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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夏蕃盟约(7K大章)
姜天骄刚刚接过突汗国的大可汗尊号,他就收到陇右节度使张忠志的八百里加急。
吐蕃大将达扎路恭率领五万大军包围姑臧城,他带兵攻取武威郡各个城池,唐军只剩下姑臧这座城池死战不降。
眼看着河西走廊的东大门就要落入吐蕃手上,姜天骄急忙把宰相们召到皇宫讨论对策,另外还有崔乾佑和田乾真两位枢密使。
姜天骄坐在皇位上淡淡说道:「这吐蕃人比朕想像中还要能干,残唐势力在河西走廊只怕坚持不了多久,若是我朝再不介入,那麽武威郡势必会落入吐蕃手上。」
「吐蕃为了防止我军发起突然袭击,为此还在秦陇之地驻守有十万大军,光是在西平丶金城丶
安乡丶狄道四郡就有七八万人,显然是在保护侧翼安全。」
阿史那承庆对此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他意味深长说道:「陛下,这吐蕃想要拿下河西走廊可没那麽容易,我朝不必着急介入。」
「哦?愿闻其详!」
姜天骄对于阿史那承庆这个谋士越来越倚重,在大战略上更多参考他的方略。
阿史那承庆自信满满说道:「陛下,莫非您忘记了吗?回汗国已经覆灭,难道回部众还会乖乖留在漠北草原吗?」
「回牙帐城建在乌德山,距离河西走廊的居延海并不遥远,必然会有大批回部众南下迁徙,那这肯定会增强河西唐军。」
「仆固怀恩作为移地健的岳父,而他又是铁勒仆固部人,回部众肯定会以他马首是瞻,那这河西唐军就相当于是如虎添翼,绝对不是一两年就能拿下。」
姜天骄顿时两眼放光说道:「对啊,朕怎麽把回部众给忘记了,看来是时候找机会好好敲诈勒索吐蕃人,可不能让他们这麽轻松拿下武威郡。」
「王师讨灭回犹如摧枯拉朽,铁勒诸部俯首帖耳,此等雷霆之威,吐蕃岂能不惧?若我军此时发兵河西,那这吐蕃大军便有腹背受敌之虞。」
「吐蕃想要真正防止腹背受敌,那就只能跟我朝定约立碑划界,以求稳住秦陇之地,如此方能安心攻略河西道。」
刘晏深深一揖躬身奏报:「陛下,尚结息亲率使团三百馀人,携重礼星夜兼程赶来洛阳朝贡,
信中言语近乎恳求,观其行色甚为恭谨急切。」
姜天骄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御案的边缘,发出「笃笃」的轻响,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嘴里发出短促而刺耳的冷笑声:「回王庭的烽烟,终究还是烧到秦陇之地,看来这尚结息终是怕了。」
「陛下圣明!」
田乾真深以为然说道:「只要大夏还没跟吐蕃确定河西道的归属问题,那对吐蕃来说我军就是最大威胁,故而尚结息急于跟我朝定约。」
姜天骄嘴角勾起冷峭的弧度,他意味深长冷笑道:「既然吐蕃这麽想要河西道,又怕朕的刀锋转向,那朕就给他们安心,也替朕拿回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紧接着,姜天骄目光转向悬挂于侧的巨大舆图,他精准指向陇右道与河西道的交界处:「陇西丶天水丶同谷三郡已归,然陇右道精华仍在吐蕃之手。」
「武都郡扼蜀陇咽喉,金城郡控河湟锁钥,安乡郡丶狄道郡皆为河陇重镇,和政郡丶怀道郡亦是富庶之地,就让吐蕃乖乖把这六郡之地交出来。」
刘晏实在没想到姜天骄胃口如此之大,他略微谨慎说道:「陛下,这六郡皆在吐蕃实控之下,
且多为陇右腹心之地,吐蕃恐不肯轻易割舍。」
「况且我朝尚未在河西取得寸土,以此空悬之河西诸郡,去换取吐蕃已握在手中的陇右六郡—.」
还没等着刘晏完全说完。
姜天骄直接打断说道:「在吐蕃人眼里,河西就是悬在嘴边即将入口的肥肉,仆固怀恩在姑臧城死战不降,闹得再凶也不过是疥癣之疾。」
「河西走廊的残唐势力已是风中残烛,只要大夏王师不踏入河西,吐蕃就有十足把握鲸吞整个河西走廊乃至西域地区。」
「换而言之,吐蕃从来就不是惧怕仆固怀恩,而是惧怕大夏王师。用他们唾手可得的未来之地,换取朕对既定事实的承认,并解除来自东面的致命威胁,对他们而言,这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况且朕承认河西道乃至西域地区归属吐蕃,这承诺的分量足以让吐蕃人高枕无忧,这份安心难道不值六郡之地?更何况朕也没让他们一次性吐乾净。」
刘晏顿时恍然大悟过来,他明白姜天骄的深谋远虑:「陛下意思是要分期交割?
