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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魃父(第1/2页)
“快到了。”明心禅师忽然停下诵经,声音带着长途风尘的沙哑,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前面那座山,便是藏经洞所在。”
崔钰抬眼望去。
前方,一片连绵的赤褐色山峦突兀地撞入视野,如同大地裸露的嶙峋肋骨,顽强地刺破单调的戈壁瀚海。其中一座山峰尤为雄奇险峻,壁立千仞,近乎垂直的峭壁在烈日下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冷硬光泽。
然而,当马车绕过最后一道巨大的沙梁,眼前的景象却让车厢内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那峭壁的半腰之上,并非预想中的幽深洞窟。
一片难以想象的宏伟建筑群,如同神迹般依附在几乎垂直的绝壁之上!
巨大的石梁深深嵌入山体,层层叠叠的殿宇飞檐斗拱,朱漆虽已斑驳褪色,却依旧透出昔日的恢弘气象。栈道如盘绕的蛟龙,在云雾与山岩间若隐若现,连接着高低错落的楼阁。整座寺庙仿佛不是人力所建,而是从这亘古山岩中自然生长而出,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悬空之美,俯瞰着脚下苍茫的戈壁。
原来这藏经洞并不是个山洞,而是做宏伟至极的悬空寺。
寺门开凿于山壁内凹之处,前方是一方由粗粝山石垒砌的宽阔平台。平台边缘,一尊高达十数丈的石雕巨佛巍然屹立,虽历经风沙侵蚀,面容已然模糊,但那低垂的眼睑、拈花的手指,依旧传递着跨越时空的悲悯与沉静。而在巨佛身后,沿着两侧高耸入云的赤褐色崖壁向上望去——密密麻麻,分布着成千上万尊大大小小的佛像:菩萨像、罗汉像、力士像,或坐或立,或怒目或低眉,以各种姿态被虔诚地雕刻在陡峭的岩壁之上!
阳光照射下,那些佛像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辉,无声地诉说着佛国净土曾经的鼎盛与庄严。
悬空寺!名副其实!
只是这佛门清净地,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极不和谐的喧嚣与躁动,如同滚油滴入了冰水。
寺门前的巨大平台上,竟黑压压聚集了不下百人。僧袍者寥寥,更多的却是江湖装束的修士,佩刀带剑,气息驳杂,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安与看热闹的兴奋。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堤坝阻挡,远远地围成一个半圆,所有的目光都死死聚焦在平台中央那个......庞然巨物身上。
那是怎样一个存在?
他盘膝而坐,坐姿随意,甚至显得有些慵懒。可即便如此,他那宽阔如门板的脊背,粗壮如殿柱的脖颈,依旧让他看起来比悬空寺最高的大雄宝殿还要巍峨几分。
阳光落在他那如同覆盖着一层岩石甲胄的古铜色虬结肌肉上,竟反射出类似金属的冷硬光泽。一头乱糟糟,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赤红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发丝间似乎还跳跃着肉眼难辨的金色火星。
他上身仅着一件无袖的粗麻坎肩,露出的臂膀上肌肉坟起,青筋如盘绕的虬龙,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下身是一条同样质地的肥大阔腿裤,裤脚挽起,露出两只大得如同渡船般的赤足,脚趾粗壮如胡萝卜,随意地踏在滚烫的青石板上,发出滋滋的微响。
他巨大的头颅微微低垂,宽厚的下巴线条刚硬,一道深而短的疤痕斜斜划过左额角,更添几分粗犷蛮霸。最慑人的是他的眼睛——此刻半开半阖,浓密的赤红色眉毛下,那眼缝中偶尔泄露出的眸光,竟带着熔岩流淌般的炽热金芒!
仅仅是盘坐在那里,一股混合着洪荒凶兽般的蛮横威压与大地般厚重灼热的气息,便如同无形的热浪,一波波向四周扩散,压得平台上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让那些围观者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额头见汗。
这巨人,自西方大陆而来,名为魃父。
此刻,魃父正旁若无人地瓮声说着,声音如同闷雷在巨大的铜钟里滚动,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悬空寺崖壁上的浮尘都簌簌落下:
“我母亲说了,北边那棵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木头,总算又冒了点活气儿!这不,就打发我出来办三件事儿!”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掰着粗如儿臂的手指头,动作带着一种孩童般的认真,却又有种令人心胆俱裂的随意感:
“第一件,找个被那老木头瞧上眼的人,打一架!试试斤两!”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如同巨兽獠牙般的牙齿,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附近几个修为稍弱的修士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第二件,”他又掰下一根手指,巨大的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找我那走丢了很久很久,我还一次都没有见到过的闺女!听我母亲说,那闺女脾气不大好。”说到“闺女”二字时,他那熔岩般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却无比清晰的温柔暖意,与他周身散发的洪荒凶威形成了奇异的反差。
“第三件,”他掰下第三根手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股森寒刺骨的杀意如同无形的冰锥,骤然刺破周遭的灼热威压,让整个平台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那熔岩般的眼眸里,只剩下纯粹到极点的毁灭意志,“宰了康回那老王八蛋!”
