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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萌特别注意一号房的动静，但除了淋浴的声音之外，没有其他奇怪的声音。
“为什么你特别在意这件事呢？”阿雅小声地问。
“我被俊一突如其来开门的举动吓到。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他走进房间的时候，室内一片黑暗。”
“里面有谁？”
“我看不到里面有谁。”
“你觉得很奇怪吗？”
“嗯，我也说不上来。”
“那要怎么做呢？是去敲敲俊一的房门，还是去敲王律子的房门？”阿雅吐了一口烟，“又或者是什么也不做就回房睡觉？反正我都没差。”
阿萌立刻做出决定，她走到王律子的房门口然后敲门。阿萌在这种场合都会展现惊人的速度跟决断力。要是律子真的来应门，要编个什么理由好呢？阿雅一时之间有些担心，自己不像阿萌这么有胆识。
一号房没有人回应。
阿萌也试着想旋开把手，可是没有办法。阿雅仍旧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观察阿萌的举动。阿萌回头对阿雅耸耸肩，一副无奈的表情。
接着，阿萌又去敲隔壁王俊一住的二号房门，还是没有回应。她同样转了转把手。
门开了！
房间里还亮着灯，阿雅也看见了。阿萌稍微打开房门，小声地叫唤王俊一。接下来，她环视了一下房间，再把门轻轻关上。
“没人在吗？”阿雅捻熄香烟。
“嗯，太奇怪了。”阿萌点点头。
“可能还在一号房吧，说不定有外人不了解的理由，总之跟我们没关系。”阿雅说：“我们回去吧。”
阿雅与阿萌蹑手蹑脚地走回六号房，阿萌来到阿雅的房间。
“我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不过应该没什么，大概有什么内情吧。”阿雅坐在床缘。
“或许是我多心了。”阿萌投以微笑。
“那，要睡了吗？”已经将近十二点十五分了。
“嗯，我还不困。老师，你想出铜像消失的原因没？”阿萌坐在靠窗的椅子上。
“想得出来我就告诉你了。”
“到底是怎么把铜像变不见的啊？”
“应该是藏到哪里去了吧。”
“什么方法能够让地面显现不出搬运的痕迹吗？”
“我也想不出来。不过正是因为能够这样做，才特别表演给我们看吧！我们看到的铜像是可以移动的，至于真正的铜像就……”
“我有摸过，那个应该是真品唷！”
“你只摸过脚的部分吧？”阿雅问。
“为什么博士特别提醒我们明早前不能出建筑物一步呢？因为需要时间把铜像搬回去？”阿萌歪着头想，
“有这个可能。”阿雅表示同意。“不过把铜像搬回去，似乎比变不见的难度要高，而且要放回去的一定要真品才行。明天早上，我们就可以仔细地去观察了。”
“最后看到铜像的时间将近八点，之后如果博士要使铜像消失，大概要花一个小时以上。就算工程再浩大，博士也有充裕的时间。”
“如果博士本来就打算要让铜像消失，这样推测是有可能的。”
“可是还是需要有人帮忙吧……”阿萌说：“一个人应该办不到。王博士到底在哪里？”
“我听君枝说博士好像住在天文馆的地下室。”
“即使如此，我还是猜不透为什么水泥地上没有留下搬移的痕迹？难道这座铜像不用固定在地面上，就可以站得很稳吗？”
“我觉得会倒……”
“王博士提出的问题，会不会是个提示？”
“嗯思，这观点不错。”阿雅也同意。铜像消失的谜题或许跟撞球的排列问题一样，要靠数学来解答。不过要理解铜像是如何消失，真是难上加难。
“你跟那位女士都说了些什么？”阿萌突然问。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随便聊聊。”阿雅言语闪烁。
“可是我看到她的脸色不大好看？”
“嗯，是说了一会儿。”
“秘密吗？”
“也不算是秘密。这个……就是……我不太明白她要说什么。总之，现在没办法跟你说清楚。”
