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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经理最近有些为难，因为一个案子。
案子的委托方是一对中年夫妻。中年丧子，哀伤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即便是不言不语的，只往那儿一坐，就能让人能感受到他们的伤痛。
中年夫妻登门后，周经理很矛盾。
一方面，因为儿子周雅鸿也在附中上学，他希望这所学校环境是清明的，希望儿子不会受到这类待遇。
另一方面，根据传言，幕后黑手是有头有面的人物，若是轻易揭开了这起恶势力，那么难保自己一家不会受到伤害。
所以，周经理没有立刻答应接下这件案子，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好言安慰了几句，公式化地留下了联系方式，没有任何明确答复，只是客客气气地送走了这对伤心人。
但是，这一切的犹豫都被殷助理的到来和关心给扼杀了。
他只能当着殷菲郁的面给中年夫妻打了电话，约了他们回来签订合同。
合同是定了，为难才刚开始。
周经理看着负责此案的二组组长就头疼万分。他将手里的进度报告摔在了对方面前，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就没有控制好：“你就给我看这个？这个和那份公之于众的报告有什么区别？自杀？我们当然知道自杀。我们现在要查的是，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自杀！是真的因为学业压力，还是因为受到了迫害？”
组长也很无奈，他们这几日已经想尽法子找了各知情者，由于涉及的许多人物都不是平凡人，他们也不敢用太激烈的手段，只能连哄带骗地套话。
那些孩子们许是见多了，个个油滑，看上去毫无心机，说的话却毫无漏洞，完美得很。
毫无破绽的言辞印证了最初的结论。
但也正是这毫无破绽，所以调查人员们心中其实是有些疑虑的。眼看着半个月过去了，毫无进展，组长只能厚着脸皮将进度报告交给周经理。
组长底气不足，只能诺诺道：“他们的确已经尽力了，目前查出来的就是这些。”
周经理深呼吸了数次，将胸中的无名之火压了下去，尽力和缓了方才激烈的语气，语重心长地道：“哪怕是一样的结论，你们也要找出新的证人、证据来证明这个结论。”
理是这个理。
奈何真的有困难！
组长愁眉苦脸地走出经理办公室的，然后迅速重整旗鼓，满面笑容地给组员们打劲鼓气。
周经理看着已经关闭的门好一会儿，终于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浊气。
他现在压力很大，不仅是因为要对委托人交代，还要应付殷助理。也不知那位费总身边的红人是个什么意思，怎么就如此关心这件案子，二人相遇时，总是会关切询问。
偏偏，他最近遇见殷助理的次数还特别多，躲都躲不掉。
明明以前的殷助理并不是如此。
*
费鞅也在问殷菲郁类似的问题：“你最近往前面跑的次数很多。”
总是找各种借口往前面跑，一天就要跑几回，害的他每每找她总落个空。
于是，受到了冷待的师兄不高兴了，要生气！
殷菲郁知道自己做的事并不能瞒住师兄，只老老实实地回答：“师兄，你还记得茅玖班里那位跳楼的同学吗？”
费鞅微一颔首，反问：“记得，怎么了？”
对于商务调查部接手的普通案件，费鞅不会插手具体事务，只会查看一下案件数量、金额和最终结案报告等，具体的调查情况、进度之类，他并不会时常询问。除非一件案子拖了太长时间，他才会问问具体困难。
所以，殷菲郁经常跑去过问案件进度并不是常见的行为，以她助理的身份会给调查人员带来不必要的压力。
因为自觉有些理亏，一双水汪汪的眼也不敢直视，殷菲郁只是垂首低敛望着地板，低声道：“周经理那边接了那位同学父母的委托了，我就想去知道是不是像茅玖所说的那样，所以就跑得勤快了些。”
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小姑娘这般局促不安、浑身上下都透出心虚的模样了。
费鞅笑道：“你跑去询问又不是什么坏事。以后，你想知道，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问，没必要这样找借口。”
为了不让小姑娘难堪，他随意找了件事揭过了此事。
但是，由此，费鞅也关心起这件案件来。
带了的后果对周经理和调查二组而言是不利的。周经理和整个调查二组感觉压力更大了，几乎是夜不能寐了，满脑子的是从哪里才能找到突破口。
就这样又僵持了一个星期后，全市中小学生们迎来了期末考试。
期末考结束的当天，九州人家论坛上又一次出现了一起坠楼事件。
