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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儿本是呆立在原地，见那碗汤最终没有入口，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可见世子妃神色凝重，担心她已经生疑，不由得又紧张起来，可片刻之后，她便绷不住情绪，眼睛发红，带着哭腔。
“世子妃……我……我……”锦儿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语无伦次，无从说起。
顾繁衣在她身边踱步，沉默半晌才开口道：“老人家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脖子上有勒痕，不是吊死就是被人勒死，也可能更复杂些，先被人毒害，再做了吊死的伪装，一切都要等仵作验尸之后才能确定。”
“不过你爹只是个安分守己的平常人，对吧锦儿？现在又不做工，更谈不上与人争什么长短，或许真是上吊的，邻居早上发现你爹死在家中便报了官，又让人过王府来报信，你且先放下手中事，回家一趟吧。”顾繁衣将事情同锦儿讲明。
她几日没有睡好，此时无精打采，话也说得有气无力，说完便回到椅子上，一手支在桌上，一手捂了一把心脏，许久没有睡个安稳觉，果然心里不踏实，连心跳都比平日里快些，如果长此以往，保不齐哪天就去见阎王了，不过她现在这幅模样，也跟鬼差不多，眼下淤青，脸色暗沉。
锦儿止不住流泪，说得断断续续的，“奴婢的爹怎么会上吊呢？他还指着奴婢挣钱给他过好日子呢，他不会上吊的……不会上吊的……”
“那他就是被人杀害的？你爹得罪了什么人吗？”顾繁衣靠在桌边问她。
锦儿的手指不安分地抖动起来，她也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明显，索性将手指绞到一起掩饰内心的不安，“对，一定是被人杀害的，京兆府尹一定会查清楚的……”
“本该早点告诉你的，被梨黛打了岔。”顾繁衣起身去扶她，“起来吧，地上凉。”
锦儿像掉了半条魂魄，浑身脱力般半倚在顾繁衣的身上。
“喝一碗姜汤吧，去看看你爹最后一眼，人在家中，京兆府衙的仵作应该还在。”顾繁衣边说边将锦儿搀到桌边坐下，替她倒了一碗汤，姜汤尚是温热，可以直接下肚，递到锦儿的嘴边。
锦儿呆愣了一会儿，猛地将那瓷碗推开，姜汤洒了一地，瓷碗的碎片落到脚边，发出一声不小的声响。
她惊觉自己的犯上之举，连忙跪下认错，徒手去捡那些碎片，慌乱之中又被割到手，鲜血顺着指间流到手掌上，“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
“无妨，你早去早回吧。”顾繁衣抽出手帕随意地擦拭着身上的痕迹，浑不在意道。
锦儿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世子妃一眼，然后便迅速转身准备出门，可她仅仅跑出去两步，还没到门槛，便折返回来，直挺挺地跪到地上，咽了一口口水，提了两回气，鼓足了勇气似的。
“世子妃。”她唤了一声之后，便执手叩头行了个完整的跪拜礼，“锦儿有错，不该求饶。”
她小小的身体跪在地上看起来更加瘦弱，决意坦白。
顾繁衣没有接话，而是唤了侍卫进来，说是要写字凝神，让去小书房取一套文房四宝过来。
等顾繁衣坐定之后，才终于开口道：“何错之有？”
锦儿内心煎熬，如此说开来，她恐怕只有入狱坐监了，可她家中老父不能就这么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将来黄泉路上也难交代。
“绿鬓夫人恨极了世子妃，拿奴婢的父亲威胁奴婢，让奴婢在世子妃的日常吃食中下毒，今日已经是第五天了，世子妃连日睡不安稳，记性变差都是因为中毒，锦儿自知有罪，不敢恳求原谅，世子妃把我扭送到京兆府衙门，奴婢也不敢有半句怨言！”000文学 xxs.
锦儿将事情和盘托出，“但是奴婢的父亲绝不会上吊，他没什么本事，但每天乐呵呵的，巴不得活到一百岁，绝对不可能去上吊！他死得蹊跷，最可能是跟绿鬓夫人有关，她说过，如果奴婢不遵守她的吩咐，奴婢的爹就不用活到第二天了。”
“那你昨天违背了她的吩咐？”顾繁衣直勾勾地看着她。
“……不，没有，奴婢一直都按她说的去做，一日三餐……没有一次落下……”
锦儿觉得羞愧，埋着头说着一切，最后直接叩在地上，声音闷闷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
“句句属实，没有半句假话，这个时候了，奴婢也不用再说谎了，世子妃要怎么处置奴婢都可以，但奴婢的爹……奴婢的爹……还请世子妃帮他得以瞑目。”
锦儿的请求连她自己也觉得心虚，站不住脚，不久前还在谋害主上，现在却请求世子妃帮她主持公道，天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顾繁衣却也不生气，右手在纸上飞快地记下锦儿的供词。
“都说完了吗？”顾繁衣问道。
锦儿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跟你承诺事成之后给你好处吗？”
锦儿一脸羞愧，却不发一语，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她承诺在事成之后给你一大笔钱，让你出府跟你爹过安生日子。”顾繁衣蘸了蘸墨水，盯着锦儿道。
锦儿的身体僵住了一般，默了半晌才应了个“是”。
“你有没有想过，你帮她做这件害人之事，最终不会害己吗？如果被发现了，你替她顶包，她总能想出办法把全部都推到你身上，如果没被发现，那她会放过一个做了她的杀人刀的人吗？她对我动了杀心，多你一个也不多，更何况……”
顾繁衣没有说完，隐下的是“你若死了，又有谁能替你揪出幕后真凶绳之以法呢”，她没有说出口，这句话像极了萧霁曾经对她说的话，说出去伤人，仿佛她是这世上无人爱怜的可怜虫。
“如实记录，没什么问题就签字画押吧。”顾繁衣拿起桌上的供词吹了吹，让侍卫取了供词交给锦儿阅看，“你且放心，不会交给京兆府衙，只是这王府里的妖风太盛，我总得小心些。”
锦儿签字画押之后，顾繁衣满意地将那供词收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走到锦儿跟前，吩咐她起身，“回去看看你爹，他受了轻伤，没有大碍。”
“没死……”锦儿一脸惊愕，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骗你一回，不算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