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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底下一脸义正词严的王质,朱佑樘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冷笑。
接着演啊?
怎麽不演了?
明明就是想争权夺利,结果却非要装出一副为国为民的大义凛然。
结果他这才稍一试探,这就图穷匕见了。
和韩重还有谢秉忠二人的委婉不同,或许是见到朱佑樘这个皇帝压根就不接茬,王质直接将事情翻到了台面上。
他这番话不再攀扯任何的理由,单刀直入的要求,裁汰传奉官,顺带着,还提出了要求『年老无能』者致仕的要求。
表面上看,这是要选贤任能,可问题是,年老容易辨别,无能谁来定义?哦,人家说了,许令科道官指名劾奏。
整道奏章听下来,王质几乎是就差明目张胆的说,你们这帮成化朝的奸佞之辈和老东西赶紧滚蛋,把位置给我们这些后起之秀让出来!
这般毫不掩饰的态度,不得不说,让朱佑樘也感到有些意外。
底下朝臣们的议论声渐起。
尤其是当王质最后的那番话说完之后,六部九卿的一乾重臣当中,有不少人都微微眯起了眼。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人站出来反对王质,相反的,不少人都有意无意的,将目光集中到了上首的御座上。
朱佑樘明白,这是他们在试探自己。
不管是现在急于上位的清流词臣,还是身处危局之中的成化老臣,他们现在的第一要务,都是摸清楚朱佑樘这个皇帝,心里到底是什麽样的想法。
但是,皇帝的想法,如果能这麽容易就被人摸清的话,也就白当这个皇帝了。
既然所有人都在揣测他的心思,那他偏就要让这些人,好生的猜上一猜。
「卿等所言,俱是忠心可嘉之语,所谓朝有诤臣,社稷之福也,朕心甚慰。」
「至于所奏之事,传奉官员人数众多,性质驳杂,暂不可一概而论,可命吏部,兵部,礼部梳理各衙门官职,权列名单一二,奏禀上闻。」
「其他诸事,付有司商量之后,再行禀奏。」
说完了这句话,朱佑樘没再多言,很快便宣布了朝会结束,当然,这场朝会的结束,并不代表着这些事会告一段落。
相反的,从朝会上的种种状况而言,大多数人都能或是模糊,或是清晰的感知到,这只是风波即将开启的起点而已……
就在外朝暗潮涌动,朝臣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传奉官上的时候,内廷当中,同样也出现了一场小小的冲突。
某处偏僻的冷宫当中,罕见的来了一大队人马。
张氏穿着一身大衫,坐在肩舆上,拧眉看着面前的郭镛,一双丹凤眼里,尽是喷涌而出的怒火。
「好大胆的奴婢,竟敢私自把我身边的宫人拿去,你可还将我这个太子妃放在眼中?」
郭镛低着头,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要知道,天子吩咐了他,要低调行事。
所以,他做事已经很小心了,特意挑了那宫人出去办事的机会,找人将她掳了过来问话。
可结果还不到半日,太子妃娘娘竟然就直接寻上了门来。
心中感叹这位太子妃娘娘消息灵通的同时,他又忍不住暗中道了一句愚蠢。
这位太子妃娘娘也不想想,如果自己没有把握,怎麽可能会动手拿人?
既然已经动手拿了人,又怎麽可能会就这麽将人交出去?
不过如此也好,原本他还在发愁,怎麽证明刚刚拿到的证词,不是那宫人在随意攀诬。
现在这太子妃火急火燎的一来,倒是省了他一番证明的工夫。
宫中的宦官,向来都是欺软怕硬,但同时,也练就出一番明辨局势的本事。
打从郭镛接了这个差事起,他就明白,自己肯定是要得罪这位太子妃娘娘的。
既然注定要得罪,那也没什麽好低三下四的。
于是,他面上带着一丝恭敬的笑意,但说出的话,却气得张氏火冒三丈。
「太子妃娘娘容禀,奴婢是奉圣谕提督司礼监,督管后宫礼仪刑名之事,娘娘说的这个宫人,前些日子私自出宫,乃是大罪,奴婢将其羁押问话之前,也已得了仁寿宫太后娘娘的允准。」
「若是太子妃娘娘觉得奴婢擅自拿人,伤了娘娘的颜面,奴婢在此给娘娘告罪了,万望娘娘宽恕。」
说着话,郭镛甚至不轻不重的在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
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倒是做的十分到位。
然而,张氏又不是傻子,她岂会听不出来,郭镛这话里话外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说自己是奉圣谕掌管督管后宫礼仪刑名,言下之意是,张氏这个太子妃还没权力管他。
又说自己羁押宫人之前,得了仁寿宫太后的允准,是在暗戳戳的说,你现在还只是太子妃,没真正成为统辖六宫的正宫皇后呢,就算是要请示,也轮不着她。
张氏本就因自己的宫人被抓,而生气无比。
此时,眼瞧着郭镛一个奴婢,竟然还敢明里暗里的嘲弄她,当下便怒从心中起。
她甚至都顾不得礼仪姿态,伸手便是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郭镛的脸上。
「你个不分尊卑的奴婢,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了?」
「来人,把这个混帐东西给我抓起来!」
一声厉喝,让周围坤宁宫的宫人们有些迟疑,他们纷纷低头,却不敢真的上前。
这副样子,更是让张氏气急不已,怒骂道。
「你们都聋了吗?」
话音落下,一干宫人顿时瑟瑟发抖,连忙跪倒在地,低头不语。
见此状况,一旁的郭镛反倒笑了起来,面色恭敬道。
「太子妃娘娘容禀,奴婢虽然只是内宦,可毕竟也是皇爷亲命的司礼监提督太监,便纵是皇后在此,想要将奴婢锁拿,也需有皇爷亲旨方可,您又何必为难这些宫人?」
「今日奴婢冲撞了娘娘,自知有罪,晚些时候,自会到皇爷面前领罪,还望娘娘息怒,保重玉体。」
作为一个制度接近完全成熟的封建时代,明代后宫虽然仍旧是皇后主事,但是,这里的主事,也仅仅只是限于日常事务的安排指挥层面。
哪怕是普通的宫人,张氏也不可能想怎麽样就怎麽样,更不要提,像是司礼监提督太监这样有品级的内官。
别说她现在只是太子妃,就算是真的成了皇后,没有皇帝的允准,提督太监这样的内官,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动得了的。
底下的这些宫人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没一个敢真的动手的。
张氏看见这副场面,自知自己刚刚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冷静下来,她心中也明白过来,这郭镛虽然看似对她毕恭毕敬,可实际上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再纠缠下去,也不过是让自己多丢些颜面而已,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她也不愿再继续多言,冷声道。
「郭镛,你别以为得了陛下的恩宠,便可以无法无天,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就此放过。」
撂了句狠话,张氏很快坐上肩舆,转身离开了。
「恭送太子妃娘娘。」
郭镛倒是礼节周到,一直等到肩舆走远,才直起身子。
随后,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半边脸颊,此时已经明显有了红肿,轻轻一碰,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的小宦官见此,连忙上前道:「公公,小的这就去给您拿伤药。」
然而,郭镛却摆了摆手,反而笑了起来,道:「不,我们去见皇爷,去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