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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石匠组长鱼目，也是浑身一震，紧跟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比张铁山更激动，老泪纵横，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我与土石为伴一生，自以为看透了这世间万物的本质，今日方知，我等不过是井底之蛙！大人……不！上仙！你这手段，已非凡人所能及，请受我一拜！”
有了两位组长带头，身后那十几个从工部精挑细选出来的顶尖匠人，哪里还站得住？
他们呼啦啦跪倒一片，额头紧贴着冰凉的沙地，那虔诚的模样，仿佛是在朝拜降临凡间的神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林凡自己都给整懵了。
他举着那只刚出炉的玻璃杯，还保持着一个“向人民展示革命成果”的骚包姿势，看着眼前齐刷刷跪倒的一片人，嘴角那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
“哎哎哎！都起来！干什么呢？”他哭笑不得，赶紧上前去扶离得最近的张铁山，“张师傅，鱼师傅，你们这是折煞我啊！不就是烧个玻璃杯吗？怎么还拜上神仙了？快起来，地上凉！”
可张铁山和鱼目却倔强地跪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起。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竟是异口同声，用一种近乎吼出来的、充满了决绝和渴望的声音喊道：
“请上仙收我等为徒！”
“噗……”
站在一旁看戏的龙景然，差点没把刚喝下去的茶水给喷出来。
收徒？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堪比大型邪教传道现场的火爆场面。
这帮工部里眼高于顶的宝贝疙瘩们，平日里连尚书大人都得客客气气地供着，现在竟然为了一个玻璃杯，抢着要给林凡当徒弟？
林凡也被这阵仗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看着张铁山和鱼目那两双写满了“你不收我我就长跪不起”的执拗眼睛，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最烦的就是这种繁文缛节，什么师徒名分，在他看来，远不如一起研究技术来得实在。
“两位师傅，你们快起来！”林凡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奈，“这拜师的事儿，可使不得！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都是自己瞎琢磨的，哪有资格当你们的师傅？你们可都是大周朝最顶尖的匠人！”
“不！”张铁山猛地抬起头，黝黑的脸上满是坚定，“大人此言差矣！我等的技艺，不过是祖宗传下的死功夫，修修补補尚可，却从未想过能无中生有！而大人你，才是真正开启造物之门的宗师！我等今日若不能拜入你的门下，习得这‘点石成金’的万一，必将终身遗憾！”
鱼目也跟着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嘶哑地说道：“是啊，大人！老朽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请大人看在我等一片痴心向技的份上，收下我们吧！我等不求名分，只求能跟在大人身边，学点真本事！”
两人这软磨硬泡的架势，让林凡彻底没了辙。
他看着这群跪在地上，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匠人，心里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行行行，我怕了你们了。起来，都起来！这徒弟……我收了还不行吗？”
他话音刚落，张铁山和鱼目顿时喜出望外，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狂喜。两人毫不犹豫，对着林凡就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师父！”
身后那十几个匠人也有样学样，齐刷刷地磕头，一时间，“师父”之声响彻云霄，那阵仗，比皇帝登基还热闹。
林凡被这一声声“师父”叫得头皮发麻，赶紧摆手：“停停停！打住！这头也磕了，师父也叫了，拜师仪式就算完了！不过我可得先把话说在前头，”
他板起脸，故作严肃地说道，“我这人，不兴什么繁文缛节。以后没外人的时候，你们该叫我大人还叫我大人。还有，我收徒弟，可不是让你们来端茶倒水的。”
他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几张纸，上面用铅笔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各种符号和流程图，正是他凭记忆整理出来的简易玻璃制作工艺手册。
他将这几张纸郑重地交到张铁山和鱼目手中，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这是为师给你们的‘入门心法’。”他指着那几张纸，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里面，详细记录了烧制玻璃的所有流程，从原料配比到炉温控制，再到成型工艺，一步都不能错。此物，乃我‘玻璃门’的最高机密，你们二人需得用心参悟，妥善保管，绝不可让任何外人看到，明白吗？”
张铁山和鱼目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那神情，比接到圣旨还要虔诚。他们知道，这几张纸的分量，足以改变整个大周的营造格局！
“是！师父！”两人齐声应诺，小心翼翼地将那份“秘籍”贴身藏好，仿佛揣着什么绝世珍宝。
“好了，既然都入了我的门，”林凡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那股子痞气的笑容又冒了出来，“那为师就给你们布置第一个任务。”
他指着那座刚刚立下奇功的新式熔窑，对张铁山说道：“铁山，你带人，再去给我打造几个这样的坩埚。另外，我再给你画几张图，弄几套吹制玻璃用的铁管和钳子出来。咱们这图书馆，窗户可全指望你了。”
他又转向鱼目：“鱼目，原料的事，就交给你了。城外的河沙，要多少有多少，你多招些人手，给我玩命地淘，玩命地洗！石灰石和纯碱，也得备足了！总之，原料不能断！”
安排完这一切，林凡才拍了拍手，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好了，活儿都派下去了，你们就照着图册，先试着烧制一批平整的玻璃片出来。记住，胆子要大，心要细！别怕浪费材料，咱们现在，有的是钱！”
他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豪气干云，听得一旁的龙景然都忍不住热血沸腾。
张铁山和鱼目更是被打了鸡血一样，领了任务，二话不说，立刻招呼着手下的“师弟”们，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一个去研究怎么打造吹管，一个则风风火火地带着人，直奔城外的小河而去，那架势，像是要去把整条河的沙子都给淘干净。
偌大的红砖厂，瞬间只剩下了林凡和龙景然两人。
林凡拿起那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在手里抛了抛，像是在玩一个普通的玩具。
龙景然看得心惊肉跳，赶紧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抢”了过来，捧在手心，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老大，这……这玩意儿，真是沙子做的？”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当然。”林凡得意地一扬下巴，“走，回府！”
两人并肩朝着林府的方向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龙景然一路都低着头，痴痴地看着手中那只在晚霞中流光溢彩的玻璃杯，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的惊叹声，那模样，活像个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