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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竺从都尉府出来后,先是回了趟家告知张芝芝去找荣德帝姬,继而便马不停蹄直奔校场。
她心里清楚,禁军众人此刻必定都在观望她与驸马对峙的最终结局,因为这将决定这些人日后是一如既往地继续为皇亲国戚效力,还是依照她所言投入练兵之列。
毕竟,她在军中毫无根基,要想让众人俯首听命,除了展露超凡膂力和精妙的箭术,还需彰显出一定的政治地位。
当郁竺安然无恙地返回校场时,这场对峙的最终胜利者已出分晓,禁军众人见状,再无二话,纷纷投身训练。
由于是练兵的首日,且上午出了点插曲,郁竺在让五个指挥使传达完自己的命令后,便未再提其他要求,而是组织士卒们两两对抗,玩起了相扑。
此时相扑非常流行,无论是宫廷宴会,还是勾栏瓦舍,都是人气极高的表演项目,在士卒中普及度也很高。郁竺这么组织,也是借鉴了前世带团队的经验,活跃一下气氛,增强团队凝聚力。
她依照淘汰赛赛制为众人分了组,还自掏腰包拿出十两银子作为最后的冠军奖励。韩滔见此情形,不甘示弱,又添上十两。
二十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一家子过上好几个月的安稳生活,许多出身贫苦的士卒见状,顿时来了精神,再加上五位新上任的指挥使皆是毫无背景之人,他们当下干劲十足,觉得跟随新来的郁大使,前途一片光明,比以往那朝不保夕的日子强
多了!
郁竺见整个队伍比起早上那种“活人微死”的状态,精神面貌明显提升了一个层次,也兴奋起来,加入到士卒们的相扑队伍之中。不过她颇有自知之明,因为开了挂,不好意思参与淘汰赛,于是又设立了挑战赛,任由士卒们像打擂台一般挑战自
己,胜者皆可获得赏赐。
起初,那些士卒见她是女子,都有些难为情,动起手来缩手缩脚,结果被郁竺狠狠摔了几个大马趴,当下便不再拘谨,放开手脚比试。虽说最终无人挑战成功,但新练兵大使武艺过硬又平易近人的形象是深入人心了。
相扑大赛一直持续到申时三刻才结束。郁竺自是十分过瘾,她发现一旦绝对力量足够之后,很多自己之前从没有做过的高难度动作也变得轻而易举起来,这种能高度掌控自己全身每一块肌肉的感觉让她有些飘飘然,当下决定这一个月每天都要
来校场跟着一起操练一番,哪怕之后这股神力消失,能通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留下一点肌肉记忆也是好的。
从校场出来后,天色还未暗下来,郁竺想着张芝芝或许仍在都尉府,便拿着自己和韩滔等人讨论的记录,直奔童贯宅邸。
十分幸运,童贯在府上。这次没有经过若干人的传话,老都管直接殷勤地将郁竺带到童贯面前。
看着郁竺一身泥灰,童贯明显一愣,继而才想起来她应该是练兵去了。
他在府上隐约听闻今天校场闹了些风波,不过既然如今郁竺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他也乐得在一些事情上装糊涂,悠悠开口道:“看来承旨今日练兵成效斐然啊!”
“哪里哪里,承蒙童大人挂怀。”郁竺摸了摸鼻子,掏出一张纸递给童贯,“有些事情,下官力有不逮,还得烦请童大人出面斡旋。”
童贯伸手接过纸张,目光扫过,见上面罗列了若干条目,轻“嚯”一声,抬眼调侃道:“承旨若是涉足商贾,定是个精明过人的奸商。我那事儿办得怎样了?”
他口中的“事儿”,自然就是劝说赵佶同意联金抗辽之策的一事。郁竺明白童贯言下之意??他既已为练兵事宜出过力,若要他再出面周旋其他事务,自己便当为他所关切的事情上有所行动。
郁竺干笑两声,眼神微微闪烁:“正在找个恰当的时机准备向陛下进言。”
童贯何等精明,怎么会被这种“正在落实推进”的托辞糊弄过去,当下直截了当地点明:“可我听闻承旨似已与李师师有了交集,倒是颇出我意料,为何不借她之口向陛下进言此事呢?“
郁竺没想到他消息还挺灵通,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师师姑娘性情孤傲,卑职也是刚刚和她说上话而已......”
“既如此......”童贯将那纸张缓缓收入袖中,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待我的事情有了实质性进展,我再去帮承旨斡旋所列举诸事吧。”
最终,在这场奸臣与奸商的对决中,郁竺还是稍逊一筹,灰溜溜出了府。
联金抗辽之事,并非她不想推进,而是在她印象中,今年的八月,赵信便会出首批使者秘密前往金国,只是这初次出使无功而返罢了。
也就是说童贯目前所困扰的问题,最多再过四个月便会迎刃而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促使赵信和蔡京转变了意见,但是原本她是打算卡着这个时间点,装模作样为童贯出点力气......现在看来,想要蒙混过关、浑水摸鱼,难度还有点大。
郁竺一路想着,脚步不停,往金钱巷走去。
她要去找李师师,当然并不是因为童贯刚给她下了任务,而是关乎自己向帝姬许下的承诺。
只不过这次没这么幸运,才行至巷口,便看见张迪那猫鼬般的身影在李宅门口东张西望。
谁在李宅之中,答案不言而喻。
她尚不至于如此不识时务,当下悄然转身,迅速撤退。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郁竺估计张芝芝从都尉府回家时候不会早,家中估计没什么吃食,便绕路去了著名的马行街夜市,到那生意颇为红火的“曹家从食店”买了些清爽的水饭,然后往家的方向走去。
从马行街往西南,商铺一路变得逐渐稀疏,等到了宜秋门内大街,已是民宅为主了。隔壁的洗面汤铺子早已打烊,门板紧闭,仅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街边房屋的缝隙间渗出,勉强勾勒着道路的轮廓。
郁竺又徐徐走了一小段路,隐约瞧见自家门口似有两个人影在晃动,那两人的身形鬼鬼祟祟,四处张望,顿时心里一惊??莫不是曹晟安排人寻仇来了?
