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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三月,诏曰:“更受所监临,以饮食免,重;受财物贱买贵卖,论轻。加笞与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人。其命廷尉与丞相更议著令。”
同月,又诏有司举贤良文学士,上亲策之。
对策百余人,唯太子家令晁错为高第,由是迁中大夫。
“??”周阳由满是不甘地看完了晁错整篇的策论,半是嫉妒半是艳羡地骂了一声,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承认:“写得那么好!前面写那么好就算了,最后连谄媚陛下都能夸那么好,还给我们这些人路走吗!”
他情绪激动地转头看向身后不发一言的青年:“都?都!你说呢?“
“晁家令升任,对殿下来说也是件好事。”郅都没理周阳由的破防,只为刘启觉得高兴:“晁家令对殿下既有为傅之情,又有知己之义,对殿下可谓是一片忠心。有他在陛下身边为殿下的口舌,就不用担心会发生昔日秦朝那样的悲剧了。“
?
我问你这个了吗?
周阳由默默瞪大了眼睛。如果他是后世人,恐怕很有一句心中义愤想要吐露:
有卷比啊!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难道能说郅都说得没有道理?周阳由只能干巴巴地哈哈了两声,随意应和了两句。
其实,如果按照周阳由往日的性格,他绝不会这么轻松就揭过这层??但自从郅都养好伤,被太子向陛下一并讨来做事之后,他也算是被折磨服了。
郅都没来之前,周阳由把草包送给张释之,把有用的郎官留在自己手下,强横地开始服从性训练,逼迫所有人觉得听从他的命令理所当然。
郅都来了之后,额,他把周阳由一起当狗一样训。
酷吏之间可能也是有等级高低的。周阳由最后不得不惨痛地认识到这个事实:他自诩可能是人中之杰,但郅都也许能做到酷吏的最顶尖水平。
??于是他滑跪了。
朝强者低头不丢人!
王?:当然,如果你算SR,都对刘启来说可是能算SSR,和张汤之于刘彻拼一拼的了。
不是所有酷吏都能做到为了皇帝,顶着太后的压力逼死废太子,在明知自己注定要死的最后时日,还能兢兢业业帮老板抗击匈奴的好吗?
刘启舍不得把他卖掉实在太正常了。
“门大夫,周阳舍人?二位这是在?“
不知从什么时候默默走到他们面前的王?面带浅笑,打断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交谈。而站在她身边的,赫然是正伸手为王?提供着搀扶点的刘启,此时却满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
因为他们二人在更议著令一事上表现良好,而刘恒后来又把自家儿子的家令给提拔了,所以心情不错的皇帝陛下一挥手,直接将未来《酷吏列传》的两员大将又塞进了太子宫,全然忘记了自己此前对于太子身边刚强之人过多的担忧。
嗯,或者说,在确认了王?的存在与脾性之后,他觉得给刘启身边再加点个性之人也没什么大事?
毕竟人才要物尽其用嘛。文帝陛下笑眯眯地表示。
郅都有武学根底,对于王?二人的到来并不奇怪。其实刚刚那番话,既是他的肺腑之言,想要委婉提醒刘启,也是对阻止周阳由对晁错说出什么更过激的言辞。
毕竟亲疏还是暂且有别,感叹晁错才华被刘启听到还能算是夸奖,要真把他内心的酸涩说出来,指不定太子就得不高兴了。
郅都无声瞥了一眼周阳由:他其实对于同僚权欲重这点没有很大的意见,只要对方同样干练有才,都并不介意和一位咄咄逼人,凡事掌控欲很强的同僚共事。
只是王?先前特意对他交代过,希望他能够将周阳由的气焰压制住。主人有命,都自然从善如流,于是才有了周阳由痛苦不堪的那段时光。
眼下看来,夫人果然颇具识人之明。郅都在心里感叹一声,情绪稳定地躬身而拜,而一旁匆匆回过味来的周阳由脸色有些煞白,动作却也不慢:
“拜见殿下,拜见良娣。
“起。”
王?心情不错地弯了弯眼:文帝陛下虽然在日常生活中抠门,但对于贤才的赏赐却并不吝啬。
郅都、周阳由、乃至于晁错都因为更议著令一事或多或少得到了提拔,身为主事者之一,还有部分首倡之功的王?自然也没有被落下。
汉初的后宫制度本就草率,而太子的后宫制度比皇帝的还要粗糙,如今刘启后宫诸姬实质名义上都只是普通的侍妾,彼此之间地位高低的差距,都是囫囵仿照宫中贵人的样式,暗地里竟出的高下。
