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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也观察过这间医院的病患们吧。大部分的病患都是昏迷不醒，或是等同于无意识的状态。他们的意识几乎不可能恢复正常。他们的身体的确是活着的，但是身而为人的那部分早就死亡了！”
田握紧拳头，再三强调自己的主张。阿悟见到田的态度，心中的厌恶几乎要令他反胃。
“少胡扯了！你凭什么这么判断？深度昏迷的病患还是有可能恢复意识啊！”
阿悟大喊的瞬间，田与东野的神情隐约出现动摇。
他当然注意到两人的神情。
“器官遭到摘除的病患当中，有人恢复意识了，是吧？”
田与东野面对阿悟的追问，始终保持沉默。但两人的态度足以证实阿悟的猜测。
“那名病患后来状况如何？你们该不会？”
阿悟张嘴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田根本不把住院病患当作人类看待，万一有病患在摘除器官后恢复意识，他究竟会采取何种行动？阿悟光是想象就感到战栗。
“没有！我才没有做出那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别胡思乱想。那名病患已经彻底丧失出事前的记忆，所以我们告诉对方身上原本就存在手术疤痕，对方也接受这个解释。现在是让对方正常进行复健，以便日后有机会回归社会。”
田扯起嗓子极力解释。阿悟则是抛去疑心重重的眼神。
“但你原本就是擅自切开病患的肉体来致富。无论你如何事后掩饰，都无法抹灭你犯下的罪行。”
阿悟沉声说道。只见田讥讽般地勾起嘴角，露出僵硬的笑容。
“你、你从刚刚开始就一副高高在上地指责我，但某方面来说，你也是共犯呀。”
“共犯!?你说我？”
阿悟听见意料之外的指责，嗓音顿时高八度。
“没错。你的确不知道我们摘走病患的器官，但是你应该很清楚，这间医院是仰赖这些昏迷不醒的病患维生！”
田激动得滔滔不绝。
“对意识不清的病患装设鼻胃管、胃造瘻管，或是经由中心静脉注射点滴，强迫病患摄取营养；肾衰竭病患则是不断重复进行血液透析；病患稍微发烧就开立大量抗生素。你以为这种治疗真的是为病患着想吗？不过这种强制续命的治疗，在现在的日本不过是稀松平常。我们医院就是像利用这种方法赚取医疗费用，而你就在这种医院工作！”
“我只是尽值班医师的职责，治疗病情恶化的病患而已！”
阿悟气得涨红脸，田的指责实在是强词夺理。
“你想说自己只是每周轮班一次，就不用负任何责任吗？我们可是用榨取来的医疗费用支付你的轮班薪水呢。打从你领取我们医院薪水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这间医院的一员，你当然必须为院内发生的一切负上责任！”
田嘶吼着，但是他的主张根本是一派胡言。阿悟放弃反驳田。这个男人处于这种状态下，跟他说再多都是白费脣舌。更何况田的话多少有一点道理。
阿悟回想起他在院内见过的病患们。这些病患全都是藉由不自然的疗程，强行维持他们的性命。而阿悟的确属于加害者那一方。
“阿悟。”
身后传来阿美担忧的呼唤。阿悟回头悄声说一句：“没问题的。”接着他往田的方向踏进一步。田双眼充血地凝视阿悟。
“我是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为此负责，但假如我能平安走出这间医院，我会马上前往警局招出一切。所以请你别再挣扎了。”
田龇牙咧嘴，狰狞得甚至连牙龈都露出来。
“等、等一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不是只有我会出事！要是这件事公诸于世，会引发喧然大波。”
“也就是说，接受移植的对象中有公众人物，是吧？”
“是啊，没错。”
田犹豫地点点头，接着将上半身凑过来。
“假如、假如你愿意保密，我可以分你一杯羹。手术费的金额可是相当庞大呢。”
田露出献媚的笑容。阿悟漠然地直视田，脑中不断模拟今后的对策。
“当然，这边这位小姐如果愿意一起保密，我也会支付谢礼。你今晚卷进这场意外的确是相当倒霉，但我会支付相应的金额补偿你。你意下如何？”
“别开玩笑了！我根本不屑。”
阿美正要高声抗议时，阿悟忽然举手制止她。阿美诧异地低喃：“阿悟？”
“多少钱？”
阿悟收起下颚，目光朝上望着田问道。田的神情豁然开朗，身后的阿美则是倒抽一口气。
“你、你问多少钱吗？我现在立刻能准备大概五千万，但是你如果愿意稍微等一等，还能再抬个价，大概还可以拉到七千万左右。”
“我明白了，可以。就七千万，我和她对半分。”
“你在胡说什么呀!?”
