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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的萧衔月确实急得鼻尖冒汗。
这粗布裙子的系带比府里的绫罗复杂十倍,她捣鼓了半天,非但没穿上,反倒把自己缠成了一团。
又羞又窘的热气往脸上涌,偏生拉不下脸呼救。
屏风外传来谢遇刻意压平的声音,带着点憋不住的笑意。
“带子从背后绕过来,左手边那根长的往腰侧拉,打个活结,就像系发带那样。”
他清了清嗓子,背对着屏风,开始凭着记忆中的女子衣物样式,言语指导起来。
“然后是外衫,领口要对齐……袖子穿反了,算了,你先把手伸出来,我告诉你哪只袖子是左。”
隔着一架薄薄的屏风,一个沉稳清晰地说,一个笨拙地跟着做。
萧衔月羞得面红耳赤,偏偏谢遇的声音沉稳清晰、
让她不得不抛开羞耻,笨拙地按照他的话一步步操作。
等终于穿戴整齐,她已经出了一身薄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羞的。
她走到屏风外,小声道:“穿好了。”
谢遇回头瞥了眼,青布裙衬得她眉眼更亮,少了几分娇贵,多了点山野里的清灵气。
他没忍住又逗她,“倒也像样,看来往后能跟着我学做茶叶生意。”
萧衔月脸颊更烫了,慌忙转移话题:“你刚才去哪了?”
谢遇也没拆穿她的窘迫,朝小桌努努嘴:“猜你醒了准饿,去前舱给你寻吃食。”
萧衔月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的几只小碗,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
“确实是饿了。”她红着脸轻声说道。
走到桌前,才看到粗瓷碗里盛着糙米饭,配着黑乎乎的咸菜,旁边还有一碗飘着油花的菜汤,看着就让人没胃口。
“船上就这些,你将就着吃。”他挠了挠头,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歉意。
萧衔月看着那碗糙米饭,秀气的眉头轻轻皱起。
可转念想到自己如今是在出逃,不能太过挑剔,索性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口。
米粒有些硌牙,咸菜又咸得发苦,她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小口小口往下咽,还硬撑着说:“其实……还挺有嚼劲的。”
谢遇看着她明明难以下咽,却还是强迫自己吃的模样,觉得可爱又心疼。
“实在不想吃算了。”他忽然开口.
“我吃得下,不吃东西没有力气赶路。”萧衔月摇摇头,有些固执。
话音刚落,一方手帕便递到了她面前。
萧衔月疑惑地展开,里面竟包着几块桂花糖糕,是京城李记铺子的招牌点心。
金黄的糕体上撒着细密的桂花,甜香混着蜜意扑面而来。
“你……”萧衔月抬眼时,眸子亮晶晶的。
“特意给你备的,怕你这娇滴滴的侯府小姐半路饿死。”
谢遇说得漫不经心,看着她惊喜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弯起:“快吃吧,别噎着。”
萧衔月拿起一块,掰了小半放进嘴里。
清甜的桂花味在舌尖化开,熟悉的味道让她眼眶微热。
她抬头看谢遇:“我们还要在船上待几天?”
“六七天吧。”谢遇估算着,“到霸州才能换陆路。”
萧衔月点点头,把剩下的糖糕小心翼翼地包好,珍重地放回手帕里。
“怎么不吃了?”谢遇问。
“省着点吃,不然后面几天该馋了。”
萧衔月说着,伸手去摸袖袋里的东西:“等下船了,我请你吃遍霸州的好吃的。”
谢遇被她大度的模样逗得想象,却见她摸出几张大额银票,晃得人眼晕。
神色微变,他飞快地按住她的手:“快收起来。”
萧衔月愣了一下:“怎么了?”
“你见过哪个走江湖的茶贩子,揣着这么些银票招摇过市?”
他压低声音,指尖还覆在她手背上,有些无奈:“这种大额银票,寻常小镇的钱庄都兑不开。而各大钱庄的票根都有记录,有心人一查便知,是暴露行踪最快的方法。”
萧衔月微微一怔:“那…..岂不是白带了?”
她有些沮丧,声音蔫蔫的。
谢遇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笨死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黑市总能兑开。”
他弹了弹她的额头,“不过得付一成的费用,够你心疼半天的。”
萧衔月被他弹得一缩脖子,却没真生气,反而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也比饿死好。”
她一直以为谢遇是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没想到他竟想得这般周到。
连各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看着他带笑的眉眼,她忽然觉得,这个看似张扬跳脱的沐小郡王,其实比她想象中可靠得多。
心底那点对前路的惶恐,也悄悄淡了些,隐隐觉得这趟路或许真的能平安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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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船驶入霸州渡口时,萧衔月正扒着船舷看两岸风光。
连绵的芦苇荡在风中起伏,远处村落的炊烟像淡墨画在蓝天上。
六天的水路颠簸,却让她心中的紧绷感,在这单调的摇晃和一成不变的江景中,悄然散去不少。
“到霸州了。”
谢遇肩上搭着包袱走过来,嘴角勾着笑:“再不走,码头的脚夫该围上来讨赏钱了。”
萧衔月点头,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快步跟上去。
渡口上人声鼎沸,脚夫的号子、商贩的叫卖、孩童的嬉闹,混杂着鱼腥味与食物的香气。
谢遇走在她身侧,不动声色将那些过于拥挤的人潮隔开。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看似随意,实则已将渡口的布局、官兵的哨位尽收眼底。
暂时顺利,并没有追兵。
按照他的计划,他们将在这里转为陆路,避开通往南边的官道,专挑偏僻的乡间小路,以最大限度地避开或许会赶上来的追兵。
他很快察觉到身旁之人的异样。
萧衔月的好奇心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看看小摊眼波流转,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局促。
她好几次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拢一下鬓发,又在半途尴尬地放下。
六天水路晃得人骨头都酥了,身后混着挥之不去的桐油味,让她这素来爱洁的侯府娇女浑身不自在。
喉间动了动,终究没好意思说出口——浑身都不舒服,实在想找个地方好好沐浴。
谢遇弯唇,见她一步三回头,那点藏不住的窘迫全落进了眼里。
忽然扬手招来个戴毡帽的脚夫,递了钱,声音朗朗:“劳驾,附近可有干净的客栈?要带热水的那种,最好僻静些。”
脚夫咧嘴笑了,露出两排黄牙:“客官是懂行的!东头的悦心客栈虽小,却比那些大店干净,离这里也不远。”
萧衔月愣了愣,抬头看谢遇:“不是说先去集市买马车,不等天黑就出城吗?
“不急,我们在这里休整一日。”
谢遇从容微笑:“欲速则不达,你我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反而更容易引人注目。”
正经话刚说了三两句,便忍不住促狭:“总不能让我们月娘顶着一身鱼腥味去挑马车?回头马闻着味,怕是要把你当鱼干啃。”
“谢….谢七!”萧衔月窘迫。
伸手去拧谢遇胳膊,却被他轻巧躲开。
萧衔月懒得搭理他,心里也不算真的生气。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摸清了谢遇的性子——嘴上不饶人,做事却妥帖得很。
两人跟着脚夫往镇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