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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琅仿佛陷入幽长的梦,模模糊糊里听到……
“……当务之急是续命……”
“地府?你可看过判命册……”
“……若她往后都记不起呢……她怎么应,她只觉你在利用……”
“好,既你决定……”
这声音遥遥又近近,她眼皮仿有千斤,沉沉又睡了去。
*
再醒来仍是在未名殿。
她凝神片刻才想起她是……昏了过去。
还是当那人面前……
吸一口气,胸口已是郁卒得很。
榻边幔帐放了一边,她隐约觉有人走近,“狸儿?”
压下心里郁气,她缓声,“吓坏了吧?其实没有大碍,不过些旧疾沉疴,你……”
话,戛然而止。
床幔撩开,她口里的话卡在了嘴边。
观止看着她瞪大的眼,神色淡淡,“醒了。”
“嗯……嗯。”她喉中干涩,愣愣看着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醒了便用药罢。”
他伸出手,掌心果然躺着一粒丸药。
她还不知眼下是何状况,待那药喂到嘴边,下意识张口吞了才反应过来他亲手给她喂药,“殿……”
一字未出,一盏水到嘴边,幸而他是虚虚将她扶坐,并没有真正的碰到她,不然她怕是愈发要失态。
一口水饮下,口中的药送服下去,不待微涩的药气在喉中漫开,他喂她一颗蜜果,她咬了吃下,越嚼越慢。
“你身子不好。”
他开口,淡淡的声里听不出谴责,但她还是莫名心虚了虚,她的身子,何止是一个不好,眼下看他这般,大抵是并不知……
她隐隐又松一口气,嗯一声,做淡定模样,“旧疾了,每年都有几遭,过了就好。”
他看着她,平静的眼下氲色微沉,“天君寿辰将至。”
她一顿,还等着他继续方才的话题,没想到他突然开始说天君寿辰,她反应了片刻才应一声,眸底淡淡疑惑,是以呢?
“你同去。”
他淡淡,声音较方才半无所异,仿佛只是再寻常不过一句话。
她愣了愣,继而疑心自己听岔,“同、同去?”
同谁?与谁同?还有她一介无神职在身的戴罪之人,又以何等身份去?
这一瞬里便骤然涌现的疑问。
诸多都现在面上,他一望便知。他亦看着她,而她也果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她的神色开始变幻。
“殿下要我与你同去,我……”声音艰难,比方醒时还要哑沉几分,她真当希冀这是他一时无聊的玩笑,或者干脆眼前人其实是丹凤变化——这方才的话仍是一场玩笑。
“不是想知你忘记什么,”他看着她,寒川清月的眼里,打消她挣扎的妄念,“同去。”
她心头跳得厉害,他这话,这话的意思,她果然是忘记过什么,这忘记的,或是与他有关,因他竟说出这样诱的话!
与他同去,他便可为她解惑——
他分明是这意思!
她瞳中收缩,心念不自持的蠢动,只是,“不必,”扯下嘴角,她想她笑得定是很干,“殿下好意,只是我其实……并不执着于此,忘了……便忘了,反正已过去,紧要的是今时……”
话,愈说越低,倒不是他给她的威压,却是她自己无端少了底气。
她懊恼非常,平素一惯厚颜,总到他面前就失了灵。
没用!
实在是没用。
而后她看到他笑了下。
很浅的,很浅的笑,他抬手,一指拂了她嘴角的滴露,“我不是在同你商议。”
低沉的声音,也仿佛含了这浅浅的笑,她感觉那干燥、温热的指,五感都仿佛集那一点,嘴角灼热。
“你曾欠我一个情分,”他看着她,“忘了吗,我曾让你记得,要还。”
她发怔,记忆混沌,又开始浑成一片,她仿佛是记得他是跟她这么说过,但细想又辨不清是何时。
“我需要一个太子妃。”他坐在榻边,说这句话仍没有让他的音色有何起伏,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意味不言而明。
她一瞬瞪大了眼,不论先前如何作伪,此刻已经是伪念全无,“你、你,”她呼吸起伏,面上因过于的变故而微微的扭曲,她在他眸子里看到宛若厉鬼的自己,“你怎么可……”
怎么可,怎么能,怎么敢!
他可知他在说什么?!
太子妃,他的太子妃,他说需要,需要,纵使是需要……
“不,”她脸色白得厉害,便是他要她去那寿宴也不曾这样难看,“殿下,你不能如此。”
他看着她的变幻,眼底始终平静。
“观止!”
她低了声音,低而急促的唤他的名字,万千的话堵在喉咙,她只觉这真像一个荒唐至极的梦!
他并不语,而她在他的面上分明看出,他并不是来同她商议,如他所说那般,他只是将此告诉她。
他想如此,要如此,而后,便如此。
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不必言语,便令她明白了这些。
可她又怎能安然如此!
那是太子妃,是他……的妻啊。
三百年前,这已然是她心魔的执念,在那一场人间的劫里,已经是她再不敢触碰的禁忌。
她妄念,痴念,却独独,不能沾染。
“你需我做什么,配合什么,只需告诉我,”细痩的指伸出,紧抓了她仙袍袖角,她心中跳得厉害,也疼得厉害,声音也艰涩得厉害,“只此,我不能……”
她的痛苦那么明显。
观止眼底暗色涌动,但墨色太深,那涌动也仿佛十不见一,他记起丹凤的话,他说她会觉得他在利用她,即便许下妃位,她仍觉他想利用此做什么。
“你,总是……”
他将后面的话隐了去。
总是,不肯信他。
如今是,当年是,人间,亦是。
“本宫已经决定,”他神色淡下,“好好养伤,不要让本宫再看到,你这抗拒。”
起身,挥袖而去。
殿内,躬声进来一人,“姑娘,今日起奴婢侍奉姑娘……”
话未落,榻上便骤然的一声,“你是谁?”
“奴婢名唤香奴。”
“狸儿呢?狸奴在哪里,你唤他来。”声几分躁。
帐外无了声,她的心中一点点沉下去,“狸儿不在……他不在未名殿了是吗?”
香奴颤了一颤,头低更深,半不敢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