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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禹追上去拍那位姑娘的肩时,没想过自己会怔住。
微抬的油纸伞下,雪肌,翠衫,神情淡漠,曈眸清澈。
搭讪之语良久才吐出“族谱预言……今日午时茶街巷口第一百位姑娘是我命定之人”
“于茵”女子声音宛若鸳鸯交颈的鸣声,清冷的气质有了股缠绵气息。
他是白家公子,日子倒是清闲,自那日送于茵回客栈后,从此只顾追姑娘了。
白禹对于茵也是花了心思,因为天总不放晴,而于茵喜欢四处游玩,故花费重金打造了一辆晶莹剔透的琉璃马车,既遮雨又能赏景。
他每日在车上按她的喜好备糕点茶果,雪白茶花,事事入微,不能说不周到。
城主麟儿满月大摆酒宴,白禹推不掉带于茵参加,因着白家,人们纷纷上前示好,女眷包围着于茵。
白禹送于茵回客栈的马车上,于茵因不胜酒力恍惚道“从来没这么热闹,也没这么多人来同我说话”
“怎么会,你这么可爱”
于茵半睁着迷蒙的眼“他们都嫌弃我不吉利,都不喜欢我……每百年神兽聚会,我每次都去,可从来都没人跟我说话”
那一刻,白禹看到了女子深深的孤寂,他将女子拥入怀中“我喜欢你,会陪你”
于茵也同白禹说自己的事,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逛遍每个角落,因为有些地方去过一次,可能此生都看不到第二遍。
变故是于茵说了个故事,曾经某个小镇,一个小孩送了一朵茶花她,自那后,她便喜爱茶花,那是世间对自己的第一份善意。
那天夜里,于茵接过白禹递过的茶花,未及绽笑,一把冰冷的刀刃刺过心口,刀柄在白禹手中,那刀是魔刃,专杀神兽。
其实,哪有什么族谱预言,有的只是一本手札。
白禹抱住她开始讲自己的故事“我叫白禹,禹是大禹治水的禹”
“白家先祖是一次水灾唯一幸者,此后,他一生致力于治水并留下手札,除治水之法,还有一段往事'水灾前夕,村子来了一位漂亮的姐姐,肤白,翠衫,冷漠,干净,当时是卖花小童的我送了一朵茶花给她,姐姐说谢谢,声音好听的像一种水里的鸟'”
于茵忆起,水起后化为鱼形的她在混乱的水底咬住小孩衣襟,脊生双翼,飞离水底。
“可是河道,大坝……什么都没有问题,如果预言准确一定要发大水,问题在哪?我把手札翻遍,找到了你”
于茵憋足了力气,才挤出“地……地下水”
河道,暴雨,地下水,三者合一能瞬间淹没一个城。
水流无意识不便控制,天帝造出赢鱼,她身体能吸引水源,只需命令她待在某处,水便大量聚集,一朝爆发,无可挽回。
她本想救他,可也只能救他一人,如今,没了自己,大水袭来,他该怎么活?
