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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了秋，温度也没降下来。
蛐蛐和蝉鸣在窗外喧嚣，月色透过窗户探进房间。
床上趴着的人腰间盖了被子一角，皮肤很白，背部线条精致漂亮，两个小小的腰窝露在外面，一双腿又直又长。
“啪”的一声，他一巴掌拍在自己后腰上，蚊子在那处炸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陶与尧烦躁地坐起身，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出来，胡乱在后腰上抹了一把，眯着眼睛把房间的灯打开了。
不算强烈的灯光将房间照得一览无余。
剧组给他提供的休息室空间逼仄，除了一张床和床头柜，就只剩下一个小凳子了。连浴室都没有，墙壁发潮，有些部分剥落得斑驳，发霉的痕迹青青绿绿。
老旧的空调在头顶呜呜地转，持续发出的噪音让陶与尧即便睡着了头也是闷疼的。这是他进入娱乐圈的第一个年头。
陶与尧呼出口气，告诉自己：这才头一年而已，悲惨才是常态。
他入行后多是扮演那种只在前几集出现的配角，空着的档期再去做做替身演员，收入勉强够糊
这部电视剧稍微有了点起色，他勉勉强强拿了个男四的剧本。乡野山村越夜越静，已至凌晨，环境中已没有什么人声。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把陶与尧惊了一下。这个点来的电话都没什么好事。
最好是不要接。
“喂。”没有最好，经纪人打来的电话，陶与尧必须得接。“陶与尧，拍戏进度怎么样了?”
他的经纪人姓张，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士，说话在这些不大明显的地方口音。
"还行，正常进行。"这个人风评不太好，陶与尧不太爱同他说话。
风评不太好的张先生多一句寒暄都不愿意，直接切入主题，"是这样的，约了一个合作商吃饭，你把明天下午的时间调出来，我派车来接你。"
"合作商?"陶与尧头发根里被蚊子咬了几处，痒得直挠，"哪方面的合作?"
电视剧，电影，广告还是综艺?
以陶与尧的咖位，有合作就算好的了，他没有什么挑的资格，也不好对经纪人连环发问。张予含糊其辞，"你别管这么多，来就是了
，下午四点，在片场等着。"
“……”陶与尧听着那边的嘟嘟声，心里莫名一阵不适感。
面试找工作还能问问hr工作范围，薪资待遇等。干了这一行，连饭局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就必须去吃。
陶与尧关掉风扇，起身推开了木窗。
乡下的夜景里没有斑斓的霓虹灯，只有璀璨的星河。晚睡人家的夜灯在山间零星散落，乍一看有几分星座的模样。
凉风吹进来，房间里舒适了许多，陶与尧总算一觉睡到了天亮。
当然，也被蚊子咬了一身包。
他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下午的假。刚好下午也没他的戏份，走了也不耽误剧组的拍摄进度。
饰演剧里男主角的陈阅云刚化好了妆从自己的化妆间里出来，助理趴他耳朵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嘴角扬着些嘲讽的笑，朝着陶与尧走过来。
“有些人名气不大，架子倒是不得了，这才进组几天啊就要请假，这就受不了了?”他瞟了陶与尧一眼，“长了一副穷酸一样偏偏还学娇气少爷那一套。”
"是啊是啊!”陶与尧立刻附和，“独立的化妆间，带独立卫浴的休息室，刷牙要用矿泉水，我还以为是个娇气少爷呢，这长相……嗯……也就那样吧。"
如果说月入几万，陶与尧或许还能忍一忍，就那么几个钱还要被语言侮辱，他是一点都憋屈不了自己。
陈阅云脸一下子就黑了，"你在说谁?"
“陶与尧，你怎么跟人说话的?懂不懂礼貌?!”他的小助理也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袖子往上一捞，胸口都快挺陶与尧身上来了。
“你们懂礼貌我就懂。”身边没有助理，也没有经纪人，陶与尧一边收拾自己的个人用品，一边回呛，"导演放进来采风的娱记一早就进组了，猜猜看，你们这些无理行为被爆到网上会是什么反响?"
