还真是?”
“惭愧惭愧……”邱文山辩解道:“内子总嫌我将官帽染上颜料,每每如此都要拿去清洗……”
大斉国师没好气道:“问尊夫人便是!”
“内子还在睡觉,不敢惊扰……”
“……”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媳妇不给他伺候更衣洗漱,他还没地儿说理去!
小厮从后厨找来了官帽,颜料虽然清理干净了,但上头一股面碱味,气的他好一番拍打:“这就可以了,国师大人请。”
二人一同前往皇宫,到了宫门口才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被通知早朝提前了。
到的人除了礼部尚书李管,还有廖老将军并司天监监丞萧修。
宫人早已等候多时,此刻引着他们快步往后宫而去。
众人一头雾水,彼此默契的看向国师大人,继而又去看邱文山。
邱大人毕竟是国师大人未来的老丈人,难道就不知道点内幕?
邱文山摇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怎么可能呢,邱大人不是跟国师大人一起来的吗?路上都不闲聊的吗?
邱文山叹气,表示并不敢闲聊好吗。
我们可听说了,国师大人昨晚是宿在府上的,这生米都要……
邱文山瞪眼,这样的女婿给你!你要不要!
众人摆手,表示无福消受。
众人抵达钟瑟宫的时候金乌已破朝阳,拉长了每座殿宇的影子,在金砖碧瓦之上镀上一层金光。
一国之君诚安帝正坐于钟瑟宫的主殿,他未穿朝服,未着冠冕,甚至寝衣都未换下。
莲贵妃接过宫人奉上的薏仁粥,莲步轻移靠坐在诚安帝身边:“陛下,先喝口粥,暖暖胃。”
“不喝。”心烦意乱的人将其拂开,那粥碗却一个脱手,在地上摔碎。
莲贵妃一惊,赶紧跪下请罪:“都是臣妾不好……”
诚安帝看了一眼地上的粥,缓缓叹了口气:“你起来。”
“陛下……”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诚安帝嘴中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将莲贵妃从地上搀扶起来。
莲贵妃赶紧招手,命人打扫干净。
此刻宫人传话,说人都来了,诚安帝忙道:“请国师大人!”
“是。”
似是等不及了,诚安帝亲自起身相迎,一把抓住才进门的明净川。
男人面带不悦,往后退了两步,并和他拉开距离。
“国师!”
“陛下。”
“国师,昨夜朕的七皇子突然重疾!此疾可是应了那‘斗木獬之噩’!”
莲贵妃这才明白他一夜心神不宁,天还未亮就去请国师进宫是何用意。
从天庙之星有变,兆宫中贵人遇噩起,陛下每日神思恍恍,唯恐步皇后后尘。
自此,没病也愁出了心病。
昨夜七皇子突发重疾,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个从小被他遗弃在冷宫的七皇子算不算宫中的贵人,能不能替他挡了这灾厄,或者化解灾厄!
思及此处,莲贵妃不由勾唇冷笑。
这一国之君,有三宫六院又如何,子孙成群又如何?他们自始至终在乎的只有自己能否长命百岁,能否坐稳皇位!
而明净川显然也是早已知晓他的心思,如实相告:“星象已改,此噩已破。”
“啊?”诚安帝似乎卸下了肩头的千斤重担,双足几乎无法支撑肥硕的身子,连连后退了两步。
莲贵妃本想过去搀扶,最终只给宫人使了个眼色,命其上前。
宫人扶着一国之君在软榻上坐定,他长长舒了口气。
“化解了好,化解了好。”
明净川却已眉头深锁:“敢问陛下,七殿下所染何疾?”
诚安帝似乎并不想提,转而看向莲贵妃:“你说吧。”
“是。”莲贵妃道:“国师大人知道四皇子吗?”
四皇子?当年梅妃所出四皇子?
梅妃受宠,四皇子初露神童锋芒的那几年,他正随师父在外游历,对宫中许多的变故也是后来从别人口中得知。
“四皇子已故多年,跟他又有什么干系?”
