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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天冷,相思湾早到处都是雪,尹错弦自小体寒,就乖乖的待在殡仪馆里,不敢出门。
不能出门,能做的事也少,每天无非不过就是对着烛火绣花,看着窗外的飞雪抄抄小楷,说闲处自然是淡。
可就在这种时候,大雪纷沓而至的时候。她又梦见了那个人。
第一次见着他,是在江南集镇上,那里不同青丘,一年四季都温暖潮湿,不会有阴冷的雪,只有眉眼温柔的姑娘和清雅的荷花。
他比荷花还要让人记忆深刻,特别是那双眸子,看着你仿佛能把你给看化了,不管喜怒哀乐,在他眼角都尽数化作笑意,直教你掉进去。
梦里,是我们相识很久之后某日,我正倚在酒家的窗边看话本,里面写的是一位丑陋的姑娘和帅气郎君的故事。他径直走来,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脑袋:“阿九,我来迟了。“
纵使我是青丘这一代练习里异术习得最好的,也没能抵得过他。她呆头呆脑的站起来,鼻尖窜来一股芙蓉的清香,比喝了姑姑家十坛桃花醉还要醉,落入他眼中应是满脸飞霞。
“再一起喝一杯吧。“
“我明日就要回家了,姑姑昨天写来了信。“
答非所问。他却笑了,收起手里的扇子,轻轻开口。
“我知道你还在赌气,那个姑娘只是……“
“你快走吧,我不想再付一杯酒钱。“
不怪她冷漠,虽的脸上藏不住我见到他的欣喜,但戏要演足。
就在我们缠绵过后的第三天,便看见他用同样的方法对待另一个姑娘,同样的笑意盈盈,同样的温文尔雅。
尹家女子向来骄傲,这又是第一次出来历练,断不能让别人看去了笑话,要走,也要自己先走。
他不再说话,也终于不再对着她笑。
梦突然就在这里醒来,她知道那只是和他的其中一个片段,说好要忘的,我一个人却把这些片段死死抓住不肯放掉。
后来尹错弦没有再去过江南,走之前带走了那里的一株杏花,栽在了茅屋前。每到春天,它们就会开繁开茂。可我与他的故事,终究不再有可能开繁开茂了。
夜深人静三更过,正是翻墙上房揭瓦时。
一身黑衣蒙面,只露出眉眼跟双手留在外,凭借几天踩点,轻车熟路绕到重生殡仪馆后墙无人处,几步翻过,安稳落地。
再次爬高躲过巡夜侍卫,一路跳蹿,几经转折,来到一偏房屋顶上。
不得不说这有钱就是不一样,瓦片都比人家的好看些。一边感慨着,小心移开几片,附身透过小缝看那屋里人模样。
房中灯烛已熄灭多时,细细聆听,还能发现床上主人家发出的阵阵鼾声。见人已睡熟,把瓦片合上,轻手轻脚挪到房檐,左右张望,确定无人,翻身跃下,窜进窗台,混入室内。其间未发出半点响动,床上鼾声依旧。
蹑步来到木柜架边,抬眼打量上面诸多摆件,权衡利弊。这瓷瓶看着值钱,可不方便带走。那玉石太过贵重,若是拿走,必定会遭官府追踪。思来想去,视线停留在了角落处一个不起眼的木雕。红木酸枝,精巧细腻,不错。双手扶住木雕,缓缓端起,抽出黑布包好,收入怀中。
回身原途退出,一路畅通。跳出院墙,打更人刚过,敲那锣鼓喊着“平安无事”逐渐远去。
“今夜平安无事,各位安好。”学那人腔调小声说道,随后自己笑了起来,迈着腿朝着另一个方向无声大步前进。
天际的云似是被烈火点燃染了几分红晕,此刻便已有了鸟儿从巢中出发前往不知名的目的地,羽翼划过天空时却不料被突然袭来的石子吓得扑腾几下,直至石子掉入水中激起水花后一切才归于沉寂。扰乱这一切的自个儿却躺在树叉上无所事事,将手中挑起石子的长剑挂到一旁便阖眼歇息。
着实是从忙里偷闲,变成偏安一隅。
这挂于枝头剑倒是个稀罕物,平日就没用过几回,倒不是说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只是故人所赠分外珍惜罢了。跟师父习过剑术却从未将此拿出卖弄,也摸不透心里想法,些许是对故人的惭愧以致如此。