“是喔……”阿萌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有点不满。
“我们聊点别的。”
“我有两个疑问。”阿萌起身踱步。
“疑问？”
“为什么老师那时候没有举手回答博士提出的数学问题呢？”当时只有阿萌跟阿升举手。
“不是我故意不回答。因为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阿雅坦白说。
“怎么可能，你不可能不会的。”阿萌停住脚步，瞪了阿雅一眼。“你那时候在跟志保说什么呢？是志保让你分心了吗？”
“你误会了啦，那是因为我……”
“我不抽烟就想不出答案。”阿雅本来想说这一句，但又觉得很没说服力。
“好，第二个问题。”阿萌不让阿雅有思考的机会。“你刚才为什么要问忘保是不是还单身？”
“这个没有其他意思。”阿雅有不好的预感。
“你是说你在毫无意识之下就问了？”
“嗯，没错，无意识。很奇怪吗？”
“很奇怪好不好！”阿萌坚定地说。
“阿萌，你没喝醉吧？”
“我是醉了，没错，因为我有喝酒啊！不过我现在很清醒，再清醒不过。”
“好，好，我知道了。”阿雅笑着说。
“你知道就好。”阿萌还是不太满意。
“现在对我来说还太早，不过我想先睡了，你也去睡吧！”
阿萌嘟着嘴看着阿雅，不发一语地走出房间。
阿雅躺在床上，虽然说要睡了，但刚才的对话却像薄荷一样醒脑，她现在完全没有睡意。她能理解阿萌为什么会不高兴，这份理解应该没有谬误。对她来说，阿萌的感情就像即将分解的结晶般不确定；她也能够体会，因为阿萌喜欢自己，就会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好比数学理论上，无限存在的唯一数字。现在的阿萌就像蒙上眼罩的马，眼睛可以看到的范围有限，现在可能连周围的三百六十度都看不到，不，以三百六十度来说，还有两条轴线的自由度。这是阿雅冷静思考后得出的结论，也是会对她采取这种态度的理由。
阿萌在阿雅心里的确占有一席之地。不过阿萌还年轻，价值观也尚未确立。如果就这样贸然交往，这跟欺骗她没有两样，而且不符合阿雅骨子里传统的个性。她觉得相处的好不好很重要，简单来说，这牵涉到个人的自我定位。
阿雅三十几岁的人生，无论是感情或是人际关系都只是点缀而已。如果爱情所占的比率太大，她会选择逃开。她自觉是个冷酷的人，也希望自己是。小时候经历太多的失去，早已筑起一道难以攻破的心防。养过的鸟、鼠、狗、猫，最后都会比她早一步死去，她无法承受这样的悲伤。从此以后，她认为没有感情就无所谓的失去，即使有人说这样的想法象是电话卡一样薄弱，或是像甜甜圈一样幼稚，甚至是愚蠢，她也深信不疑。
有人把阿雅摇醒，她觉得自己象是真空管的增幅一样缓缓醒来。
“老师，你醒醒。”阿萌在阿雅耳边说，仍穿着睡衣站在床边。
“嗯？怎么了吗？”阿雅仍旧闭着眼睛。
“你起来看看窗户外面。”
阿雅张开眼睛看了看手表，半夜三点，她起身往窗外看。
因为雾已经散去，她清楚地看到广阔的空地、红砖砌成的围墙、伫立两侧的夜灯，还有天空中的繁星——而猎户座铜像立在空地的正中央。
“铜像？”阿雅慢慢清醒过来。
“没错，铜像被放回原处了。”阿萌认真地说：“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话说回来，你看得见铜像脚底下的部分吗？”
阿雅仔细看着窗外的铜像。
“不……”阿雅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还是看不见阿萌说的部分，不过铜像的脚下好像有道微弱的光。
“铜像脚边的确有东西……”阿雅继续说。
“你是不是看到一个黄色的东西？我们把窗户打开来看好不好？”
阿雅又看了一次，因为铜像与房间的距离大概有五十公尺，她看不清楚光线是从什么地方透出来。阿萌打开窗户锁，将窗户往上抬，一阵冷空气袭来。