莲贵妃叹道:“四皇子当年突然重疾,什么人都不认!不吃不喝,整日哀嚎,声音如狼似犬……不光如此,还见人就咬,生食啖肉!有时候甚至连自己的皮肉都咬。”
提起当年惨状,莲贵妃心有戚戚。
而忆起爱子,诚安帝亦双目浑浊了许多,要知道,他当年甚至动了改换储君的念头。
也正是动了这个念头,才给他的爱子招来了杀生之祸!
“那不是什么重疾,是皇后!”诚安帝攥紧了拳头,重重敲击着扶手:“是皇后下的毒!只恨朕当初一无所知!”
“陛下的意思是,七皇子的症状和当年的四皇子相似?”
诚安帝点头,莲贵妃则道:“何止相似,简直一模一样!”
这就有意思了,皇后已经故去,这次会是谁下的毒?
而且,给四皇子下毒目的明确,给一个不受宠的七皇子下毒,又是图什么呢?
“那陛下叫诸位大人前来……”
“传,传他们进来。”
不一会,邱文山等人便进了主殿,待听明七皇子病症,一个个皆露惊疑之色。
“除了邱爱卿,诸位当年都是参与过南伐之战的老臣。”诚安帝道:“萧修,当年是你一路为朕卜算天象,趋吉避凶,征战上辛。”
听到上辛二字,明净川眼角不由一跳。
萧修道:“老臣记得。”
“廖将军是朕的副将,”诚安帝忆起往事,面色戚戚:“只可惜罗老将军被小人蒙蔽顶撞于朕!否则朕也不会……”
罗老将军,当年征伐上辛的主帅。
四皇子去后,梅妃施以妖蛊之术诅咒帝后,诅咒大斉。
最后是老国师归来,收服妖女要处以极刑。
而那位罗老将军就是那时候站了出来,为那个他亲手俘虏并献给诚安帝的妖女求情,甚至不惜指责诚安帝无德,老国师悖逆天道,让上辛灭国绝户!
至此也为自己惹来杀生之祸,全家上下只唯一个女儿被人偷偷救走,便是邱文山养在内院的罗姨娘。
“李爱卿……”诚安帝看向李管:“你自少年时便是朕的伴读,朕年轻时的许多事情,你再清楚不过。”
邱文山站在他们中间有点尴尬,明明跟自己无关,却因为跟国师大人住在一个院里而被早早的叫了起来?
李管拱手作揖:“臣近几年愈发的力不从心了,许多事都记的糊里糊涂的,唯恐因此而误了国事,早就向陛下递了折子……”
“你要告老还乡的折子朕会考虑的,此刻朕想问的是,谁还会上辛的妖蛊之术?”
萧修眸光一紧,急急道:“陛下的意思是?”
“梅妃临死之前说过,要让朕的儿子们给他的儿子陪葬……”
当初国师大人收服梅妃的时候,只有萧修在场,他再清楚不过。
司机梅妃凄厉的神情,恍如还在昨日。
再联想到今日七皇子和四皇子一模一样的症状……
莲贵妃也是有儿子的人,还是皇长子,却是比谁都要慌张:“陛下不是说了吗,是皇后娘娘……”
“皇后已经不在了!”诚安帝抓住他的手腕,面目狰狞道:“如果她一个死人能来害人,那梅妃岂不是也能!爱妃!没有这么多子虚乌有!当年在上辛!有人逃了!他们来给梅妃报仇了!”
此刻的他,竟比平时还要清醒许多。
不,明净川觉得,在遇到事关自己生死的之事上,他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不可能!”廖将军拱手道:“陛下!上辛只有皇族才会妖蛊之术!莫说皇子已斩草除根!就是上辛百姓也一个不留,绝无生存可能!”
“那你怎么解释!怎么解释老七的症状!你说一个不留就一个不留了?上辛那么多人!但凡有一个躲在老鼠洞里!你找都没处找!”
廖将军不说话了,虽然他心里依旧赞同自己的想法——当年的上辛,确实被他们屠国了。
诚安帝跌足长叹,他并不后悔当年初登基时立下的‘丰功伟绩’,他后悔的是,当年没有掘地三尺!
“国师大人查外地来京人员,查的怎么样了?”
明净川眉心一紧,看向正阴恻恻看着自己的诚安帝。
“不过是江湖上的几个小毛贼,贪图邱府家财,对本座的未婚妻下手,未曾想还惊动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