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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眼珠子疼,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若不是他有一腔属于自己的抱负,爹娘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一个人离家。
温向烛慢吞吞挪到软榻上,面朝软枕直愣愣躺下去,闷声道:“我以后不这样了。”
老管家没信他的话,毕竟他为着裴觉操心操肺不止一朝一夕,哪能说改就改。
张蘅重重叹了口气:“您先好好休息,老奴给您端些吃食来。”
他关上门,将风雪尽数隔绝在外。
温向烛趴在榻上一动未动,996看着他,只觉得原书害人不浅。让锦衣玉食受尽宠爱的小公子去给人做了垫脚石,可恨的是,这样的垫脚石还不止一块,它家宿主当了被踩的最用力的一块。
躺在榻上的人翻了个身,虚虚张开五指挡住窗棱透出来的光。白皙细腻的手腕戴着华美的串珠,有一串朱红色的最为夺目。十八颗珠子颗颗饱满如满月,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虹晕,手腕转动,光晕也跟着动。
他伸手摸了摸被体温侵染的珠子,这才有了重生的实感。
温向烛细长的手指一拢,刺目的雪光阻隔在眼前。他想要拉裴觉下马太简单了,甚至不用动手,光是站在那袖手旁观,这位十七皇子就和皇位无缘了。
但那未免也太便宜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了,一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一眯,还是钝刀割肉最痛。一下把人拉下神坛太没意思,得慢慢地慢慢地往下拽,拽着拽着再拉一把给人希望,这才最熬人心。
推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温向烛本以为是张衡去而复返,一瞥发觉是炽阳在外探头探脑。
见是炽阳他便没起身的打算了,这小孩也是从温家带来的,他在家是何做派炽阳一清二楚,没必要端出丞相的沉稳做派。
炽阳一溜烟进屋,手中捧着一个匣子:“大人,十七皇子托人送来的。”
温向烛冷笑一声,还怕他计较特意送礼来。
“扔掉。”
“是!”炽阳咧嘴一笑,跑得飞快,生怕扔的不够远。
*
温向烛心里头的计划起了头,就耽搁了下来。
他病了。
反反复复烧了几天,直至景帝在宫中设宴前才见好。
景帝膝下子女众多,除却早夭的儿女、嫁人的公主、犯了大错赶出封地的皇子,留在京城的还有十来个。
故而景帝每年都会设宴,宴上先要赋诗联句,通常是参宴者同皇帝联句作诗。结束后要转场去箭场,去射雁。京城的皇子公主皆要赴宴,此外景帝还有点几个平素善诗咏赋亦或百步穿杨的能士入宫随行。
后者只为助助兴,前者的表现才是重中之重。景帝只是想设宴看看,一年过去,那些个皇子公主学的怎么样,是什么个水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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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向烛弱冠之年便高中状元,自然是归在能士那一列,是要进宫参宴的。
他穿了身月白锦袍,又换了件更厚实的氅衣。
为了避免上次的情况,温大人临行前忍痛将那些个串珠全数取了下来,一个没戴。
张蘅在府门前送他,忧心忡忡看着自家病没好全的小公子上了马车,视线里的四角马车化成小小的一个黑点,才恋恋不舍地挪了脚。
好巧不巧,炽阳在宫门前勒马时和扯缰绳的明渊对上了眼。
在场还有其他官员,见此情景恨不得骑马跑。
折寿了,温相和定远将军又碰面了!
两道掀帘的声音打断官员们欲跑的动作,个个入定似的站在原地,只恨自己没早点来,撞上了这两位大佛见面的场面。
柏简行率先下了马车,他今日卸了战装,穿的是一身金色镶边的玄衣,整个人显得高大挺拔。
平心而论,定远将军的容色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只是他面色太冷,五官也锋利,身上挥之不去的杀戮气息常让人忽略那张俊逸的脸。
温相就不一样了。温润的气质无端挑起人亲近的念头,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的脸上。玉雕般的面容配上清隽的眉眼,眼尾的红痣更是点睛之笔,眼神扫过来叫人心里头都发软。
所以两人起了争执时,众人嘴上不说,心里都偷偷认为是定远将军的错。
毕竟温相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啊!
其实只是因为脸吧,知情人直言不讳。
温向烛神色如常:“柏将军。”
柏简行双手抱胸:“听闻你前段时间病了?”
“劳将军挂心,已经痊愈了。”
说话间一两声轻咳消散在空中。
温向烛:……
温大人暗骂身体不争气。
定远将军意味不明哼了声:“还赏雪吗?”
在场的官员们虚虚抹了把额角的汗,不知道两尊大佛在讲什么。
听又听不懂,走又走不掉。
“不赏了。”温向烛低低道。
柏简行闻言愣了愣,神色稍霁,提步走在前方。
温向烛以为这人在走路上也要和他争个先后,摇头暗自嘀咕两句幼稚。
一场硝烟无声散去了,留在原地的官员们都在彼此脸上看见了震惊的情绪。要知道上一次温相因病告假,再次归朝时,定远将军可是好一顿冷嘲热讽,温大人自然也没服输,话里话外都在嘲讽定远将军是不是把脑子也丢在边疆了。
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在场试图拉架的人也成了城门失火,不幸被殃及的鱼儿。
*
温向烛入席的时候,宴会上的人七七八八到的差不多了。
裴觉瞧见他来,凑了过去:“老师,学生听说您前些日子生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不得不说,十七皇子这张脸是很能蛊惑人心的。譬如此刻,两眉蹙起,嘴唇紧抿,看着还真像忧心师长的好学生。
也不怪乎上辈子被这人个蒙蔽了个彻底,温向烛不动声色挪了挪身子:“嗯。”
裴觉没察觉到他这一小动作,脸上绽开一抹笑:“那就好,学生听闻您病了,一直放心不下。”
“也没见殿下出宫看看。”
……
一声不咸不淡的男声溜进耳朵,裴觉脸上的笑倏地僵住。
定远将军脚步未停,施施然走过,独留一抹潇洒的背影。
裴觉眸中的不虞一闪而过,再眨眼时又换上了幅面孔:“老师——”
“无妨。”温向烛懒得听他唧唧歪歪,“殿下出宫不便,这点小事,不劳殿下挂心。”
裴觉还想说什么,太监尖细的声音响彻大殿:
“陛下驾到——”
温向烛拂袖离开,在殿前同众人跪下身子高喊万岁。
明黄的身影在宫娥的簇拥下不紧不慢踏入殿中,双手负于身后迈向高坐。景帝是个难得的好皇帝,自他登基,北宁国力逐年攀升。正因如此,满朝文武对他是又敬又怕,敬他手段强硬怕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