若要将王?此前的地位与汉宫相类比,她大抵已经就算诸姬中待遇最高的一等,与美人似。但后宫诸姬却并不为此着急:谁在太子宠爱正浓的时候不觉得自己尊贵呢?真正的竞争,恐怕得等到刘启兴趣渐淡下去。
??然后她们等到了刘恒和窦漪房通气过后的一道旨意。
太子的后宫制度相当粗糙,有名有姓的名分,只有太子妃、良娣、孺子这三级。
有薄太后在,薄的太子妃之位稳如泰山。而后宫诸姬虽然都属于没有够上这一层的普通姬妾,但因为妃之下两级从一开始就空置无人,此前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好。
直到王?被直接封为良娣,甚至都没有经过孺子这一级,给她们哪怕留出一点幻想的空间。
王?才不管后宫众人又是哪家破了防,砸了满地的器物,或者又是哪家看着戏,心里却巴不得她也跟着坠地。她升了位分,心情好,就是要光明正大地表露出来。
她真的凭本事挣来的,她凭什么不能骄傲啊。
后院哪家不服?建议自己来尝试一下给刘启当幕僚:)
王?继续一脸笑眯眯的,而刘启把周阳由看了又看,心情复杂地想起来,这人勉强算是汉朝的宗家,和自己还有着弯弯绕绕的姻亲关系,于是张口欲言半天,最后还是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先生才能出众,自当如锥处囊中,脱颖而出。”
淮南厉王刘长,一个或许是唯一能够让刘启发自内心害怕过,一旦想起来就忍不住自闭,给彼时年幼的刘启留下过沉重心理阴影,让他童年每次见到都恨不得当场转身跑路的男人。
刘长当年锥杀审食其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转身就敢大大咧咧地进宫,在刘恒面前把衣服一脱,膝盖一跪就开始为自己的杀人行径请罪。
其言辞之缜密,性情之高傲,场面之血腥,都让当时意外在场,年仅十一岁的刘启大开了眼界,乃至于产生了探索语言艺术的念头。
??然后在一系列相处过程中,被力能扛鼎,性情偏偏还和刘邦几乎如出一辙的刘长日常创死。
刘启自己都很难说,他后来一不留神真的把吴王太子砸死,到底是不是因为当年刘长经常仗着自己力气大,强行和侄子“玩”,而他不论如何奋力反抗都没有用,以至于产生了对自己力气的误解。
太子殿下默默移开了视线。
......周阳由是刘长的表弟,不是刘长本人,刘长都造反失败自杀多久了,不要总因为周阳由而想起死人,多不吉利啊。
周阳由背后都被刘启盯出了薄薄一层冷汗,见最后的结果竟然只是轻拿轻放,忙不迭点头称是。
郅都比他靠谱得多,拱手等待着二人的指示:“殿下和良娣此行为何?”
他看见了太子的车马和骑郎等人都已然备好,这次出行显然不同于平日里的出门散心,在规格上显得相当正式。门大夫本就有陪同护卫太子外出之责,这样正式的出行,当然更应当有郅都的事。
刘启长叹息了一声,王?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在身后车骑的衬托之下,肃穆起神情的二人显得分外凝重。
当然是大事。
王?都快怀孕七个月了,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刘启是真的怕带她一起出门,生怕磕到,碰到她哪里。
“东阳侯病重了。”
太子的情绪并不算高涨。
张相如当他太傅的时间相当之长。老爷子是个武人脾气,不善文辞,刘启不好辞赋的毛病可能都是从他身上学到的。
比起教他念书识字,张相如的太子太傅生涯最爱干的一件事,其实是把太子逮去上林勤练弓马,排兵布阵。
这么说起来,显得张相如并不能称得上有多称职??晁错作为太子家令,却因此事实上成为了刘启的先生,博得了刘启的亲近。老爷子还为此专门对晁错吹胡子瞪眼过。
但刘启是个对感情有着微妙敏感的人。他能感觉得到,张相如对他的关怀,实际上远超很多当朝的老将,用略显冒犯的语句,老爷子其实是真的把他当自家小辈在养。
于是哪怕在匈奴入寇的那会,刘恒把张相如借走,刘启一时脑子短路,担忧亲爹会把投诚的栾布塞给他当新太傅的时候,太子殿下对东阳侯的态度都是从容的,就像他完全不担忧晁错离开他之后会不会淡忘他一样。
直到他突然猝不及防接到老头病重的消息。
“看来如果没有太仓公,长安城的医官水平属实一般。”太子状似平常地对着王?笑了笑:“东阳侯几个月前才刚从战场上下来,怎么可能一会功夫就重病在床呢?“
王?看着他僵硬的笑,伸手摸了摸他凝固的眼角。
“嗯。是长安城的医官水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