她强聚意识道“我死后尸骸仍会吸引水源,它不能在任何地方停留,时间稍久,水源爆发,便是水患”
白禹脸上湿成一片,拥着她道“我会陪着你,带你去看这个世界第二遍,这次我们两个人”
扬鞭一挥,马儿开始奔跑,琉璃马车耀着月光,像一道流星划过。
自此白禹携尸骸颠沛流离,路过这世间,再没停歇。
元夕节当夜,初元手捧鱼灯放逐。左右同伴疑惑问其缘由,初元只道“今日乃上元天官赐福之辰,”而后片刻未语。鱼灯随风扶摇直上,灯面上镌刻的愿安二字逐渐飘渺,夜空中幢幢灯火令人忆起曾经。
初遇阿嬴时初元不过及冠之龄,房东头的厨子早至河西捞了一网子鱼,回城时引了几个孩童扒着瞧,初元也挤在人堆里望,只见鱼群挣扎着跃动,其中一条颜色尤为鲜亮,背脊还生有羽翼状物。初元盯得出神,终是软磨硬泡地讨了那条奇特的小鱼,宝贝般地供养在家里。初元母亲长年累月地痴迷奇文异事,见他手捧的鱼儿背生羽翼面色大变,直曰不祥叫他丢了出去。待母亲转身后初元却又偷偷捧回小鱼养在屋子里,每日吃食供给管足。
几日后夜里突闻异动,初元微微眯眼,缝隙里瞧见窗边自己养的那条小鱼猛然跃出鱼缸,月下一阵精光闪过化为姑娘模样,身形玲珑,声音娇俏似鸳鸯鸣响。那姑娘笑意盈盈地靠近初元,初元却仍假寐不敢睁眼。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被揭穿的当口初元不由得睁开眼,眼前女子与他鼻尖相处呼吸轻缓。心跳砰砰如擂鼓般响动,初元知自己是动了心,目光反复摩挲着女子容颜,意识到面前的她绝非常人后又突生感慨。
“叫我阿嬴便可,阿嬴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初元见女子自报了姓名又急着道谢,顿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半晌言道:“小生初元,叫初元就好,不必叫公子。”
自此二人日夜相随,初元嘱咐阿嬴在家中时时躲着母亲,出门在外则甚少拘束。阿嬴通晓诸多奇事,出行的路上初元听得神思随故事飘远,视线却始终不离阿嬴。村舍里外见初元身边多了个女子也都来二者身边凑热闹,孩子们叽叽喳喳讨糖吃,老人见阿嬴却言凶相直曰不祥,与那日初元母亲的反应并无二致。初元不甚在意,却因怕阿嬴听闻伤心难过,便带着她匆匆离开。
可惜初元从未真正留心过,听到这番话的时候阿嬴那充满歉疚的神情。
当夜阿嬴便与初元谈及道别,初元不依,只是死死地抱住她令她动弹不得。阿嬴面颊有泪,她回过头在初元耳侧轻言:“你会后悔的。”187小说 .187xsxs.
第二日果然村里陡生变故,城西的沟渠连雨几日后积蓄满河水,湍急而来直冲村庄。往日家乡一派破败模样,人们为避灾举家迁移却仍难逃洪水。眼看着洪水覆没,初元仍然不死心地拉着阿嬴水中飘游,蓝色液体盖过头顶,初元眼前是阿嬴突然放大了数倍的面孔,她神情认真地张了嘴凑近初元,以口为他渡气。
初元昏厥。
醒后,身旁只母亲一人。母亲似有感叹地念念叨叨:“我知她背脊生翼必是嬴鱼,嬴鱼所至之处难逃洪灾……”
灾后的日子恍如重生。初元却分外想念老村庄里的那几年,那里有女声音悦耳,名为阿嬴。
只待水上故人来
漂泊三年,何子铭没等到他的嬴鱼姐姐。浮舟于渭水河上,极目瞭望,望不穿这十二年的光景。
十二年前,何子铭九岁,他的家乡发大水,乡亲们都被冲走了,他的家人已被大水淹死,他抱着一块木头,随着急流各处漂荡,在渭水河上漂了两天两夜。
早晨,他睁开疲劳的眼睛,望见水上站着一位漂亮姐姐,踏着水面向他走来,她那淡蓝裙衣及衣上红色配饰随风轻扬翻飞,出尘如仙。
漂亮姐姐将他救上岸,又给他吃的。
何子铭对她说,姐姐,你能在水面上行走,一定是神仙。
她说,姐姐是一条有修为的嬴鱼,你怕不怕?