闻得几声若隐若现的脚步声猛然睁开眼,用胳膊挡住人这一踢后从枝干上跃下。才见眼前人嬉笑着稳了身,倒也不是来着不善的模样,走到身边勾住肩将人半靠在自己身上,开口便是:
“呀,这东西你还这么宝贝着。”
听闻此话颦眉沉默了片刻,刻意避开人约半仗距离,将人搭在身上的手拍掉后,硬生生给人的肚子来了一拳:“欠打。我看你是离了师父后便没了规矩。”
“嘿你别打,我给你带了酿的新酒当作赔礼还不行吗?”粟娅弓腰躲过这群拳将被于身后的手拿出,将酒罐放于地上说着便要打开。伸手拦住其动作将酒罐置于一旁的树上。
“我独自品,不劳你陪酒了。”
这天破晓,雾霭还未散去,故友就又重逢了。
“不要怕。”
“姐姐替你守着烟雨,醒来还有暖粥。”
那时候相思湾的雨总是淅淅沥沥绵延不断的下,砸在房顶瓦片上发出一声声脆响而后沿着屋檐滴下碎在石槽中打转,润了初春在石缝中钻出的草。尹莞莞刚来时喜欢扒着窗扉看远处的街巷被笼的朦胧,就是那么呆呆傻傻的望着远处的街巷或更远些的青山发愣,睁着一双明亮水润的杏眼任由人用衣袖拭着额上的水珠,捧着瓷碗小心翼翼抿一口温热的姜汤,扭曲了一张小脸忍着胸腔中叫嚣的辣。
不肯让人擦去手上的煤灰,固执的就像是在街角淋雨伫立时凭姑娘家的羞涩不肯牵着手那样,在一次次的劝说后摇摇头。坐于炉火旁将那几件湿透的衣裳架于竹竿之上烘烤,回首便看见那一团杯中探出的小脑袋在枕边拱着寻出一个舒服,轻声笑笑弯了双眸,放柔声线悠然开口,哼着小调讲一个邻家娃娃都爱的故事,虽然开首还是那一句“很久很久以前”。
无需欢腾,只在回首时看见小妹合了双眸陷入一个青山一般翠的梦,炉中的暖光便烘暖了被雨水冻僵了的手。
“姐姐,以后我要带你去看看别处风景!”
在许多年岁后当初那个羞涩的奶团子也变成古灵精怪的大娃娃,学会了提起裙摆甩开布鞋并肩坐在塘边将脚浸入溪水中,偷抿了一口杯中酒便得意忘形地抒发少年人的轻狂,伸出双手比划远方“纵马追风”的豪迈。近有清风拂面,远有惊鸟跃起掠过万树,身边人想要乘鹏而起直上云霄伸手触月与嫦娥对酌。
她只是轻笑两声,伸出手指轻轻点着小妹已经有些少女模样的眉心,嬉笑着在嫁娶上数落一番,在那句“嫁不出去姐姐可不养你”还未完全脱口前被捧水浇了满怀,那丫头像是早计划好的那样骤然弹起拎着布鞋嘻嘻哈哈地喊着“还没哪家公子娶了姐姐呢。”,赤脚跑开,帮邻家的娃娃爬上那颗老槐树去够卡住的纸鸢。只得放纵似的叹口气将湿透的衣袖一撸,极小心的捏那一捆柴的草绳回家给她熬一碗尚且温热的桃花羹。在线电子书 .zaixian.
“如果一直下去就好了。”
妹妹出落的漂亮了,一张娃娃脸被岁月磨出了姑娘的温和妩媚,在无数金银锦绣的包裹下更是熠熠生辉,在众人的拥簇中像是本就养在后院中的牡丹透出无尽的雍容华贵。身边的同伴嬉笑着用胳膊肘怼上一下,轻声询问自己无厘头的猜想。
江湖本就在江湖中,床头一卷书便是一方天地,一瓷壶酒便就是乾坤。我辈愚钝,本就无求大富大贵,不图封妻荫子,自是不懂那个束手束脚不得自由的圣女是何方神圣。但她回首时,我看见了那双水润澄撤的双眸中有些波澜,像是透过无数人群去看我,又像是透过无数人群去望我身后被薄雾笼罩的青山,像是当年在烟雨中伫立一般的无措迷茫。
无法唤她,无法留她,那本就是京城种而非我江南人,但还是轻张唇齿送去一段无声的话。
.洛冰河15538
.青衫戏
.联戏
我从来没想过,会见到那样的师尊
地牢常年阴冷,将眼前已残破的人的身子冻垮。人轻咳,便能牵起伤疤,血如雨下。血色染在漆黑的地上。显得格外醒目。
人已如此脆弱。似一声轻响就能影响人身上的伤痕。故放轻脚步,来人身前。近看,人身上的伤更是藏不住。想紧紧抱着人却又担心碰着人伤口。不曾想等人抬起眼,眼里的讽刺却是刺人。
:小畜生,又想了什么法子磨我?
听到这番话。不由愣了愣神。师尊...这般。是...我干的?