这回坠楼事件案情更简单明了，是一名九州一中的高二女生，在她的书包里发现了一封亲笔遗书，只潦草地写了几行字，大意是“考得不好，无颜见家长”。
这件事起初并没有天机中任何一人或是妖、鬼的关注。哪怕网上已经讨论的沸反盈天，天机人、妖、鬼都只是看过就算，连讨论都没。
就在前几天，腊月十六，林蜉通知“七十二峰”已经顺利卖出去了，费鞅亲自去了娲皇山，还未归；乐望再次去了地府，为腊月二十九祭祖事宜与阴差们做最后的交接。没了费鞅管束，其余的妖们已经进入放假状态。
至于调查附中坠楼事件的二组还在为没有新进展而焦头烂额。
直到茅玖给殷菲郁打电话后，一组才将目光投入到这最新一起坠楼事件中。
茅玖的电话是在坠楼事件第二天打来的，刚一接通，不等寒暄，就开门见山：“菲菲姐，我找到证据了。”
殷菲郁听见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或兴奋，而是担心。她先责备了小猫妖的擅自行动，很容易陷入危险。
她是真担心。
小猫妖茅玖太小了，还不如殷菲郁大。无论是殷菲郁还是茅玖，对于妖族而言，他们都是属于小孩子级别，任何有些道行的妖都能轻松碾压。
茅玖这样擅自行动的，一旦与作恶妖族对上，很容易遇到危险。
起先是耐着性子听殷菲郁的唠叨，但后来茅玖不耐烦了，直接打断她的话：“哎呀，菲菲姐，我晓得了。”
在殷菲郁怔愣之时，他立刻将话题拉回来：“我去一中看过了，那个最新跳楼的女生身上有其他气息。而且，我也去跟踪那个随泰了，想我堂堂猫妖，想隐藏踪迹时，哪个凡人能发现我？偏偏他居然能感觉出我，很不正常。”
幸亏那次他反应机敏，在随泰转过来时就一溜烟地跑入了人群中。
茅玖得意洋洋。
这句话在殷菲郁听来就是危险，又要开启碎碎念模式。
茅玖早就料到了殷菲郁的反应，不等她开口，率先发难：“菲菲姐，我说你们公司效率也太低了，调查个坠楼案大半个月了也没查出新的消息，亏我还特意告诉苏戴鹏父母你们很厉害，让他们去找你们。”
苏戴鹏就是那个茅玖口中的书呆子，如今，他再不以外号称呼了，每每提及都是他的名字。
挂了电话，殷菲郁就去找了红馥。
费鞅不在，惯例就是红馥主持大局。红馥这日刚好还未出门，只是起晚了，被殷菲郁堵在了住宿处。
红馥前一日刚去理发店换了个新发型，在染发等待的时间内刚好听见了顾客们的聊天，对于一中这件事也算了解。
撩开快要遮住眼的发，一股染发剂刺鼻的味道冲鼻而入，她蹙了蹙眉，才道：“既然这样，我让折珞珞去一趟。”
可折珞珞前一夜出去喝多了，还躺在床上睡得昏天暗，根本听不见喊声。
熊猛同样是烂醉如泥地摊在床上，只能说比折珞珞好一些，还能睁开一双迷迷瞪瞪的眼，咕哝几句。对答虽然迟缓，口齿不清，但好歹思想还算清晰。
红馥只能对熊猛交代了几句，然后就看见他摇摇晃晃地起床，摇摇晃晃地去办公室坐镇。
红馥无奈地一笑：“走吧，我带你去。”
顺便练练胆。
坠楼女孩的尸体停放在医院太平间。由于家长的强烈反对，警局并未派人解剖尸体，只是做了一些基本检查。
红馥一系列手续办下来，带着殷菲郁见到女孩时已经是快靠近中午了。
带着红、殷二妖前来的工作人员好奇地偷偷打量两位女子，暗暗乍舌，这样看上去娇滴滴的女孩子居然胆大如斯，学的是法医。
殷菲郁胆子并不大，想象力丰富，特别是在见识过真正的鬼怪之后，想象的都是既现实又可怕的场景。
太平间内冷气森森，她下意识地裹紧了羽绒服。
工作人员将女孩拉出来。
已经做过了些必要的处理，女孩看起来并没有殷菲郁想象中可怖。一直怦怦乱跳的心定了定，她轻轻地舒了口气，仔细打量起女孩来。
茅玖年纪比殷菲郁还小，只能看出女孩身上有不属于她的气息。在殷菲郁眼中，女孩身上有青黑二气缠绕。
那青色的是女孩残余的一魂一魄，而黑色的，殷菲郁看不大清楚。
但是，人死之后魂魄即刻就会离身，为何还会留了一魂一魄在身？
向来不语也带三分笑的红馥此时已经敛了笑容，沉默了片刻后方对工作人员道：“我们想单独看看，麻烦行个方便。”
这不符合规章制度。
工作人员没有任何考虑地反对了。
看来是要用摄魂术了，刚好也可以让小殷锻炼锻炼。
红馥对殷菲郁使了个眼色，殷菲郁软语相求：“我们只是想试试如果没有旁人陪伴，我们是不是还敢独自在此。”
她看着工作人员，双手合十，语气诚恳，眼神中更是露出一抹真挚的央求：“毕竟我们以后是要独自解剖的，还请大叔你通融一下。”
工作人员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心不由自主地就软了不少，想起了这两位年轻女孩子既然能走正规程序来此，让她们单独与尸体待一会儿应该也不会出问题吧？
这里只有这么一个门，两个小姑娘能干什么？
他便道：“那么，我先出去一下，十分钟后就回来。”
殷菲郁看向红馥。
十分钟够了。
红馥笑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