光脚都不怕穿鞋的，陶与尧本就是个小糊咖，再大的黑料都砸不起什么水花。
可陈阅云不一样，他上一步电影在国外被提名，一夜之间声名鹊起，正在风口上，一言一行都广受关注。
陈阅云立刻哑火，“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虽然没有自己的戏份，陶
与尧还是老老实实在剧组待着，温习了自己下一场戏，把台词背了几遍才出了剧组。
说是剧组，实际上就是一个被大致圈起来的范围，进出查工作证是唯一的安全措施。
政治旱季，天气闷成这样雨都下不下来，路边的泥沙已干成灰，有车一过就扬起沙尘。陶与尧站在路边吃了几个小时的灰，陈阅云派出的司机都没来接他，打电话也不见接。直到剧组拍摄任务结束，演员们各自回酒店。
得知身边随时可能有记者，陈阅云对他的称呼都变了。
"小陶，你经纪人呢?怎么还不来接你?"
陶与尧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也不回答。
“陈哥在跟你说话呢，摆什么臭脸!”陈阅云的小助理气愤地说。陈阅云大度地一笑，安抚助理，"没事没事，小陶年纪轻，不懂事也正常。"
陶与尧直觉好笑，"记者早就走了，你们的双簧演给谁看啊?"
陈阅云和助理被堵得脸色发青。
其他一起出来的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们没想到陶与尧说话居然这么直接，一时间也尬在原地。最后还是导演出来打了圆场，"我们准备撤了，小陶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不了。”陶与尧笑了下，“我经纪人叫了司机来，应该一会儿就到了，你们先走吧。"张予手里一堆没有名气的小艺人，要他一个一个亲自接送，他可没这个时间。就连司机都是三两个艺人共用的。
陶与尧又排在所有艺人最末尾，总是别人都用完了才轮得到他。
他等得都快没脾气了，车灯才远远地照过来。
司机把车窗摇下来，坐在车里看看一眼，也没说让他上车。
陶与尧很自觉，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平级的人如果坐后座，有一种拿人当司机的不尊重感。
陶与尧之前都坐副驾驶的。
即便是这样，司机也没给过他什么好脸子。
所以他今天不想装了，也就那么几个臭钱，不装也能挣。
爱咋咋。
因为司机心情不好，一路上车速都快了
。
陶与尧毫不怀疑，如果路上有什么障碍物的话，司机可能还得让他吃点苦头。
可惜了，这段路又平又直，连个岔路都没有。
他只好在停下时一脚把刹车踩到底，把陶与尧弄得猛地往前扑了一下，脑袋重重撞在前座的皮质座椅上!
陶与尧下了车，捂着脑门站在路边，笑容却很灿烂，“我确实是张予手底下最不受重视的艺人，但你也只是个司机，没比我高贵多少。"
司机的脸色骤然一变，咬着牙没有说话。
“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总有人收拾。”陶与尧说了一句所有壮志未酬的年轻人都会说的狠话，"或者等到我有一日出息了，我来收拾你。"
他说完就走了。
司机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呵”了声，"没资源没背景，你能有什么出息?"
下车的地方是当地很有名的一个酒店，外观设计看上去就很有钱的样子。这不是张予能消费得起的地方，当然陶与尧也消费不起。
陶与尧心里略过一丝疑虑：张予什么时候能和消费得起这种地方的老板一起吃饭了?他顺着张予给他发的位置上了32层，他说了经纪人的名字，服务员把他引到了对应的雅间。服务员把门打开，他站在门口愣了一瞬，才挺直腰背走了进去。包厢里就俩人：张予，还有一个他不认识。什么饭局会只有两个人?
陶与尧疑心越来越重。
"与尧来了?"张予已经喝了些酒，双颊都是红的，看见他就跟看见财神爷似的，眼睛都在冒光。
他从来没用两个字叫过陶与尧的名字。
有问题，陶与尧想。
“坐这儿来。”张予起身招呼他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坐下。他忙得像只苍蝇，点头哈腰的样子让陶与尧一阵蹙眉。
"雁总，这就是陶与尧。"
张予继而介绍给陶与尧介绍身侧端坐的男人，"这位是雁总，快握个手。""雁总好。"陶与尧把手伸出去，握了一下就松开。这顿饭一直吃到快结束陶与尧都没搞清楚饭局的目的。
晚上躺床上了才收到张予发来的信息。
【雁
总家底深厚，不会亏待你的。】
【合同就一年，你考虑一下。】
【考虑好了告诉我。】
陶与尧脑袋上整整齐齐一排感叹号一排问号：传说中的娱乐圈潜规则终于轮到我了吗?!他很快编辑好了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