「然也!」
姜天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然尚结息携重礼,星夜兼程赶来洛阳朝贡,急于定约,
那朕就遂了他的心愿。」
「这件事情还是让崔佑甫去办,让他告诉尚结息,大夏愿与吐蕃再立盟约,厘定西陆,先完完整整把武都丶和政丶怀道三郡带回来。」
洛阳城,鸿胪客馆。
尚结息端坐于铺着华丽的胡床上,他面色凝重鹰眼深陷,闪烁着高原霸主特有的精明与警惕。
崔佑甫从容不迫坐在尚结息对面,他气定神闲说道:「吐蕃想要跟我大夏商议河西道乃至西域地区的归属问题,对此我家陛下已然知晓。」
「不知皇帝陛下是何指示?」
尚结息郑重其事问道。
崔佑甫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他脸色平静微笑道:「虽然吐蕃尚未完全掌控河西道和西域地区,
但是我家陛下仍然愿意承认这些地方归于吐蕃。」
「条件就是用以换取吐蕃即刻交割陇右道之武都丶和政丶怀道三郡,待到吐蕃完全攻取河西道后,再行交割剩馀之金城丶安乡丶狄道三郡,此为第二次立碑划界之基。」
这话一出,尚结息声音带着浓重的吐蕃口音,他情不自禁笑道:「以河西换陇右六郡?贵国皇帝陛下真是好大的算计!」
「蕃使此言差矣!」
崔佑甫摇了摇头说道:「河西乃是贵国大军浴血奋战之地,其归属已是定局,我家皇帝陛下胸怀宽广,承认现实免去两国刀兵之争,此乃莫大善意。」
「至于陇右六郡本属大唐,如今大唐朝廷已亡,其地自当归于新的王朝。我大夏以河西之『虚名」,换取陇右之『实土」,看似占了便宜,实则吐蕃同样不亏。」
「况且交割分期亦是体谅贵国之不易,待到你们彻底稳固河西道后,再交割剩馀三郡,岂非两便?说到底这是双赢之局。」
要是没有得到我大夏朝廷的认可,那这土地就不算是你吐蕃的,纵使贵国占领河西道那又如何?我朝也可以通过武力拿回来。」
「这回汗国好岁也是控弦之士三十万人的草原霸主,可怎麽一战下来就灭国了呢?我大夏军队可是斩首二十万级,几乎快把大草原上的壮丁屠戮殆尽。」
尚结息顿时沉默不语,他既无法反驳也不敢拒绝。
虽然崔佑甫讲得冠冕堂皇,但是他作为吐蕃重臣,岂能看不穿其中关键。
大夏朝廷承认吐蕃对河西道的统治权,换取吐蕃已经吃到嘴里的陇右诸郡,尤其是武都郡和金城都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先拿走靠近巴蜀之地的武都丶和政丶怀道三郡,再把金城丶安乡丶狄道三郡留在后面,等于是在未来留下干涉的藉口。
最主要的是,大夏军队讨灭回汗国所展现出的恐怖军力,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压得吐蕃快要喘不过气来。
如今吐蕃赞普赤松德赞年幼并没握有实权,前线战事皆由尚结息和达扎路恭两人决定,他这才亲自前来洛阳进行谈判。
达扎路恭正在带兵攻打河西道,若是此时惹怒大夏朝廷,那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尚结息思考片刻后抬起眼,他目光锐利反问道:「贵国皇帝陛下,何以笃定我大蕃会答应?」
崔佑甫依旧还是笑容不变,可他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锋芒:「并非我家陛下笃定,而是相信贵国智慧。河西万里疆域,西域无尽财富,难道还不值这六郡之地?」
「况且我朝若有意河西,此刻挥师西进跟唐军残部里应外合,贵国在河陇之地的二十万大军,
又能有几分胜算?」
「到时候莫说河西道,便是这陇右六郡贵国还能握得住几个?陛下此议,实乃化干戈为玉帛,
为两国苍生计,为西睡安宁计,还望蕃使三思。」
尚结息仿佛是犹豫许久,他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口浊气好似沉重的无奈:「贵国皇帝陛下雄才大略,气度恢弘。此议条件我大蕃应下了!愿与大夏再立盟碑,永结邻邦之好。」
崔佑甫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起身郑重一揖说道:「蕃使深明大义,此乃两国之福!本官即刻禀明陛下,筹备立碑大典及交割事宜,愿此盟约,如日月之恒,如祁连之固。」
