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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应该疼爱、保护阿绪的存在只会伤害她，她也只能依赖着那个存在才活得下去。她就是那样的女孩。
就和阿馨一样。她和没有在爸爸跟妈妈身边，就什么都做不到的阿馨，是那么相像。而受到伤害的她，就和失去父母的阿馨一模一样。
所以她们才想彼此依赖。那样一来就算是一个人时会感到颤抖、难以站立的风雨，只要两人在一起就能撑得过去。那或许只是亘舔伤口的行为。但是就算只是那样，她的舌头仍治愈了阿馨的伤，温柔地填补阿馨被夺走的血肉，那按着阿馨疼痛部位的手比什么都要来得温暖。
并且，那为阿馨坦白自己的一切，愿意爱阿馨的她，也是阿馨最喜欢的对象。所以阿馨也想为她拨开所有会伤害她的手。阿馨想保护阿绪。
“阿绪。”
阿馨放开了拉扯着阿绪上衣的手。
对了。就是这样吧。原来就是这样。如果她们的立场对调，阿馨也一定会和阿绪做同样的事。
啊，阿馨好高兴，好幸福喔。就像阿馨喜欢阿绪一样，阿绪也一样喜欢阿馨。阿馨感受到了。
不管阿馨说什么，一定都没用的。因为如果换成阿馨，无论阿绪怎么说，阿馨也一定会持续拿着枪。就算手脚都被打断、就算阿绪说讨厌阿馨，阿馨也会保护阿绪。阿馨一定会一边哭，哭到满脸都是眼泪鼻涕，就算承受着在只为着自己的时候会当场抱起膝盖哭泣的难过、痛苦，也不放弃。
因为，阿馨喜欢阿绪。
阿绪也一样。既然这样，阿馨根本无法阻止她。
既然这样，阿馨用手撑着长椅，用单脚撑起身子后，从阿绪身后抱住她。
两年前，她失去了意识。
一年前，她眼眶里带着泪水，告诉阿馨没关系。
现在阿馨再次用阿绪最讨厌的姿势抱住她。
“馨?”
阿绪带着惊讶的表情转过头。而阿馨则为她擦去满脸的泪水。
然后阿馨像是要覆盖住她全身一般，像是要制止她肩膀的颤抖一般，用双手扶住她娇小的手。
因为阿馨认为如果自己换成阿绪的立场，这会是阿馨最希望她为阿馨做的事。
阿馨会希望她接受阿馨正在做的事，并且在背后支持阿馨，希望她信赖阿馨。因为如果是阿馨，一定会这么想的。
阿绪带着不安的表情望着阿馨。阿馨用笑容承受着阿绪的视线。
“冷静下来。一直哭的话，就算能打中的也会打不中喔。”
“嗯。”
“放心，能够办到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好，把对手打倒吧!”
“嗯!”
阿馨将脸靠近阿绪颈旁，缓缓地呼吸。阿馨回想着阿绪平常射击时的呼吸，用着同样的节奏，同样的深度，吸气，吐气。
并且像是要让阿绪听见阿馨冷静的心跳一般，阿馨让胸口紧紧贴在她娇小的背上。
阿绪用力闭上眼睛，止住了泪水。然后开始让呼吸和阿馨同调。并试着让心跳和阿馨呈现相同的节奏。
射击的人是阿绪。阿馨则负责调整她的心跳。
她们缓缓地重复着吸气、吐气。
无法看见敌人。对方说不定趁着她们看不见，已经偷偷移动到别处。可是，阿馨甚至觉得在现在这一刻，就连那种事都已经无关紧要。
沉稳的呼吸。仿佛先前的枪击从未发生过似地重复呼吸。
枪正静静地等待时候到来。
接着数秒后。她开枪了。
后座力让枪口上扬，虽然强烈的后座力撞击着她的肩膀，令其娇小的身躯因此震动，但阿馨也是用撑在地面的右脚承受着这一切。
虽然看不见，但她们还是知道，打偏了。没有命中时的那个感觉。
等待后座力平息，阿绪便松开握着握柄的手。而阿馨也扶着阿绪的手，拉动枪机拉柄。弹壳随即弹出，在掉落地面时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她们将枪机拉柄前推。填入最后一发子弹。阿绪绷紧身躯，重新调整射击姿势。阿馨也像是包着她的手般，和她一起握住握柄。
她们手中的步枪弹已经用完了。为了打倒远在彼方的敌人，下次射击一定要命中目标。
她们开始重复着不变地沉稳呼吸。
阿馨从视线角落看见直升机开始远离。阿绪似乎也注意到了。先前在直升机远离之后，接着就是敌人的第三次狙击。第一发则是在阿馨遭到命中之后，直升机紧接着降低高度。
这一定是对方在在意直升机掀起的强风。既然这样，第四发，要来了。
“阿绪，别在意，不会有问题的。只要我们在一起，绝对！”
这种说法没有任何根据。没有任何理由。但阿馨仍有这样的自信。只要两人一起，就没有问题的自信。
