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666.com,更新快,无弹窗!
杭州某剧团的员工食堂里,午间的喧嚣稍稍平息。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磨石子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混合香气与人声的低语。
在一个靠窗的安静角落,君君独自坐着,面前餐盘里的食物显得格外清淡:几棵白灼菜心,一小份蒸南瓜,还有不到半碗的白米饭。
她一手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米饭,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屏幕上是正在播放的《正阳门下》,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台词声。
这时,同宿舍的同事兼好友张玲端着堆得满满的餐盘走了过来......
红烧肉、糖醋里脊、色泽诱人,与君君的餐盘形成鲜明对比。
她一眼看到君君盘里的“草料”,立刻夸张地叫了起来:
“哎哟我的君君大小姐!你怎么又吃这些啊?兔子餐也没你这么素啊!看看你这小脸,都快尖成锥子了,再减下去风一吹就跑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不能这么折腾!”
君君抬起头,摘下一边耳机,脸上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没事,张玲。最近感觉胖了点,控制一下。”
张玲在她对面坐下,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她压低了声音:“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没从去年那起车祸里完全缓过来?”
君君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飘忽,随即又低下头,用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情绪。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夹起一小块南瓜,送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着。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张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愤愤不平:“要我说,君君,你们一家人就是太老实,太善良了!那件车祸明明对方也有责任,根本不需要你们赔付那么多医药费的!生生把家底都快掏空了,还背了债,你看你现在,连吃顿好的
都舍不得。”
“张玲!”君君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认真,“别说了。赔多少是交警和法院根据责任认定的。错了就是错了,成年人就该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我们认。”
她的语气平静,没有抱怨,没有委屈,只有一种经历过巨大冲击后的坦然和一种近乎执拗的责任感。
但这份坚强,却让深知她家情况的张玲更觉得心酸。
张玲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连忙讪讪地笑了笑,巧妙地岔开了话头,目光落在君君的手机屏幕上:“哎呀,看我这嘴碎的!又在追《正阳门下》啊?这剧是真火,我们楼里好多阿姨都在看。”
提到这部剧,君君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她轻轻“嗯”了一声,眼神重新聚焦在屏幕上那个痞帅的身影上,语气也轻快了些:“是挺好看的。剧情不错,演员演得也好。”
张玲扒拉了一口饭,顺着话头说:“是啊!听说里面那个演‘涛子’的新人还挺帅的,叫......叫什么来着?哦对,苏宁。”
“啪嗒。”君君手中的筷子轻轻碰了一下餐盘边缘,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片刻,屏幕里,那个叫“苏宁”的演员正笑得玩世不恭。
“嗯......是挺帅的。”她低声应了一句,重新戴上了耳机。
将外界的声音与内心的波澜一同隔绝开来,只剩下屏幕里的光影和她无人知晓的心事。
食堂的嘈杂仿佛成了背景音,她的世界暂时缩小到了这一方小小的屏幕之中。
范琳和苏宁在杭州尽情游玩了几天,西湖泛舟、灵隐祈福、河坊街寻觅小吃:
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这天早晨,范琳看着身边精神焕发的苏宁,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苏宁,你去年受伤后,复查一直没断吧?这次来杭州,正好去最好的医院再全面检查一下,我也好放心。”范琳拉着苏宁的手,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
“不需要!我的身体我知道,而且你也最清楚吧?”
“呸!流氓!必须要去看看,要不然我不放心。”
苏宁失忆后,对身体恢复情况其实心知肚明,甚至比任何仪器都清楚早已无碍。
但看着女友眼中真切的担忧,他实在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便笑着点头:“好,听你的。就去人民医院看看吧,图个安心。”
两人于是驱车前往杭州人民医院。
挂号、排队、一系列检查......
过程繁琐,但范琳全程耐心陪伴。
检查结果毫无悬念地显示:苏宁的身体各项指标完全正常,脑部CT也未见任何异常阴影。
拿着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两人都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医院。
就在穿过人来人往的急诊大厅时,一位穿着护士长制服,面容干练的中年女性似乎认出了苏宁,她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不确定地试探着问:“请问......您是......苏宁吗?”
苏宁有些意外,停下脚步:“我是。您是?”
“哎呀!真的是您!”护士长脸上露出惊喜和释然的表情,“您可能不记得我了。去年您出事被120送到我们急诊科,当时情况挺危急的,是我当班。后来您转到神经外科,恢复得很快就出院了。看到您现在气色这么好,真是
太好了!”