眼泪自眼角滑落。提臂起剑落下。铁链应声而断。只见人瘫倒在地,挣扎片刻便昏死过去。见着师尊昏去,不管其他,将人横抱而起,带离地牢至己屋中。
把人轻放置床上。解开人衣物,遍体的伤痕映入眼帘。本就红肿的眼眶更加湿润。忍着手抖,将人包扎完全,换上件新衣裳。坐在床边,瞧着人惨白的脸。想起师尊先前说的话,一阵自责。埋首落泪,只得在心中与师尊道不是。
至天明,想着师尊醒了定然会饿。起身,至厨房煮了碗白粥。回屋时,师尊果然醒了。到床边,轻轻将人扶起。摇起勺粥,轻吹过,送人嘴边。怎想床上之人并不领情。
畜生,要杀要剐随你...
原来,他一直想这般想我...想着...我会试探你,所以。杀他...
:暗卫63
秋风扫尽落叶,寂夜虫鸣阵阵。今日将军命我等不守在身侧,便都散了去,想来也算是难得休假一日,有人三两结伴的跑去喝花酒了。
靠在河边巨石上晃着腿,仰头将碗中酒液灌入腹中,烈酒入喉身子也在微凉的夜风中回暖了不少,抬眸看向身前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的人,正欲开口却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酒嗝。
“嗝!嗯…我说扶风前辈,您到底钓不钓得上来啊?”
扶风本是已过而立之年,又是武林前辈,却恰好与自己性情相投,自此便成了朋友。他只是嘘了一声并未多言,见他如此便无奈翻了个白眼,提起酒壶又满上一碗。然抬起的碗还未放到唇边,烟火划破寂夜后天空炸开,惊起了一众飞鸟。猛然回头,蹙眉凝目,再也没了那不正经的模样。
“是你家将军的召集令,快去吧。”
“今天是没机会吃你烤的鱼了,再会。”
酒碗平稳落在石台上,足尖一踏,身如雄鹰高飞。身形在枝杈间穿梭,最终穿过参天巨树的枝丫直达树顶,确认过了方位,脚尖踏下那随风而飘的落叶一提气,身冲数仗之远。扶摇轻功一式承,单手背于腰后,右手捻了花瓣而来,旋身,手指一甩花瓣而出,足尖跃上一点。娇嫩花叶只是在空中一顿,身影瞬飞而出,花瓣未伤分毫随风而去。不足一盏茶已然出百里而外,穿林过水,未见人先闻声,看样子有人比我先到了。
“大将军,我劝你乖乖的将人头奉上免遭皮肉之苦。”
“想要我家主子的命可问过我的刀。”
“将军恕罪属下来迟。”
唇角拉出一丝弧度,脚最后踏下一次从空中翩然落至地面,腰间剑刃抽出手起剑落两个人头落地,声响惊动了围在四周的刺客纷纷回头。缓步向中心走去,就像漫步游园从容不迫,唇间缓缓而道,声音似一阵风过。
“是哪个杂鱼在这儿口出狂言。”
一个眼神下,刺客纷纷而动,可这些不成气候的东西,有何可惧?剑起刀落,电光火石,飞花散尽,长枪低鸣,龙吟剑啸,顷刻间战斗已然变作一边倒。
剑起处电光火花,光落处断玉削金,瞬息而至十二道剑光落下,面前的黑衣人早已面无全非。收式,手持剑柄甩落剑身血迹。回身再看,遍地残肢断臂,血流成河,不禁咋舌。
“哇啊你也太狠了吧,伤成这样怕是都不知道哪个部件是谁的啦。”
“倒是无妨。”
见那人缓缓开口,几人相视一笑。若是战场,以一敌十他们应该也是早就习惯了,只是今日这些杀手要比沙场那些兵将难应付的多,不免有些受伤了的。见他们三两围坐包扎伤口,而自己一个女子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适,便向林外走去。
出了树林,清风吹拂在面颊凉飕飕的,也将那林中充裕的血腥气冲散了不少。原本是穿了身白衣出来与扶风饮酒长谈切磋轻功的,此时白衣变了红衣,身上的血黏糊糊的异常难受。
寻了不远处的溪流,持着剑柄,手捧起水小心清洗着剑身上的血液,直到它重新回归原有的光泽,收剑入鞘。蹲下身挽起裤腿,小腿上有一处浅伤,血液也已经凝聚了。褪去靴子将小腿没入水中,溪水冲刷着伤口有些刺痛,缓缓吐出胸中浊气,脚步声从背后传来,知道是他们出来了,连忙放下裤腿起身。
“我哦,今天没休息成,还害的我赔了一身新衣。”
说话间回身面对他们,嘟着嘴示意心中不满,走在前头的将军明显一皱眉,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对他撒娇,而身后那几个动作一致纷纷望向了远处,就像演武场上整齐划一的士兵。看着他们那模样自己也是忍不住噗嗤一笑,稳着身形抬步上前,却被他看穿,一把扶住。
“你的腿。”
“诶?这都能看出来?”
“脚步声不同。”
抬头望向他眼底,那里如平静无风的水面,却引得心下一片悸动,局促的收回目光,又装作一副凌云壮志的模样一拍胸口说自己好得很还能围着将军府跑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