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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施恩对林暮暮的开门见山有点吃惊，怔怔，突然拾起黑子，落棋不语。
林暮暮不会下围棋，她也知道南施恩找她并不是真得要下围棋，所以捡起白子纯粹是按照五子棋的下法乱下一通。
不过一柱香时间，林暮暮就输了。她谨记墨渊的交待，将棋子一扔，说道：“皇上有话直说吧，民女是深山老林里出来的野丫头，不懂这些文雅的东西。”
“上次林姑娘求朕的事，朕考虑过了。太医院正巧缺个御医职位，虽说只是个小医官，但对王仕远来说，想必他是很乐意的。”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皇帝又如何，照样是这样。
林暮暮下意识的往后看墨渊，等她扭过头后才意识到墨渊隐身，她只能感觉到但看不到，讪讪的笑了一下，又扭回头来。
这时，她才发现南施恩探究的盯着她，林暮暮掩饰的咳嗽两声，说：“这听雨楼原是如烟姐姐住的地方……民女知道皇上想要民女做什么，民女只是想知道如烟姐姐答不答应。”
“如烟姑娘出身卑微，不过出淤泥而不染，为了保名节不惜以死明志，这点皇后娘娘最为欣赏，因此才准了她与周义宁的婚事。朕也觉得她是个好姑娘，所以才追封她为一品夫人。虽说如烟姑娘的身世值得同情，但也算是死得荣耀……有道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如烟姑娘最终还是选择错误……林姑娘，我说得对不对？”
南施恩优雅的笑着，带着皇家固有的贵气和从容。
他与墨渊不同，墨渊的淡定是冷漠和洒脱，超凡脱俗的。而南施恩的，却是在红尘世俗中打滚练就出来的。
林暮暮身子一震，又下意识的扭头去找墨渊。
墨渊也听出南施恩的话外之意，知道他通过别的渠道了解到如烟因为嫉妒而临时变节，最终误信霍时健会娶她为妾的鬼话，串通了霍时健绑架了林暮暮的事。
他轻声说道：“别害怕，他只是在加重谈判筹码。他既然已经追封了如烟为一品夫人，是不可能推翻自己的决定。暮儿，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等他把全部筹码都拿出来，你再决定。”
林暮暮忽然感到无比的轻松，有墨渊在，她真得什么都不怕。
林暮暮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她的小聪明仅限于应对善良的人。南施恩身为一国之君，如果他善良，那才叫笑话。
南施恩见她又转身往后看，想到她刚才说的想听听如烟的意见，背脊梁莫名的发冷。
他勉强笑笑，将棋盘上剩下的棋子全都捡回到棋盒里，又重新放下两个黑子，手指，夹着第三个黑子，落下，慢慢说道：“乞儿帮虽然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帮派，但从上两代帮主开始就在走下坡路，说不定哪天消失了，也是有可能的。林姑娘，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林暮暮的心一抖，她强颜欢笑，望着南施恩，等他的下文。
“你与乞儿帮私交甚好，小石头为你丧命，你也很悲痛，朕明白。皇后娘娘也有感于乞儿帮的义气和忠心，特地央求朕为赐‘天下第一帮’的名号给他们，赏赐黄金万两为天下树立忠义榜样，让世人效仿。朕觉得，这办法甚好。而且，小石头忠义两全，应该成为世人之表率。虽说他不是朝廷中人，不过万事都有破例，朕给他一些些追封，也不为过。”
南施恩缓慢说完后，又问一句：“林姑娘，你说朕说得对不对？”
林暮暮望着落下的第三个黑子，沉默不语。
从正面说，乞儿帮会因为她而重新振作荣耀，从反而来说，假如林暮暮没有答应南施恩的条件，乞儿帮将会被朝廷封杀，从此消失在江湖之中。
林暮暮越想越后怕，她的唇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如果不是因为墨渊紧紧的握着她的双手，她肯定会因此而手脚痉挛。
林暮暮觉得自己惩罚霍时健已经够心狠的，但是跟南施恩相比，她真是小巫见大巫。
南施恩可以为了他想要的平衡和利益，不惜拿整个乞儿帮来陪葬。
在林暮暮看来，乞儿帮很重要。可对于一个国君来说，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暮儿，别怕。乞儿帮的历史比南瑞国的历史悠久，南施恩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墨渊知道林暮暮是关心则乱，马上提醒她：“自古朝廷和江湖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南施恩想对乞儿帮，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他是皇帝，不会这么傻，做损人不利已的事。”
林暮暮听到墨渊的分析后，顿时放松下来。
墨渊见她不再紧张，笑道：“暮儿，你可以反击了。”
林暮暮歪着头看了看南施恩，拿起一个白子，落盘，说：“我师傅是仙医，仙医自古不受朝廷控制，虽然肩负保护南瑞国的责任，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要求仙医一族去保护皇族以外的人。”
南施恩变了脸色。
林暮暮又展颜一笑，再落一子：“我虽不是仙医传承人，但是，我的血是小皇子的治病良药。有我在，必保小皇子身体无恙，我若死了，小皇子当然可以健康成长，只是少了味药就会多一份风险。”
南施恩紧握拳头，指节泛白，发出咯咯声响，听得很碜人。
林暮暮正犹豫是不是要下第三子，墨渊拿起她的手将那白子落下，轻声在耳边教她：“霍家有功于朝廷，但是功高盖主，所以才生了这么一个不肖子孙祸害民间。霍时健并未死，只是多受点苦痛，并且不能传宗接代，对百姓，与南瑞国，都是大幸！”
林暮暮默默听着，一字不落的重复着。她说的越多，南施恩的脸就越青，到最后，南施恩面如死灰，就连那平时看上去透着无比威严的双唇，此刻都紧抿成一条缝，压抑着他内心巨大的怒火，以及对林暮暮不敬的憎恨。
此时，棋盘上放着三枚黑子三枚白子，两人势均力敌，竟再无话题可以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