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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繁衣本来预想的是在玄清观歇两晚，第三日再回去不迟，能好好将这玄清观逛上一番，结果现在刚到不久，便从玄清观辞别，火速奔回王府了。
已经是傍晚，澜清院里十分安静，水塘边上有几只飞虫盘旋，天边仅剩一道余晖。
梨黛下了学，听说爹爹今日在府中，便一路蹦蹦跳跳地来澜清院玩儿，结果却被常嘉给拦住了。
“小小姐，世子今日醉了，等世子醒了再去看你好不好？”
“没关系，我就是进去看看爹爹。”
梨黛才不管这个总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哥哥说什么，从常嘉的衣裳下摆溜了进去，不过她没高兴多久，便被常嘉一把抓住，“世子要是被吵醒了，小人要被扣月钱的。”
常嘉开始示弱卖惨，可梨黛显然不吃这一套，“我把压岁钱分你一点！”
梨黛说着想挣脱常嘉的控制，可常嘉此刻也不敢放她进去，只得无奈地将梨黛送出去。
“我不喜欢你了！放我下来，我要去见爹爹！”任凭她怎么蹬腿哭打也没用，眼看着就要出了澜清院的大门，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常嘉很是为难，但眼下的情况也只能做个恶人。
顾繁衣紧赶慢赶的功夫，终于回了王府，一身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澜清院的门外。
“梨黛乖，跟张妈妈回去，明日还要去学堂的，小心你爹查你的功课，还有投壶，听说你上次输了，念书比不过还有说头，但游戏输了你爹怨气很重。”梨黛闻言瞬间收起了悲伤，两只小手绞在一起，不哭不闹。
顾繁衣从怀中抽出给她的“学业进步符”，“玄清观的大师画的，保你之后名列前茅、出类拔萃，再也不怕被先生和爹爹查功课，你的投壶技艺也顺带沾沾喜气，拿回去贴在你屋子里，越早贴上见效越快！”
梨黛摸着那十张符纸，终于肯松口离开，主动拉上张妈妈的手乖乖回去了。
顾繁衣望着梨黛的小小身影叹了口气，立马回过神来，抬脚就要进去。
“世子妃，世子醉了，改日再来吧。”常嘉伸出手臂挡住了顾繁衣的去路。
“世子中了血鸢萝。”
顾繁衣盯着常嘉道，常嘉脸上略带几分诧异，那神色很快又消失不见，默默将路给她让出来。
卧房中门窗皆是大大敞开，晚风灌进屋内，甚是凉爽，萧霁闭眼躺在床榻上，床边还坐着一个黑衣老者，鹤发松姿，正在清理他的伤口。
他右手上臂有一道利器造成的伤口，现在已经没有流血，但伤口有溃烂之势，侵蚀附近的皮肤。
老者见世子妃前来，同她颔首致意。
顾繁衣见老者神色淡然，心中抱有几分希冀，“先生有药？”
“已在路上。”
“几时能到？”
“两日。”
“何处送来？”
“丰州。” .xiao-shuo.org
顾繁衣心中略微安定，丰州距离京城三日之遥，看来老者一早便想了法子从丰州取药，丰州地处京城的西北方向，是去往赤羽鬼戎的必经要道，那里有血鸢萝的解药一点也不奇怪。
萧霁并没有睡沉，听见低声细语便慢慢醒转，微睁着双眼，瞥到了有几分憔悴的顾繁衣。老者见他醒来，转头冲顾繁衣道：“世子妃，每隔一刻钟便清理一遍伤口，不可捂死，保持通风。”
语罢便负手离开了，屋内只剩下两个人。
顾繁衣跪在榻板上查看他的伤口，看起来像是箭簇的擦伤，幸好不深，却足有三寸长，伤口已经向四周蔓延，变得可怖丑陋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萧霁将手臂往回缩了缩，似乎是想要缩进被褥里，却被顾繁衣拉住，“别动，老先生说了不能捂着。”
顾繁衣不精医道，但既然伤口不能捂着，那只能说明血鸢萝的毒充分暴露在空气中可以减缓它的蔓延速度。
“玄清观的观主察觉了血鸢萝的气味。”
“道长的鼻子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看来他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我家月蓝也能跟着捞点好处。”估计是刚刚睡醒，萧霁这个时候还有工夫逗乐子。
“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仇家？”顾繁衣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
“本世子的仇家可多了，这个就比较差劲一点。”萧霁撑着腰慢慢坐起来，感觉整个人有点发晕，稍微甩了甩脑袋，慢慢喝了口水，却不小心呛住 ，咳嗽个不停，连带着牵扯到伤口，总之，平日里威风堂堂的世子现在就是只病猫，看起来无比可怜。
“你知道是谁？”顾繁衣帮他顺了顺气，“赤羽鬼戎的人？”
“你不用管，我好得很。”萧霁喘着气逞强道。
顾繁衣停下了帮他顺气的手，却又马上恢复，“你撑得住两日吗？”
她记得守微说过，久治不愈也会丧命，毕竟解药无法触手可得，丰州虽然不算远，但谁也不能保证路途上完全无虞，一旦中途出了岔子，血鸢萝却不会等他，爬满他的身体也不完全没有可能。
萧霁察觉了她的担忧，出言安慰道：“小伤而已，你回去歇着吧，不要跟母妃提起，免得她操心，等她掉完眼泪我都好了。”
顾繁衣知道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吵他，帮他掖好被角。
“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萧霁闭上眼睛半晌却张嘴道。
“走了。”
顾繁衣出去换了常嘉进来，回芊眠院去了。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从前只去过一次赤羽鬼戎，还有去无回，对长在赤羽鬼戎的血鸢萝更是没什么了解，既然是赤羽鬼戎特有的毒花，那跟萧霁起冲突的人极有可能是赤羽鬼戎的人。
而放眼灵州，除了灵州和赤羽鬼戎交界的沿线，眼下便是皇宫中摆着一个最显眼的赤羽鬼戎——宝檀。
顾繁衣几乎可以确定，宝檀就是前朝公主韩灵仙，她对萧家有天然的仇恨，若她要对付萧霁，实在是理所当然，而她身居宫闱，要么她在宫外有帮手，要么萧霁大晚上跑去了皇宫，可无论是哪种可能，对现在看似风平浪静的瑄王府而言，都是那颗坠入水面的石子。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既已打算暂时留下来，便不会任由王府飘摇。
翌日一早，顾繁衣顶着眼下两团阴影先是去给王爷母妃请安，然后立即去了澜清院，可这回，那老者却是神思忧虑，恐有烦忧。
顾繁衣唤了两回萧霁的名字，他都没什么反应，这个曾经总是等她醒来的人，这一次，要换自己等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