阿美尖叫似的怒斥。阿悟转头看向阿美：
“好了，你就听话照做。我们都遭受这种无妄之灾了，不拿点补偿说不过去。更何况，突然能一下子到手三千五百万，倒也还不坏。”
“你是认真的吗？”阿美瞪大双眼，语带颤抖。
“没错，我是认真的，这么做最适当。你现在或许没办法接受，但是等你之后冷静想一想，自然会明白这个选择最正确。”
“那病患、被拔走肾脏的病患们该怎么办呀!?”
“刚才院长也说过，这些病患恢复意识的机率极低，他们不会抱怨的。不只如此，这些病患们看到自己的器官救了别人一命，反而该开心吧？”
“刚才不是说还是有病患恢复意识。”
“唉呀，那个人就只能请他放弃了，算对方倒霉。没问题，对方还留下另一边的肾脏，可以正常维持日常生活。”
阿悟冷淡地说着。阿美的粉脣垂下，手掌使劲一挥。“啪！”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走廊上。
“满意了吗？”
阿悟轻抚被打过的脸颊。阿美随即撇开视线，姣好的脸蛋极度扭曲，彷彿在强忍痛楚。
“那个她没问题吗？”
田开口询问阿悟。阿悟耸肩苦笑：
“没问题，我会说服她的。她也不笨，好好解释清楚，她自然明白怎么做比较好。”
“那就好。”
田忐忑不安地望着阿美。
“院长，先不说这个，要是这次能顺利瞒天过海，你还会继续进行器官移植吧？”
阿悟随口问道。田则是含糊其辞：“不。这个嘛。”
“拜托，千万别在我刚入伙的时候就洗手不做了。我都一起冒这么大的风险，之后不多赚点划不来啊。我至今不太有机会获得赏识，但我自认自己身为外科医师的技术还算不错。我可以以助手的身分协助你，就麻烦你多提拔了，尤其是这方面。”
阿悟以拇指和食指做一个圆形的手势。
“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让你也赚到钱，这总行了吧。”
“当然了，成交。”
阿悟笑容满面地伸出手。田则是略显迟疑地握住阿悟的手。
“那么院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啊，是啊，也是。我想我们就在这里等到小丑离开为止。那边的门是铁门，很坚固，而且在备品仓库那一侧也做了伪装，很难看出这是一道门。小丑一定没办法进来这里。只要等五点一到，那个小丑离开了，我们藏好该藏的东西，就可以通知警察。”
“那个小丑真的会离开吗？”阿悟低声嘟囔。
“喷？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院长，我们已经是『共犯』了，请老实回答我。”
阿悟说到这里，转眼便没了笑容。
“小丑的真实身分，你有头绪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那家伙的身分？”
田立刻问向一旁的东野。东野露出憔悴至极的神情，疲惫地点点头。
“真的不知道吗？院长认为……不、是你以为那个男人是抢劫犯，但或许还有其他可能性也说不定。”
阿悟收起下颚，双眼狠瞪着田两人。
“你、你说什么”
“刚才我也说过了，假设那男人只是一名强盗，他的举动未免太古怪了。院长当时从院长室的金库拿钱交给那个男人，但他似乎更在乎钱以外的东西。三千万，他明明得到这么一大笔钱，却没露出一丝喜色，反而怒气冲天，打算对你开枪。”
“这？”
“那个小丑不只是抢劫犯，他的目标可能一开始就是这间医院。假如真是如此，恐怕五点一到，他也不一定会离开。我们是不是该思考一下要如何应对这种状况。”
阿悟悄声说道。田闻言，喉头发出“咕噜”一声，吞一吞唾沫。
就在此时，“叮——”阿悟身后忽然传来清亮的电子音。阿悟反射性回头一看，他的喉咙不由得发出浑浊的**。
“你们居然跑来这种鬼地方。”
小丑走出电梯，他的语气不同于面具上的笑容，十分凶恶。
“为、为什么……”
阿悟勉强挤出沙哑的问句。小丑举起持枪的右手，缓缓向前走去。阿悟急忙护在阿美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