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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宝檀对萧霁出手，那既然能让萧霁中了血鸢萝的毒，为什么不干脆给他致命一击，何至于拖延；如果不是宝檀要对付萧霁，她大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她在宫中根基未稳，早早树敌没有好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宝檀的确对萧霁出手了，但是萧霁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却还未到手的，便从中作祟，徐徐图之。
薄薄的雨雾升起，朦胧中显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宝檀撑着油纸伞，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世子妃，以后要千万留意脚下，也不至于今日撞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还小，经不起摔打。”宝檀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拉起衣裳下摆，生怕泥水弄脏衣裳，满脸都是劝慰的神情。
“宁妃娘娘教训得是。”
“跪久了会疼的。”宝檀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玉瓷瓶，“这个不疼。”
“多谢宁妃娘娘关心。”
“以后要多多进宫看我，我在灵州最喜欢你了。”
“是。”顾繁衣柔声应道。
宝檀满意地撑着伞进了皇后的寝宫，顾繁衣抬头仰望着宫阙的檐角，在阴雨中更显苍凉，檐马轻响，似在诉说这座巍峨的宫殿还带着旧日的痕迹，她纤瘦窈窕的身影踏进了曾经属于她的圈地。
顾繁衣盼着王妃尽早出来，好将解药带回府中，可因为时辰没到，她在里间同皇后和宁妃叙话，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了。
皇后寝宫外的空地是用卵石铺就，若是穿个薄底的鞋子也会嫌硌脚，双膝着地更是难受。雨势虽然不大，但下得久了，雨水顺着不同卵石的缝隙汇聚成一道道小水流，以至于顾繁衣身上的衣裳只是半湿，膝盖处的却已经湿透，又将世子妃这幅柔弱的身子折腾了一回，她心中不免感到抱歉，不过眼下却顾不得这些了。
宫中已经开始掌灯，顾繁衣死盯着漏刻，水滴的声响似乎已经印在她的脑中 ，终于跪足了两个时辰，王妃出来扶她，同皇后和宁妃告退，她辅一站起来，双膝打颤，若非王妃扶她，恐怕会立即屈膝跪地。
王府的车乘不得入宫，出宫之路对现在的顾繁衣而言显得格外漫长而艰难，好不容易才到了宫门口，等上了马车才终于歇了口气。
“你有事瞒我。”
王妃并不是发问，而是笃定的语气。
“你连和亲的宴会都没有出现，跟宁妃娘娘也不见得就真的有多好了。”
顾繁衣还未回话便感觉马车顶上有轻微的动静，果不其然，帘外传来常嘉的声音，“世子妃？”
她掀开车帘，将那只白玉瓷瓶递给常嘉，常嘉见车内还有王妃，虽有几分惊慌，但也只是冲王妃行礼之后便匆匆离去。
“世子怎么了？”
萧霁常年行踪不定，什么时候在府中总是说不好的，王爷王妃也没有强制他每日请安，故而王妃并不知晓世子的情况。
既然王妃一开始不知道，萧霁便是没打算告诉父母双亲，顾繁衣也就不会平白地跳出来戳破，可常嘉的出现，顾繁衣便瞒不住了。夭夭 .
澜清院里除了雨声似乎没有别的声音，雨水顺着瓦片的沟壑顺势而下，形成一道道水帘，庭院四角都点了灯，一阵秋风刮过，倏地一瞬，东边角落的烛火便灭了。
屋内只有萧霁和那老者，老者手持一柄锋利的砭镰，放在火上烧过之后作势要帮萧霁去除腐肉。
萧霁的伤口愈发严重，血痕已经爬上面部，他双眼微睁，额上有一层薄薄的汗。唇色惨白，似乎身体的血液都沿着每一根经脉血管溢到表面。
砭镰割到肉身，萧霁呼吸一紧，神思散乱，却有一种怪异的舒爽，就像雨水冲刷烟尘一般。
常嘉推门而至，“拿到了。”
老者连忙接过查看，片刻后，确认了那白玉瓷瓶中的的确是血鸢萝的解药，让常嘉将世子扶起，温水送服解药之后，老者又清理了一遍萧霁的伤口。
顾繁衣催促着车夫前行，雨势渐大，落在马车顶上已经能听到明显的声音，风声呼啸而过，王府离宫城并不太远，不多时便已到了府门前。
王妃扶着顾繁衣缓步下车，唤了两个婢女过来照料，王妃便匆忙赶去了澜清院，有婢女过来撑伞，王妃脚步匆匆，却还是被打湿了部分衣襟。
屋内灯火明亮，当先便看见常嘉湿衣湿发地立在门边，常嘉拱手行礼，王妃摆了下手没有说话，那老者还在观察萧霁的伤口。
“白老先生？”王妃此前在佛堂询问过这父子二人的事情，对他们的处境还是了解一些的，但她却没想到，会在府中见到这个十年前已经“过世”的医官白文和。
“王妃安好。”白老先生神色坦然。
“世子怎么样了？”王妃见到萧霁的模样立马有些忍不住，双目含泪，声音颤抖地问道。
“已服过解药了，王妃还请放心。”
萧霁面部的血痕没有继续扩张，服药之后浑身像掉进了跳蚤窝，萧霁本在混沌中飘荡，此时却由不得他继续浑噩，像被解药激发了十足的精力，让他睁大双眼，一双手蠢蠢欲动。
“把世子捆起来。”
常嘉应声上前，不多时便将世子的四肢分别绑在了床榻的四角 ，萧霁大概此生从未觉得自己像现在这般不舒服，手足受限，身上却似有百蚁啃咬，不知道是血液在叫嚣还是皮肤将离他而去，他喉部发出难耐的声音，王妃满脸泪痕，眉间紧蹙。
顾繁衣踉跄地出现在萧霁的卧房时，便看见他像只使劲扑腾的困兽，跟山间被猎人的陷阱囚住的动物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它们更惨烈。
“等毒素消解，便能消停了。”
大概是见得多了人间惨状，老者的面容平静无波，又或许是因为药到病除，他看起来已经放下了担忧。
澜清院里的仆役似乎都已被调走，顾繁衣站在廊下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发现，她进来之前，门口的侍卫也没让婢女进来，顾繁衣自去打了一盆凉水，打湿了几张帕子，覆在萧霁没有伤口的皮肤上。
萧霁略微平稳了一点，但效用不大，过了一会儿又开始焦躁不安，如此反复了几回，到了子时才稍微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