尚结息同样跟着站起身来,他还不忘记补充道:「交割必须严格按照约定!武都丶和政丶怀道三郡,在我大蕃军队有序撤出后,城池丶府库丶丁口册籍,一并移交贵国官员接收。」
「至于金城丶安乡丶狄道三郡,必须在我大蕃彻底掌控河西道,西域诸国尽数臣服后方能移交给大夏朝廷。」
崔佑甫顿时脸色大变说道:「蕃使莫非是在跟我说笑吧?那这黑衣大食也是西域诸国之一,难道我大夏要等到黑衣大食臣服吐蕃,才能按照盟约拿回金城丶安乡丶狄道三郡?」
「大唐朝廷的河西道下辖七个郡,分别为武威丶张掖丶酒泉丶晋昌丶敦煌丶伊吾丶交河七郡之地。」
「刚才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只要吐蕃完全攻取河西道后,那就要把金城丶安乡丶狄道三郡交割给我大夏朝廷。」
尚结息见到崔佑甫在谈判问题上这般镭铢必较,他误以为大夏朝廷是真心要立碑划界,随即一脸勉为其难说道:「那就按照贵国皇帝陛下之言吧!」
半个月后。
神武元年,十二月初一。
洛阳西郊,洛水之滨。
一座崭新高达丈余的巨大石碑在春日暖阳下聂立起来,碑体由最上等的青石雕琢而成,庄严肃穆。
石碑两面分别用汉文和吐蕃文镌刻着《夏蕃盟约》的详细条款。
「大夏皇帝姜天骄,吐蕃赞普赤松德赞,俱承天命,同为君主,商议社稷如一,结立大和盟约今再立此盟,永无渝替—.吐蕃以陇右道武都丶和政丶怀道丶金城丶安乡丶狄道六郡之地,
易大夏所认吐蕃永有河西道及西域诸国之权交割分期,吐蕃即刻交割武都丶和政丶怀道三郡予大夏;待吐蕃全定河西,再交割金城丶安乡丶狄道三郡予大夏·神人俱以证知,世世代代,使其称赞—.」
盛大的仪式上,旌旗招展,甲士如林。
刘晏和尚结息各自代表两国君主,血为盟,对天盟誓,双方官员神色各异。
大夏一方难掩振奋与得计之色。
吐蕃一方更多则是凝重与隐忍。
刘晏接过尚结息呈上的象徵武都丶和政丶怀道三郡版籍的玉匣,他目光扫过那镌刻着密密麻麻条款的石碑,眼底深处闪过不易察觉的寒芒,
夏蕃两国立碑划界的消息插上翅膀飞向四方。
武都丶和政丶怀道三郡城池的吐蕃旗帜缓缓降下,象徵着统治的结束,城头换上崭新的黑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队队吐蕃士兵沉默列队出城,盔甲黯淡,士气低沉,他们目光扫过城头那些甲胃鲜明的大夏军队。
大夏接收官员带着属吏和少量精锐卫队昂然入城,以最快速度接管府库丶官衙。
城中百姓躲在家中,透过门缝窗,志忑中又带着期盼,他们对吐蕃的统治并无太多留恋,只求新的王朝能够带来些许安宁。
武都丶和政丶怀道三郡之地兵不血刃重回大夏,大夏朝廷的统治触角向西延伸一大步,战略态势为之一新。
河西道,张掖郡。
朔风自北而来,裹挟着漠北深处最凛冽的寒意,尖啸着掠过居延海的宁寇军城,就像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夯土版筑的矮墙上。
仆固场站在宁寇军城的城头上,他身上厚重的皮袍抵御着寒风,却无法驱散眉宇间凝结的沉重晨曦正艰难撕破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各音洒下儿缕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居延海浩渺水面的轮廓,湖面大部分仍被坚冰覆盖,泛着青灰色的冷光,只有靠近岸边的地方,冰层融化,露出深沉的墨色湖水,在寒风中不安荡漾。
仆固场在移地健遭到政变杀害以后,他连夜带着宁国公主丶小宁国公主丶光亲可敦等人逃出回乾牙帐城,因此躲过大夏军队和铁勒诸部的联合绞杀。
在经过权衡利弊后,仆固场认为回汗国已然朝不保夕,他说服乌德山一部分回部众南下河西走廊。
这些回部众本来是不愿意南下河西走廊,后来听闻回牙帐城的回贵族尽数遭到屠戮,在恐慌之下采纳仆固场的意见,从漠北草原的乌德山迁徙到居延海。
仆固场带着八千馀帐的回部众来到河西走廊的居延海,另有驼马羊牛四十馀万,他在无意间挽救发发可危的河西局势。
大唐朝廷在居延海一带设有宁寇军,这是属于河西节度使的藩镇军队,正好仆固场担任着宁寇军使,他直接把回部众的引弓之土编入军队。
本来居延海的宁寇军只剩下五百人,现在补充入回部众的引弓之士,军队数量升到两万人。