“有人躺在铜像旁边！老师，我们赶过去看看！”一说完，阿萌立刻从衣橱里拿了外套。阿雅也拿着外套，穿上鞋子。
“玄关应该是锁着的，我们要不要直接从窗户爬出去？”阿萌说。
“玄关的钥匙在我的西装口袋里。”阿雅回想，昨天他们在主厅打撞球，她忘了把万能钥匙还给君枝。
“阿萌，你一直没睡喔？”
“对啊，我睡不着。”
两人快步走到玄关，阿雅用万能钥匙打开门，透过玻璃门清楚可见猎户座铜像。
“我们这样就破坏了跟博士之间的约定。”阿雅开门时说。
“已经早上了。”阿萌回答：“就当成已经早上了吧！”
他们走出玄关，来到了中庭。虽然室外没有风，但还是感受得到寒意。两个人在匆忙中也没注意自己穿得够不够暖就跑出来，阿雅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
雾气完全消散，只剩下透明的冷空气。周围的森林，在星空的衬托下呈现一道剪影。红砖墙转角处的夜灯，闪烁着刺眼的白光。
这片空地没有任何起伏，也没有多余的物体，是无秩序的自然无法接近的结界，完全达成设计者想要阻隔外界空间的思想。
铜像摆放的位置跟昨晚见到的一样，但此刻两人注意到的是铜像脚边黄色发光的物体。走近一看，那不是黄色，而是金色的礼服。他们的呼吸化成白色的水气。
有个女人倒卧在此。阿雅跪向前，用手触摸女人露出的手腕，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体温，像冰一样冷，像水泥地一样冷。铁青的脸，以及好像连意志也被凝结般地双眼紧闭。女人的嘴巴微张，看得见前排牙齿。
她是王律子。
因为天色未明，律子的头下隐约可见莫名的黑色液体，身上的金色礼服跟昨天晚餐时穿的一样，服装不见凌乱，双脚仍穿着跟礼服相同色系的高跟鞋。阿雅又发现律子的右手握住系着红色钥匙的钥匙圈。
“她已经死了，阿萌，你随便叫个人过来这里。”阿雅拾起头，压低声音说。
“要叫谁？”阿萌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呆呆地站着。
“谁比较好呢……”
“君枝小姐？”
“好。另外请你打电话给警察，还有最好把大家一起叫醒吧，特别是俊一。”
阿萌点点头，默默走回屋内。
“二号房没锁，俊一也不在里面。”阿升说，他跟阿萌一起回到现场。
大家都披着外套来到铜像旁，没有人出声，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大部分的人站在距离尸体五公尺远处，无人敢靠近。
“警方大约要一个小时后才到。”君枝的声音微微颤抖。
“大家都站在这里好吗？”阳川的声音嘶哑。
“也只有这样了。”阿雅回答。
对话结束，现场沉默了五分钟。君枝拿了一块布罩住律子的身体，除了尸体的位置有点微妙外，其他到目前为止并无异状。
“好像是被东西绊倒撞到头，好可怜呀。”站在汤川身旁的亮子满是不安的表情。
被绊倒会往后仰吗？阿雅心想，她后悔出来的时候忘了带烟。
志保跟和树站在一起，她跟亮子的表情一样，阿升则是站在君枝的旁边。
“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阿萌突然发言。
大伙儿看着他，不约而同呼了口长气，象是从窒息中解脱。在场的每个人都希望有人能够先开个头说话，才能逃出恐惧的笼罩。因为阿萌的话，有几个人移动了身子。
“怎么了？”阿升问：“阿萌小姐，为什么这么问？”
“王夫人的尸体，是从哪里搬过来的？”阿萌又问了一次。
“应该是从一号房逃到这里来的吧？”亮子双手抱肩，低声对汤川说。
“从一号房逃出来……”阿萌来回踱步。
对话没有继续，阿萌走近阿雅。
“老师，我们走出来的时候，玄关的门是锁住的，如果王夫人是从玄关出去，那一定是后来有人再把门锁起来。”阿萌悄悄对阿雅说。
“她说不定是从后门出去？”阿雅抬头看着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