“嗯。好，我们动手吧，馨。”
“嗯。”
她们开始同调。呼吸，心跳，全都合而为一。
世界正逐渐凝聚成仅有连接医院屋顶与学校屋顶之间空间的直线。只有她们和敌人的狭窄世界。些微的西风，距离八百三十公尺。敌人的身影，无法看见。只能仰赖阿绪的直觉。
动作如果不快，就会遭到敌人攻击。但越是慌张，她们的准头就越不稳定。
冷静，阿绪。
开始封闭的世界。
连同喧嚣声在内，全都逐渐消失。
只有缓缓运动的心脏与横隔膜。
除此之外，仿佛全都停止的她们的身体。
仿佛就像是枪、阿绪、阿馨，全都合而为一。
来自西方的微风冰冷地吹拂阿馨被血与汗沾湿的脸颊。
然后就像是融雪一般，伴随着沉稳、缓慢的吐息，阿绪扣下扳机。
阿鹰步枪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在那一瞬间，封闭的世界爆炸性地扩展开来，喧嚣重新回到耳际。
突破空气之墙的冲击与枪声。
最后阿馨那只是扶在阿绪手旁的右手，感受到了那甚至超越物理现象的感触。
那在弹头命中之前、在子弹射出之后的瞬间所能感觉到的神奇着弹手感。令人全身发麻的快感。
打中了。
她们一边感受着那样的讯息，一边稳定着震动的阿鹰步枪。
“啊。”
阿绪发出那样的声音，随即慌张抬起靠在瞄准镜后的脸。
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声。
接着，仿佛被人狠踢一脚的强烈冲击，让她们两人一起飞向后方。
阿鹰步枪脱离了她们的手，在空中飞舞。十倍固定倍率的瞄准镜断折碎裂，镜片也破碎四散。
带着愕然情绪朝后倾倒的她们，看到了那四散在空中，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镜片碎片。
白色阿鹰步枪在空中缓缓旋转，同时不断洒出细小的点点闪光，在空中画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
在她们身体倒在地上的同时，阿鹰步枪也发出沉重的金属声掉落在地，细小的碎片洒满一地。
输了。
“阿绪!”
阿馨连忙撑起上半身，看着仰躺的阿绪。看不到明显的伤口。阿馨扶起阿绪的身子。
“你没事吧！？”
阿绪用恍惚的双眼看着阿馨的眼睛，在经过几秒之后，阿绪缓缓举起右手。阿绪食指的第二关节折断了。
“被打中了。”
阿绪这么说完，便让惊讶的面孔硬是变成微笑。在她双眼中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又微微涌出，接着阿绪的表情逐渐转变成哭泣时的面孔。但就算是那样，阿绪还是勉强让自己保持微笑。只是她的嘴唇在颤抖，脸颊像抽倍般地不断抽动。
阿绪没有流血。没打中身体?不，不对。因为子弹命中了步枪。
阿馨转头望向落在地上的阿鹰步枪。
对方攻击的时机，感觉简直就像她们射出的子弹原地掉头一般。几乎是在同时，或是对方稍快一些。
仔细一看，步枪的枪管已经微微弯成“l”状。从瞄准镜遭破坏的状况来看，瞄准镜或许是被命中枪管后的跳弹摧毁的。
现在别说是狙击，那把枪在这种状态下，连“枪”的最基本作用都无法发挥。
阿馨并不感到悲伤。
心中没有任何遗憾。
反正已经没子弹了。况且……
“太好了。”
因为阿绪平安。而且也成功射出了最后的一发。
“才不好呢，对不起，馨，也许没能帮你报仇。”
阿绪说完，便将脸埋进阿馨的胸口。
“傻瓜。”
阿馨说完便拥住坐起上半身的阿绪，抚摸她的头。没问题的。阿馨这么告诉阿绪。因为阿馨有感受到那个触感。
阿绪多半是以为她们被敌人打倒了。阿馨有根据，也有理由。因为那个触感是不会错的。
是两败俱伤。一定是那样。她们才没输。阿绪为阿馨报仇了。一定是那样。
阿馨抱着吸着鼻水的阿绪，她难过的气息自然地也转移到阿馨的身上。阿馨的鼻腔也热了起来。
现在已经没有步枪。
手边的武器只有两把手枪，和各自所剩无几的子弹。
阿馨的左脚，和阿绪惯用手的食指，现在也都不中用了。
逃生滑道远在遥不可及的彼方。就算降到地面，也有数百名包围学校的警员。
从上空一览无遗的警察直升机。
自下方用好奇视线仰望这一切的无数群众。
在远处将镜头对准她们的媒体，透过电视看着她们的成千上万观众。
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