葛逻支来到仆固场的身边,他猛地抬手指向北方的天际线,悲愤欲绝说道:「移地健那个弑父杀兄的畜生,若非他为了一己之私杀害可汗和叶护,那些铁勒叛徒岂敢联合夏军犯上作乱!」
「回汗国两任可汗励精图治十五年,竟让移地健这小儿都会毁掉。可汗和叶护血染牙帐,可他们尸骨未寒,夏军铁蹄就把回汗国踩进尘土里!」
仆固场与葛逻支并肩望向冰冷的居延海,他意志坚定说道:「昔日阿史那骨笃禄只剩下十七人尚且能够复国,而今我们在居延海尚有两万人马,脚下又有河西作为立足之地,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眼下大夏新立,携灭回之威,兵锋正炽,铁勒诸部的叛徒们更是磨牙吮血,共同分食回纬汗国,你我这点兵力不过是狂风中的枯草,回去连半点火星都溅不起。」
「可要是留在河西之地那就截然不同,在这里我们能够得到当地百姓的支持,回部众不但能够在此放牧,还可以效仿汉人屯田种地,未尝没有机会复兴回汗国。」
葛逻支转过身去把目光投向城内,低矮土屋和毡帐杂乱挤在一起,炊烟在寒风中扭曲着升起,
十几个回壮汉正从湖边打水回来,沉重的木桶压弯了他们的腰。
虽然他们脸上刻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是明显锺爱着居延海这片水草丰美之地。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蹄踏过泥泞的冻土。
传令兵的身影旋风般冲入城门,他很快滚鞍下马冲上城头,满面尘灰,嘴唇乾裂,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单膝跪地禀报导:「不好啦,仆固将军!张掖——-张掖郡告急——吐蕃大军攻陷删丹县直扑郡治张掖县而去「你说什麽?」
仆固场的心脏猛地一沉,好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住,他一步上前抓住传令兵的肩膀质问道:「张掖县那边还有多少人马?吐蕃大军又有多少兵力?」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眼中满是血丝和恐惧说道:「张掖县仅有三千军队,至于吐番大军那边黑压压一大片,兵力最少也有两三万人。」
仆固场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深知要是让吐蕃大军在删丹县站稳脚跟,武威郡就会沦为飞地,自家父亲仆固怀恩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葛逻支可不想再让吐蕃人着到处跑,他立刻对着仆固场说道:「吐蕃人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回部众南迁,我建议派遣回骑兵突袭吐蕃大军,出其不意打他一个大胜仗。」
仆固场微微点头说道:「好,那就传令诸将前来府衙议事!」
这道军令打破宁寇军城的短暂平静,诸将接到命令后直接赶往府衙,而这里面有九成都是回将领,唐军将领仅仅只剩下一成而已。
仆固场和葛逻支立刻回到府衙中主持军务,他们两人在半路上看到恐慌的人群。
沉重的脚步声丶皮甲摩擦的哗啦声丶兵刃出鞘的铿锵声丶战马受惊的嘶鸣声丶妇人孩童惊恐的哭喊声等等,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汇成令人心悸的喧嚣。
回部众的引弓之土从毡帐中出来,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尚未褪尽,他们手忙脚乱寻找着自己的弯刀和弓箭,匆忙披上冰冷的皮甲,举手投足充满仓皇和混乱。
「有什麽可慌张的!!!」
炸雷般的怒吼声压过所有喧嚣。
葛逻支出现在混乱人群的中心,他那吼声中带着老狼般的威严,顷刻间镇住骚动的回部众,
旋即大义凛然说道:「狼崽子们!吐蕃人的刀还没架到脖子上,你们就已经慌张成这样。」
「拿起你们的刀,握紧你们的弓!是狼就要露出疗牙,长生天只眷顾握刀的勇士,绝不保护末战先惧的懦夫!」
随着葛逻支站出来安定人心,回部众的混乱这才稍止,有条不紊集结起来。