“康回”二字出口的刹那,如同触碰了天地间某个禁忌的开关,那可是整个九州大陆之上,在万年前仙魔大战之后出现的第一位仙人!
明心禅师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无法掩饰的骇然,捻动佛珠的手指骤然僵住,那颗被他摩挲得油润的菩提子,竟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玄苦小和尚更是吓得小脸煞白,死死抓住师父的僧袍,浑身抖如筛糠。
铁生小小的身体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往崔钰身后躲去,怀里的柴刀抱得更紧,仿佛那冰冷的铁块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
崔钰青金双瞳骤然收缩,心口沉寂的烛龙真灵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低沉而愤怒的咆哮,一股焚尽八荒的灼热意念瞬间冲入识海。同时,源自碎骨渊的酷寒罡煞之气如同被激怒的冰龙,在经脉中疯狂奔涌。冰火之力在他体内激烈冲突撕扯,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指间那柄狭长快刀发出一阵低沉压抑的嗡鸣,刀身瞬间凝结了一层薄霜,霜下却又隐隐透出赤红的光!
魃父对周围山摇地动,人群惊恐的反应浑不在意,仿佛刚才那引发地脉震荡的恐怖名字,不过是他随口提起的阿猫阿狗。他巨大的头颅转向悬空寺紧闭的朱红大门,那熔岩般的眼眸里重新燃起不耐的火焰,声如滚雷,震得门楣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的!我都坐这儿说了半天了,到底打不打?再不应战,我可没耐心跟你们耗了!”
话音未落,他那盘坐如山岳的身躯甚至没有站起,只是随意地抬起那只足以覆盖磨盘的巨手,五指箕张,朝着平台边缘呼啸而过的戈壁狂风猛地一抓!
呜——!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原本无形无质,肆意狂放的山风,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揉捏。瞬间在他掌心凝聚成一道肉眼可见,高速旋转的淡青色风锥!
风锥发出尖锐刺耳的厉啸,边缘的空气被极致压缩,甚至泛起一丝丝灼热的扭曲波纹!
“先给你们提个醒儿!”魃父咧开大嘴,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顽童恶作剧般的蛮横。手腕只是极其随意地一抖,如同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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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那道被他徒手捏塑而成的风锥,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青色流光,撕裂空气,发出鬼哭般的尖啸,以超越箭矢的速度,悍然射向平台后方那片雕刻着万千佛像的赤褐色崖壁!
目标直指崖壁上一尊体态丰腴,面容慈和的弥勒佛像。
快!太快了!
快到连平台上几位气息凝练的金丹境修士都只觉眼前青影一闪!
轰咔!!!
一声令人牙酸的,岩石被巨力硬生生凿穿的爆响,猛然炸开!
那尊高达三丈,由整块坚硬无比的火成岩雕刻而成的弥勒佛像,胸口位置瞬间出现一个前后通透,如水桶粗细的恐怖孔洞。
蛛网般密集的裂痕以孔洞为中心,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瞬间爬满了整片崖壁。咔啦啦的碎裂声不绝于耳,无数细小的碎石如同暴雨般从崖壁上崩落!
仅仅一击!
风锥余势未歇,深深贯入崖壁深处,不知没入多少丈,只留下一个黑黝黝,边缘光滑如镜的孔洞,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
平台上死寂一片。
所有的喧嚣议论和惊疑,都在这一抓一掷的恐怖威势下被彻底扼杀。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碎石持续滚落的沙沙声。众人脸色煞白,望向那巨人盘坐身影的目光,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与恐惧。徒手抓风为锥,随意一击洞穿山岩,重创佛雕......这已非人力所能及!
悬空寺那两扇紧闭的厚重朱漆大门,在沉寂了数息之后,终于发出艰涩沉重的“吱呀”声,缓缓向内打开一道缝隙。
一个身着大红袈裟,面容清癯,白眉垂至腮边的老僧当先步出。他身后跟着数位气息沉凝,手持戒棍的武僧,个个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老僧正是悬空寺当代住持,慧觉大师。
“阿弥陀佛!”慧觉大师口宣佛号,声如古钟,带着一股醇厚平和的禅定之力,试图抚平场中弥漫的惊悸,“施主神力通天,老衲佩服。然佛门清净地,非是争强斗胜之所。施主所寻之人,敝寺实在......”