此念一生,她本能地想掉转脚步找人前来帮忙,却又突然记起自己“力拔山兮”尚在有效期内呢,当下胆气顿生,四下一瞥,捡起洗面汤铺子家门口丢的烧火棍便冲着那二人大步迈去。
随着她越走越近,黑暗中两个人影也愈发清晰可辨??这是两个身材颇为高壮的人。
郁竺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棍子,那两人影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靠近,转而朝着她的方向。还未等她大喝一声震住对方,便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哟!果真是郁承旨,没找错!”
“你是......李大人?”郁竺听闻此声,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那黑影的面貌也明朗了起来,正是起居郎李纲。
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和他身量相仿,但却十分年轻的男子。
郁竺立刻丢下手中的烧火棍,颇为不好意思地连忙掏出钥匙,快步走向家门,边开锁边说道:“恕不知李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本是我不请自来,失礼了才是。”李纲笑着回应,拉着那青年一同走进屋内。
郁竺点燃灯烛,昏黄的光线逐渐蔓延开来,她微微抬起头,这才将那青年的模样瞧了个真切。
那青年生得极为俊朗,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鼻梁线条挺拔利落,让他整个人带上了一点冷冽的气场。郁竺不禁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惊叹,纵使见识过现代各色男明星,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她不禁有些疑惑地转向李纲:“李大人,这位是?“
李纲刚把手上拎着的东西找桌子放了下来,连忙介绍道:“这便是神龙卫四厢都指挥使刘?刘四厢是也!承旨今日在天武军练兵,可谓是其势赫赫,其声扬扬啊!刘四厢一听便心驰神往,要结识我们这位练兵大使,我便带他来这里了,如今看来
果然是没有找错地方哈哈!”
郁竺顿时肃然起敬,刘?可是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赫赫威名的南宋名将,当下全然没了欣赏他外表的心思,郑重其事道:“久仰刘四厢大名,下官方才多有失礼,还望海涵。”
“承旨言重了,唤我信叔便可。”刘?连忙欠身,虚扶了一把,微微一笑。他这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倒是显出几分羞赧,这点恰到好处的羞赧平衡了他气质里的冷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谦和。
郁竺知道他父亲泸川节度使刘仲武是种师道之前的西军统帅,连高俅都曾在其麾下短暂效力过。刘?本人也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亦是东京手可热的人物。
如今得以亲见,却是这般温良恭俭,不由得对他观感极佳。
说话的工夫,李纲已经将带来的东西在桌上一一摆放整齐,郁竺定睛一瞧,竟是些精致的酒菜。李纲笑着解释道:“信叔特意遣人去丰乐楼买的吃食,说是既要来诚心讨教练兵之法,于这晚饭的当口自然不能空手而至。”
丰乐楼便是大名鼎鼎的樊楼,平日里雅间极难预定。刘?这满满一桌子佳肴,想必花费了不少银钱。郁竺瞅了瞅自己手中拎着的“网红”小吃,顿时觉得相形见绌。她哈哈一笑,爽快地接受了这场“外卖”大餐。
三人刚刚坐定,张芝芝便手提食盒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家中这般热闹景象,不由得吃了一惊。
郁竺敲着她手上的食盒极为精致,猜测是帝姬赐下的东西,当下不动声色地向她递了个眼色。张芝芝也是个聪慧伶俐的人,自然心领神会,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初次见面的人。她客客气气地向打了声招呼,拎着食盒转身走向厨房,不
多时,换了个寻常碟子盛着食物端了出来。
至此,一桌四人终得齐聚。郁竺身为东道主,率先举杯,向其余二人敬了一杯酒。
热酒入腹,似有一股暖流驱散了刘?面上那层薄薄的羞赧之意,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终于不再拘谨,敞开了话匣子??他没有以郁竺这些天听腻的夸赞之辞作为开场白,而是直接切入主题,挑了练兵一事中自己感兴趣的数点询问。
这般务实直爽的作风令郁竺颇为欣赏,她本就有意与这时代顶尖的武将交流切磋,当下便将自己的练兵计划以及今日在军中的推进情形,挑着重点地向刘?与李纲二人娓娓道来。
刘?侧耳倾听,其间未插一言。直到郁竺说完,他才给几人都斟了一盅酒,然后自己一饮而尽,修长的指尖却捏着酒盅久久没有放下。
沉默半晌,他缓缓开口道:“承旨以指挥为单元着手练兵,倒似乎是可行之策,其间诚具苦心?!只是......”
郁竺见他似有弦外之音,当下神色一凛,诚挚道:“信叔但说无妨。”
刘?轻喟一声,忧色浮于眉间:“就怕承旨在天武军能如鱼得水,一旦涉足三衙禁军,却困阻重重;更甚者,想将此练兵之法推行至整个大宋全军,恐怕寸步难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