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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奴不敢语，躲在角落瑟瑟抖。
她怕成这样，成琅心中一片荒凉，只怕她轻易不能再见到狸奴，至少……
至少在寿宴之前。
胸口深吸，又缓缓滤了满腔的浊，那躁闷却吐不能尽，她低声，“现在是什么时候。”
香奴一颤，低着头忙报出一个时辰。
“天君寿宴还有几日。”
“回姑娘的话，还有三日。”
三日。
三日。
她此时乱得厉害，心绪，连同身里的灵力都跟着胡乱冲撞。
“姑娘，姑娘歇一歇吧……”香奴不知何时挪了过来，喏喏的，“姑娘才服了药，药神大人叮嘱，那药吃了要嗜困……”
许是应着她的话，话音才落，成琅就觉一阵的倦，她不愿就此睡去，她还有许多事悬在颈后，等着不知何时就落下一刀，然这悬而不决是最艰难的，“你，”强忍着，她睁眼，浅眸直直看向香奴，“至多两个时辰，你要将我叫起。”
香奴猛地一颤。
她眯眼咬牙，“要是叫得晚了……”
“不、香奴不敢，香奴听姑娘的话。”
小宫娥听着快哭了，成琅才放过她，心道一声果然，送到她这里的果是经了调教，就是不知……
不知她这身份，变化到了怎般地步……
一片缭乱里，困倦凶猛，她被整个吞下，又陷入深深的暗里。
她以为会噩梦连连，但这一觉却沉得很，便是有梦也恍惚得很，不是梦魇，倒是梦到了许多旧年的事。
都是人间那时，她在东宫里与他的模糊光景。
两个时辰，睁开眼颇有些不知今是何年。
看着这锦色床帐，她一瞬里仿佛是当年谢四儿，这里是那太子东宫一般。
香奴在榻边结结巴巴，“奴婢、奴婢方要唤姑娘，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刚刚到。”
她回了神，香奴却不敢看她，“扶我起来。”撑身一动，香奴立刻战战兢兢来搀。
“殿下呢。”起身时，她问。
“奴、奴婢不知，”香奴脸都白了，她一直守在这里，片刻也不敢离开，这会忙道，“奴婢现在就去……”
“不用了，”她声音听不出有怒，只不轻不淡的，“你去了谁来搀我。”
说完并不看香奴煞白的脸色，就着她的手迈了步子。
她往殿外去，绕过内殿屏风才注意殿里光景多少变化了些，那先前还空旷的几处，这时已布置了案椅香台，素瓶长身，插一枝嫩蕊的花，她微微顿了顿。
是她喜爱的样子。
这殿里一瓶一案，皆是她心头所好，然先前送她手中那册子，她其实并未真作选择。
驻足也只是片刻，她仍是朝殿外去。
殿外，守卫隐隐，肃立暗处，只在她出来时无声作礼，却并不出声搅扰她。
她又是顿了一顿。
香奴扶着她，不敢问要往哪去，也不敢跟这些守卫打眼色问一问他们殿下在那里。
出得未名殿，直往前殿而去。
路中，遇匆匆而来的尝闻。
“姑娘安好。”
他今日一身月白色袍，衬得眉目画一样，是一个亲近的少年模样，他在她面前远远便微避了目，近期五步便行下一礼。
并非大礼参拜，然已是与先时不同，更况有那句姑娘安好，成琅看在眼中，心中已是明了，他这是已待她与旧日相别。
脸色微淡，她亦收敛几分神色，看着他淡淡，“殿下何在。”
尝闻仿佛感觉不到她的冷然，仍是礼数尽足的模样，含笑道，“正在书房。”
成琅木着脸，点了下头便欲继续前行。
“殿下担忧姑娘醒来无聊，特遣我来，姑娘若是有想消遣，只管使唤我，”他笑着，“那前殿里蛮族小王弄来一头凶兽，姑娘可是要去一观？”
他说到此，走出几步的成琅步子停了一停，她皱了皱眉。
尝闻仍是笑着，“只那蛮兽凶恶得很，如今还未降服，姑娘见了怕是要不喜。”
成琅面色已是不大好看。
“蛮兽，那蛮王送来？”
“正是，”尝闻说，“小蛮王亲自来送，说原本是蛮族使臣送来，小蛮王不甚放心，怕旁人轻易降不了那兽，冲撞了殿下才是不好。”
——说着怕冲撞却还是送了来，说着不放心却还是没提前炮制。
小蛮族的挑衅简直昭然若揭，她即便不往前殿，也想的出那蛮人目的，无非是借机试探，无非是挑衅窥探。
蛮人，从来不惮于暴露真切的欲望。
再看尝闻，她心中无端一点恼意，虽知他只是来跑腿送信，却还是连带禁不住要迁怒他。
唇上紧抿，倒是真做不出此时找那人的事来了。
蛮人来意不善，她不愿这时与他为难，沉哼一声，但也没转身往未名殿，而是继续沿宫道向外。
尝闻不再多嘴，却不多时召来了宫驾，那云驾就停在她的身旁，仿佛等她一个走累就要纳她入内。
她心内愈是微躁，看着那香奴战战兢兢，到底没这时逼问狸奴的下落。
倒是尝闻在她眉宇蹙起时轻声的说，“狸奴此前失仪，有损规矩，这会领罚呢。”
微顿，又低声补一句，“姑娘使唤不惯香奴也暂忍耐几日罢。”
话里商量一般，语气却是放得低。
成琅没想到他主动说起狸奴，听到他是犯错被罚便松一口气，再想到这尝闻跟她这片刻便将她看透了一般知她心里想得什么，瞬时又轻松不起——
这随侍，这般尽心的对她，是替他主人作想呢。
她看到他便能想到书房那人，一想到这些或都是那人授意，便觉心内愈是燥成一团。
后程未再说话，直到她快到了宫门，尝闻才唤过那随在一旁的云驾，“姑娘，上驾吧。”
他道近来宫外人多，妖族、蛮族，连同冥界和龙宫都有了人来，三十三天许久没有天君过寿这样的大事，现下是热闹得很。
他猜成琅并不喜这样的“热闹”。
果然她虽脸色不好，却还是上了那云驾。
尝闻小小的松下一口气来，在驾旁轻声，“姑娘欲往何处？”
“天池。”
尝闻小小讶异了下，还是立刻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