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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灵仙是阿月的救命恩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与她暴虐残忍反复无常的脾性却并不冲突，那是后话了，仔细回想只会让顾繁衣觉得闷塞，她回过神来，冲宝檀展颜一笑，“公主留下来用饭吧。”
宝檀欣然应允，如同两个久未相见的老友一般自然又亲昵。
也许宝檀会觉得顾繁衣有点奇怪，但顾繁衣并不担心，如今的她已经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地改头换面，谁又能将京城中的瑄王世子妃同聚星阁的危月燕联系起来呢。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前尘往事忘了也罢。
眼下的问题是韩灵仙这个时候冒名顶替赤羽鬼戎的宝檀公主与灵州皇室和亲，其中必有阴谋。
四月十二，危月燕接到命令前往赤羽鬼戎拜访万俟康，却不幸身亡，她直到现在也没搞懂当时是怎么死的。
万俟康是赤羽鬼戎的大将军，韩子期曾经受过他一点恩惠，时值春日，万物复苏，聚星阁前往赤羽鬼戎的山路已经解封，韩子期下令让危月燕带了两壶亲酿的屠苏酒和密信前往赤羽鬼戎接触。
万俟康选了个背风的高台，上面还残留着过去破旧的旌旗，雾气朦胧，仿佛往虚空之处踏出半步便能羽化登仙。他是一国将领，与亡国太子的使者相见自然是慎之又慎。她将礼物和密信交与万俟康，记得当时他展信一看，神色逐渐严峻，末了，只是同危月燕饮尽杯酒，那之后，危月燕再次清醒的片刻便如坠深渊，剧烈的钝痛伴随着那声尖锐的声音成为了她午夜梦回时的惊悸。
宝檀嫁进灵州皇室真的像和亲文书上说的那样，是为了建立两国友好邦交吗？这件事情跟万俟康是否有关联，荣安亲王是否知情，真正的宝檀公主生死何如？
如果宝檀是宝檀，一切都顺理成章，可宝檀是前朝公主韩灵仙，她总不能是真的想嫁给十四岁的皇上安心在后宫做妃嫔，她回来一定是为了复仇甚至是复国，风起云涌的前夜总是格外安静，风暴来临时又将如何？顾繁衣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萧霁。
萧氏灭韩，对韩氏兄妹而言，与萧氏族人无疑是隔着血海深仇，皇上自然不消说，注定是韩灵仙的目标，萧霁是瑄王的儿子，瑄王在战场上也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撇开现在痴傻的王爷不说，单凭萧霁是摄政王之子的名头，也足够让萧霁称为韩灵仙的靶心。
她了解韩灵仙，今日登门绝非单纯如妇人小姐那般闲话家常，聊些胭脂衣裳之类的俗事，她做什么事情总有自己的目的。
“世子不在府中？”宝檀开口问道。
她在打听。
顾繁衣纵然相信世子妃这张与危月燕并不相同的脸不会漏出破绽，可一想到萧韩之间的仇恨竟让她无比谨慎起来，做着危月燕绝不会做的事情，比如下厨。
之前梨黛老是找她玩儿，顾繁衣也顺带学会了几道简单的菜肴，也无人规定世子妃得厨艺精湛，随意糊弄下彰显诚意便已足够。
顾繁衣一边掂着勺子一边应道：“这我可管不着，不怕公主笑话，我这个世子妃也只是空有其名，就是王府里多了张吃饭的嘴，却不是多了张说话的嘴，世子做什么也不告诉我，反正他不是花天酒地就是斗鸡走狗，天知道他现在在哪里逍遥……”
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一方面是的确不知道萧霁在忙什么，另一方面却是不想宝檀从她这里打听到萧霁可能会去的地方。
宝檀听说她要下厨，吵着要来生火，拍着胸脯说自己是草原女儿，生个火自然是不在话下，事实证明她的确做得很好。零一读书网
她当然做得好了，韩灵仙在国破家亡之后，已经没有条件允许她可以娇气，逃难途中，生火是常事，她总是学得很快，危月燕有时候会想，如果韩灵仙没有落魄，也许她会成为一名受人拥戴的公主，可这世间没有如果，她注定要做那个暴虐残忍反复无常的韩灵仙。
宝檀手里握着根柴火，冲灶里捅了捅，衣服已经被浸湿了一半，却满不在乎地继续同世子妃闲话家常，“王爷呢？来灵州之后听说王爷好像摔了一跤，还得了什么……失魂症……对，就是失魂症！”
顾繁衣还不知道瑄王装疯卖傻的事情，满脸忧虑道：“这都过了好多天了，父王还是不见好转。”顾繁衣摇着头叹了口气，“母妃为了这件事成天唉声叹气的，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王妃虽然吩咐顾繁衣礼佛抄经，将她折腾得够呛，前段时间因为梨黛失踪的事情对她也有许多怨言，但她知道王妃没什么坏心，自然是有些心疼她的。
“娘亲——娘亲——”梨黛拖着长长的调子，跟个猴儿似的蹦进了芊眠院。
“世子妃有孩子？”宝檀一张红彤彤的脸从灶洞转向门外。
“淘气得很。”
梨黛一下子跳进耳房，“看见娘亲院子里升起的青烟，梨黛就知道娘亲在做好吃的了！”
这孩子倒是机灵，望见青烟便知道过来讨吃的，只是顾繁衣虽然已为她做过好几次，但目前的成果也就还停留在能看却不能吃这个层面，只有色没有香和味，挑这个时候下厨，无非是想让宝檀打消对自己说“灵仙”二字的猜疑，左右都会有人送饭食过来，她也只是想走个形式罢了。
“这个姐姐是谁？梨黛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梨黛端起一个晒干的木墩子放到灶台下，伸着脖子望着锅里，猛然发现进门时隐在视线之外的宝檀。
“这个姐姐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公主哦，是不是很漂亮？”顾繁衣将梨黛从木墩子上抱下来，跟宝檀说起梨黛的姓名。
“嗯！真的是公主诶，我只见过郡主……”梨黛看着宝檀发神。
灵州皇族女儿不多，皇上更是还没有孩子，竟没有谁有公主的封号。
“你们萧家的女儿真好看。”宝檀捏了一把梨黛的小肉脸，留下几个乌黑的指印。
萧家的女儿。
顾繁衣心下一沉，隐隐担忧起来。
散席后终于将宝檀送走，好不容易歇口气的顾繁衣却收到说世子在醉玉楼打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