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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繁衣刚推开房门便看见萧霁坐在一处矮几边上，手上拿了个钩子探了探炉子下面，茶香四溢，一壶热茶冒着升腾的白气，他的语气有些说不上来，他，知道自己不想回来吗？
“快马兼程，不算晚。”顾繁衣如今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应付着。
“你还是气我。”他倒了杯热茶，推到案几的另一侧，做出邀请入座的手势。
顾繁衣沉默了，或许是她自己也没办法骗自己，她的确对于萧霁杀了鬼金羊这件事情心存芥蒂，举杯抿了一小口，岔开了话题，“母妃说你今日不在府中。”
“早前的确不在。”
他难道想说特意来芊眠院等她回来吗？
“他们的尸首不见了，连着棺材一起。”顾繁衣不知同他说些什么好，干脆直接将路途中的事情说与他听，反正他若是有心想要知道，这些事情根本瞒不过他。
“不是我。”
顾繁衣低着头也能感受到萧霁的目光，答了个“嗯”字便算是回了话。
茶水在冬日的严寒中并不能保持长久的温热，顾繁衣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世子早回吧，一个杀手罢了，不必在意。”
“可是你很在意。”萧霁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问题，死死地盯着她，“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对一个杀手的死这么在意，就算是你有求于他，他一没有完成你的委托，二来他的死也不能归咎于你，他杀人无数，死伤者不乏我萧家血脉，死便死了，你心怀愧疚替他上炷香也就罢了，怎么会坚持替他扶灵归乡？”
“我与他一见如故，不忍见他身死异乡。”
“你出身廷尉府，幼时跟在母亲秦氏身边，与西和县相隔千里，你前面十九年除了一个秦熠之外，还认识别的男人？一见如故？你的那位故人就是这般模样吗？”萧霁眉间紧蹙，谈话变得越发奇怪起来。
“你不是我，怎么就坚信我不会与一个相隔遥遥的杀手一见如故呢？”顾繁衣闻言，整个人变得尖锐起来，一双眼睛因为连日赶路有些充血，“世子不必多说，我就是替他扶了灵，现在失败了，你应该很高兴才对啊！”
空气一时间有片刻的凝滞，桃枝守在门外诚惶诚恐，想敲门又不敢敲，在外面急得直打转儿。
“桃枝！”
桃枝闻声吓了一跳，“在！”
“世子乏了，送他回去！”
顾繁衣瞪着他，语气硬邦邦的，一副着急送客的模样。
“啪——”
萧霁手中的瓷杯已经摔在了门上，桃枝被吓得不敢动，站在门外呆若木鸡。
“世子急了，摔东西给你涨声势吗？”顾繁衣方才被问得火起，再加上本身对他的怨气，鬼金羊的尸首又不翼而飞，诸多情绪凑到一块儿，此时正是浑身是刺的时候。
“顾繁衣，你不过是说这些话来刺我……”萧霁嘴上这样说，脸上神色却逐渐暗淡，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很多时候，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顾繁衣……”激情小说 .jiqingxs.
炉子上的茶壶还在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煮茶的声音成为了这间屋子唯一的声响，气泡顶上盖子，然后破裂，紧接着新的气泡又继续顶上，两个人沉默半晌之后，顾繁衣才缓缓开口。
“我不是，从你把我从湖中救起来的时候，我就再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个顾繁衣了。”
萧霁心中一沉，曾经一直有个质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却又被他找了旁的理由盖过去，可那个声音好像是真的，而正要由眼前这个人来告诉他。
“我不是她，她温柔，某种意义上是软弱，可她善良，是个好人，而我……”顾繁衣苦笑一声，“我好像……从来都不是个好人……”
顾繁衣将自己从自哀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稍微整理了心绪，决定直言不讳，“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它或许十有八九是真的。”
“你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萧霁皱眉问道。
顾繁衣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况且没有佐证，世间万物皆有其道，唯独这个，我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大概可以认为是神鬼的手笔。”
“神鬼？”萧霁脸上仿佛写着不相信几个大字。
“……你杀的那个人曾经是我的伙伴，只是我后来坠入山崖，醒来之后就成了你的世子妃，霸占了顾繁衣的身体，接手了她的全部，而我原本的自己，早就淹没在烟尘之中了。”
萧霁起身弯腰凑到他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顾繁衣，你……疯了？”
“我很清醒，你仔细回想我落水之后，你会愿意相信的。”顾繁衣拍开他的手，“总之，我也是个沾满鲜血的杀手，罪孽深重，死有余辜，我曾经害怕告诉你，可是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
“你可以选择不说，我们照旧，你做你的世子妃，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不了，我唯一的朋友死了，还是你下令杀的，你觉得我能装作若无其事，平心静气地待在王府吗？”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回来？回来替他报仇吗？”萧霁双眼微眯，眸中闪过危险神色。
“我……还没想好……”
“你不想杀我。”萧霁脸上转晴，紧盯着她的眼睛，语气笃定，“你爱我。”
氛围突然变得暧昧起来，但顾繁衣显然并没有这个心思，如今把话说开，也就懒得掩饰，“只是没想好，不代表我放弃杀你。”
“世子妃，我救过你……三四五六次吧，你是不是该慢慢还？杀了救命恩人，阎王都不会让你好过的。”
“不差你一个，早已经够下十八层地狱了。”
“顾繁衣，哦对了，你说你叫危月燕……也可以，不管你叫什么，你始终是我的世子妃，你如果要否认，也没关系，太后、父王母妃、你父兄、甚至连秦熠都不会认同的，至于神迹鬼迹，正是他们让你到我身边的，你我就是命中注定、天生一对。”萧霁脸上露着一抹邪气，他早就怀疑过顾繁衣的身份，在不断怀疑的过程中已经设想过类似的可能，此番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反而如释重负，神态轻松。
“你要杀我，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告诉你……”
萧霁话音未落，腹部渗出鲜血，打湿了他的衣衫，鲜血落到案几上，发出滴答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