仆固场和葛逻支回到府衙后,诸将们陆续赶来议事。
葛逻支声音率先打破死寂,他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删丹县失陷,张掖郡危在旦夕,接下来是走还是要战!」
「走,便是此刻拔营向北再入大。前有大夏丶铁勒追兵如虎,后有吐蕃铁骑如狼,我们拖家带口能走多远?这寒冬风雪就会吞掉我们大半牲畜,届时我们只不过是砧板上的肉而已。」
「战,便是依托这居延海水泽地利,背靠弱水在此处迎击吐蕃,守住这里就是守住我们脚下这片能活下去的土地。」
唐军校尉李建忠站了出来,他脸上那道刀疤显得格外挣狞,声音略微沙哑说道:「我们真能守得住吗?现在宁寇军名头听着唬人,可骨子里是我们这些残兵败将所组成,再加上他们刚刚迁徙南下的回部众。」
「这人心都还没平定下来,而且武器铠甲不全。反观吐蕃大军来势汹汹,我们拿什麽守?拿命填吗?填得平吗?」
李建忠这番言论就像投入油锅的水滴,众多回将领顿时沸腾起来。
「这李校尉说得对!」
「我们凭什麽替大唐守这鸟地方?我们的家是在北边的乌德鞋山!」
「与其在这给大唐挡住吐蕃人,我们还不如回到漠北草原,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乌德键山的牧场上!」
葛逻支双目赤红须发戟张,他毫不留情怒斥道:「蠢货!回到漠北草原?这漠北还有咱们牧场吗?这乌德山的草场,现在插着大夏旗帜!飘着铁勒叛徒的狼烟!回去给大夏骑兵当箭靶子?还是给铁勒叛徒当奴隶,像狗一样拴在毡帐外面?」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居延海和弱水比乌德键山枯黄的风雪窝如何?这里能不能养活我们的牛羊,养活我们的女人和孩子?」
「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能活下去的地方,现在你们这群被风雪冻坏脑子的蠢狼,因为害怕吐蕃人的刀,所以就要把这块肥肉吐出去,再钻进那个冻死人的冰窟窿里等死!」
「咱们回人要活下去就得有窝!就得有肉!这居延海就是长生天赐给我们这群丧家之狼的窝!吐蕃人要来毁掉它,那就先问问我们手里的弯刀答不答应!」
紧接着,葛逻支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雪亮刀锋在昏黄的灯光下闪过寒光,他面目怒吼道:「死也要守住这块地!为了我们身后那些刚搭起来的毡包,为了刚生下来的孩子能喝上奶!回勇士可以战死,但绝不能像狗一样让人着跑!」
「漠北草原一时半会是回不去的,大夏军队和铁勒叛徒不会再给我们活路。」
「反观居延海的水草我们看得见摸得着,我们女人昨天还在湖边洗羊毛,说这水比漠北的河还要暖和,我们的娃能在土墙根下玩雪,不用怕半夜会被活活冻死!」
「这地方也不仅仅是大唐地盘,也是我们回人的新家园!吐蕃人要来夺,那就打!让他们尝尝回勇士的獠牙!」
大部分回人在葛逻支激情澎湃的演讲之下,取而代之是为了生存而战的凶悍决心。
众人不再要求北归,反而纷纷高声齐呼:「大首领说得对,这居延海是我们回人的新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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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宁寇军多以回将土为主,所以仆固场乾脆把宁寇军使的职位让给葛逻支,让他率领军队迎战吐番大军。
葛逻支目光扫过所有人,大唐旧部眼中的疑虑仍未完全消散,然而回将士眼中燃烧的战意已如燎原之火,他视死如归说道:「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自此开始,我们不为大唐不为回,只为脚下土地而战,只为身后家人死战!」
「在我们身后既没有长安也没有王庭,只有我们刚刚垒起的土墙,我们刚刚搭起的毡帐!守不住这里我们将会无家可归!」
仆固场看着眼前这峰回路转的一幕,他不禁佩服起葛逻支领袖般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