“啰嗦!”魃父巨大的头颅猛地一抬,熔岩般的眼眸彻底睁开。两道实质般的灼热金芒如同探照灯般射出,瞬间锁定了慧觉大师!
那目光仿佛带着千钧重压,慧觉大师周身流转的佛光猛地一黯,身形竟不由自主地微微晃动了一下,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清净?”魃父嗤笑一声,声浪滚滚,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母亲说了,这天地就是个最大的斗兽场。躲在这山窝窝里敲木鱼,就能清净了?笑话!”
他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那股洪荒凶兽般的压迫感瞬间暴涨,平台上的空气都仿佛被点燃,变得灼热而粘稠,“我最后问一遍,打,还是不打?再不应,我就拆了你这悬空寺的招牌,砸烂这些泥巴石头刻的假菩萨!”
他巨大的手掌随意地拍了拍身旁的地面,每一次拍击,都让整个平台乃至山体随之轻微震颤,如同擂响了进攻的战鼓。那威胁绝非虚言,以他方才展现的随手一击之威,真要动手,这千年古刹只怕顷刻间便要化为废墟!
悬空寺众僧脸色剧变,武僧们紧握戒棍的手青筋暴起,却又在对方那滔天的凶威下感到一阵无力。慧觉大师白眉紧锁,口唇微动,似在急速权衡。场中气氛紧绷如弦,一触即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哇——!”
一声尖锐的,充满极致恐惧的童音,如同利刃般突兀地划破了死寂!
是铁生!
他不知何时从崔钰身后探出了半个身子,小小的手指颤抖着,笔直地指向平台中央那盘坐如山的巨人魃父。
他脏兮兮的小脸因极致的惊骇而扭曲变形,瞳孔放大到极致,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怖的景象。
“眼睛!他的眼睛!”铁生尖利地哭喊着,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恐惧,“里面有太阳!好烫!好烫的太阳!要烧死人了!崔叔!打他!打他啊!”
孩子的哭喊带着最本能且不加掩饰的恐惧,如同滚烫的油滴溅入了冰水,瞬间打破了凝滞的对峙!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铁生所指的方向,再次聚焦到魃父那双熔岩般的眼眸上。
与此同时——
嗡——!!!!
悬空寺内,所有殿堂之中,悬挂着的,供奉着的,大大小小不下三千口的青铜古钟,竟在同一刹那,无人撞击,无人触碰,齐齐发出了一声低沉宏大,仿佛源自远古洪荒的共鸣!
钟声并不嘹亮刺耳,却浑厚悠长,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叹息,又似沉睡古佛的梦呓。三千古钟齐鸣,汇成一股无形的音浪,涤荡着悬空寺的每一个角落,也扫过平台上的每一个人心湖,带来瞬间的空白与肃穆。
钟声回荡中,魃父那巨大如山峦的头颅,缓慢却又极其精准地转了过来。
他无视了悬空寺的住持,无视了惊骇的众人,无视了哭喊的铁生。那两道熔岩般流淌着毁灭与炽热的金色目光,如同穿越了空间与人群的阻碍,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直抵本质的恐怖力量,毫无偏差地,牢牢锁定在了——
崔钰的身上!
那目光落下的刹那,崔钰只觉得周身空间猛地一沉。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太古星辰坠落般的恐怖压力轰然降临。
心口沉寂的烛龙真灵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暴怒与警惕的长吟,碎骨渊的酷寒罡煞疯狂运转,青金双瞳深处,冰魄的幽蓝与烛龙的金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激烈轮转碰撞。
他指间那柄狭长快刀,刀身一半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幽蓝冰晶,另一半则透出熔岩般的暗红,冰火之力在刀身之上激烈冲突,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随时可能炸裂!
平台上的风沙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魃父巨大的脸庞上,那原本不耐烦的,带着蛮横戏谑的神情,缓缓地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老矿工发现了深埋地底的神铁原矿般的专注与审视。他熔岩般的金瞳微微眯起,目光穿透崔钰体表流转的冰火真元,仿佛要直接窥探其灵魂深处,其血肉本源。
他巨大的鼻孔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在捕捉着某种无形的气息。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沉重得令人窒息。
终于,魃父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巨大而奇异的弧度,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那不是之前的蛮横之笑,而是一种......发现了猎物后,带着纯粹兴奋与原始战意的笑容。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两块巨大的陨铁在虚空中碰撞,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气浪和不容置疑的肯定,清晰地砸在崔钰的耳膜上,也砸在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心头: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找到了......”
“你的身上,有那棵老木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