苏宁这才恍然,连忙客气道:“原来是这样!我想起来了,护士长,谢谢您们当时的照顾,我现在已经全好了。”
“恢复了就好!恢复了就好!”护士长连连点头,显得很是欣慰。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苏宁,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呃?你说。”
“自从您出院后,当初那位开车的肇事女司机,后来又来医院打听过您好几次。”
“肇事女司机?”苏宁愣了一下,不由得微微皱眉问道,“她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印象中,事故责任认定清晰,赔偿也早已结清,双方并无瓜葛。
护士长压低了声音:“具体什么事她也没细说,就是看起来很着急,也很愧疚的样子。反复向我们打听您的联系方式,想知道您恢复得怎么样。我们医院有规定,不能透露患者信息,所以一直没告诉她。但她留下了她的电话
号码,拜托我们如果万一再见到您,务必转交给您,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当面向您道歉和解释。”
“原来是这样!那麻烦护士长把她的号码给我。”
“好!你等等!我放在急诊科护士站了。”
接着护士长再次回到了急诊科护士站,拿出一个小心折叠好的小纸条,然后递给了苏宁:“这就是她留下的号码。我看那位李小姐态度很诚恳,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所以………………
苏宁接过那张还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纸条,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和一串电话号码,心中涌起一丝复杂而古怪的感觉。
事情过去这么久,对方为何还如此执着?
仅仅是为了道歉?
还是另有隐情?
他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收进口袋,对护士长礼貌地笑了笑:“好的,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也麻烦您费心保管了。”
“不客气不客气,您没事就好。”护士长连忙摆手。
又寒暄了几句后,苏宁和范琳才告别了护士长,走出了医院大门。
坐进车里,范琳好奇地问:“刚才那个护士长跟你说什么了?肇事女司机?”
苏宁拿出那张纸条,在指尖转了转,眼神里带着些许思索:“就是当初那个撞了我的女司机。她好像一直在找我,说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当面道歉和解释。”
范琳闻言也蹙起了秀眉:“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想干什么?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不知道。”苏宁摇了摇头,将纸条收好,“回头有空打个电话问问吧。毕竟也算是一场特殊的“缘分‘。”
“哼!这样的孽缘不要也罢。”
“嘿嘿,也是!差一点就让我一命呜呼了。”
“你真的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嗯,可以说是全新的开始。”
“那对方赔偿你多少钱?”
“没多少!刨除医药费,也就二十万的样子。”
“哼!你和叔叔阿姨就是太老实了,应该让他们多赔偿一些。”
“其实肇事女司机和她的家人态度还不错,能看出来她们也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
“幼稚!你难道没听过,去医院不能穿的太好吗?肯定是他们故意装穷!再说江浙这边有几个是真正的穷人。”
车子驶离医院,融入杭州的车流。
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苏宁心中漾开了一圈微妙的涟漪。
一段本以为早已彻底结束的过往,似乎又悄然揭开了一角,透露出些许未解的谜团。
范琳的假期终究有结束的时候。
机场送别时,她抱着苏宁的胳膊,依依不舍,千叮万嘱:“一个人在杭州要好好的,按时吃饭,别熬夜!等我那边工作告一段落再来看你。”
苏宁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慰:“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你拍戏也要注意安全,别太拼。
“嗯,我知道了,可不要再学校里谈恋爱啊!”
“嘿嘿,难说噢!我也校草级别了。”
“哼!你敢!”
直到范琳的身影通过安检,消失在通道尽头,苏宁才缓缓收回目光,心中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热闹过后,生活重归平静的校园节奏,上课、自习,偶尔处理一下《按摩师》后期的一些远程沟通,日子充实却略显单调。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苏宁在西湖边的家中书房整理资料时,无意间又看到了那张从医院带回来的,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它静静地躺在书桌一角,像一段被遗忘的注脚。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手机,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清晰而温和的女声,带着一丝疑惑:“喂?你好,请问你是哪位?”
苏宁顿了顿,平静地开口:“我是苏宁。听说你之前一直在人民医院找我?”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沉默,仿佛对方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惊住了,过了好几秒,才传来一声带着难以置信和激动情绪的惊呼:“啊?!苏宁?真的是你吗?!太好了!我终于联系上你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充满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苏宁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波澜,直接问道:“嗯,是我。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呃?没什么特别的事。”女孩似乎被问得有些慌乱,连忙解释,“我就是想问问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那次事故之后,我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很担心……………”
“谢谢关心,我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没什么问题。”苏宁的回答客气而疏离。
“你现在还在青岛吗?”女孩小心翼翼地问,语气里带着试探。
“没有,我现在在杭州,已经复学上课了。”
“在杭州上学?太好了!真好!听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女孩的声音里透出由衷的欣慰,那份真诚的关切不似作伪。
沉默了片刻,苏宁忽然问了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你现在还开车吗?”
女孩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和惭愧:“啊?早就不开了,自从那起事故之后,我就有心理阴影了,也没再碰过车......”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苏宁看着窗外西湖的夜色,忽然觉得这场对话似乎应该到此为止了。
就在他准备结束通话时,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对了,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电话那头的女孩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清晰地、认真地回答道:“我叫陈晓君。耳东陈,春晓的晓,君子的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