他说,姐姐救了我,我为什么要怕呢。
何子铭在附近山上住下。嬴鱼姐姐常带他游玩于江河之上。
半年后,嬴鱼姐姐对他说,我有自己的事情要离开这里,你也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吧。
何子铭哭了,说,我知道自己只能拖累姐姐照顾我,那我长大了再来报答姐姐。
嬴鱼说,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听她这样说,何子铭哭得更厉害了。
嬴鱼心一软,改口道,十年后,你来这找我,我会尽量回来见你。何子铭破涕为笑。
第二天,他们都离开了这里。
何子铭走后,被一位在江上摆渡的老船夫给收养了。
他跟随老船夫生活了六年,已长成一个帅小伙。
一次,何子铭发现一条长着翅膀的小鱼跟着他们的船。而后他发现,它每天都跟着他们的船。何子铭常准备些食物喂它。还问它问题,它不会说话,只是发出悠扬的咯咯声,如鸳鸯叫声。
三年后,老船夫死了,何子铭想离开江上,就把小鱼捞上来,带着它去老船夫的家乡生活。
不久后,老船夫的家乡也发了大水,他带着小鱼游到了一座山上。一个中年壮汉也游到了这座山上,他看到何子铭所端的缸里的小鱼,大叫一声,嬴鱼!怪不得发大水呢!快杀死它!说着就去抢他的鱼缸。何子铭抱着鱼缸就跑。那壮汉一下跃过去将何子铭撞倒,鱼缸掉在地上摔碎了,小鱼在地上胡乱跳动着,壮汉一脚踩在它的身上,它成了一摊肉饼。何子铭推开他,看到地上的景象,气得浑身哆嗦。
水灾令何子铭再次无家可归,距十年相见也只余一年,他便提前去当年相遇之处等她的嬴鱼姐姐,他等了三年,也没有见她回来,他打定主意,如果她一直不来,他就在这渭水河上等她一辈子。
他不知道,那条被踩死的小鱼,就是他要等的嬴鱼姐姐,当年分开后,他被老船夫收养,而她在半路被一位上仙给化去修为变作一条小鱼,她找到他后,天天跟着他的船。
大水漫过后的清晨,沈寂在岸边发现了袅清。
一身青衫的女子躺在冰凉的水中,凌乱于水中的发丝如墨般晕染开来。沈寂将她救起,食指置于鼻下时发现仍有呼吸。
第二日女子才缓缓醒来,看到沈寂时又惊又喜。她说她来自于邽山,渡了万里水程只为寻一故人,而那故人就在眼前。沈寂不解地看着她。女子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朵茶花,将它放于沈寂手心。她微微一笑,嘴角边的红痣鲜艳欲滴,“你可想起来了?”
沈寂一脸惊讶,茶花开于晚秋,以一瓣一瓣的方式凋零,象征着对爱情的眷恋与不舍,男子便以茶花赠佳人以表思慕。沈寂看了眼手心纯白如雪的茶花,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姑娘,顿时愣住了。
不一会儿,女子又道:“我叫袅清。”
此后,那位唤作“袅清”的女子便留在了小岛。
不到几日,大水再次卷来。岛上尸横遍野,鲜血混着残余的海水向着低处流淌。沈寂和袅清站在高处,望着被侵袭后的渔村心生悲凉。不久前还生机盎然,短短几天竟成了这副模样。经过两人身旁的妇女抹了抹眼泪,唉声叹道:“究竟是作了什么孽哟!”沈寂也随之叹了口气。谁也没注意到,站在沈寂旁的青衫女子默默垂下了双眼。
大水过后不到三天,小岛上便来了个手持拂尘的白发道人。道人指着袅清严声道:“此女乃邽山嬴鱼,现则水至,尽早除之,否则水患无穷。”紧接着呼声一片,袅清便被一群人困在原地。她慌张地望向沈寂,却见沈寂一脸漠然。
她被人绑在树桩上,顿时火光大起。她苦笑,想这必是她的下场。她原是邽山中一条小鱼,本该游淌却志于青天,经万年修炼修出了双翼和人身。那日,白衣书生如梦而至,打破了她原本的宁静,她沉溺于他眉眼间的温柔,止了修炼的脚步。异族相恋终是没有什么好的结局。天神震怒,一场大水淹没了她与他的故事。书生消失不见,而自己嘴角旁多了颗带有诅咒的红痣。她若离去,大水必会淹没她所至之处。她本性善良,怎见得天下苍生因她而受难,于是便在邽山独自度了万年。时间越长,书生在她心中却越深刻。她最终还是离开了邽山,带着那份执念踏上了万里水路。水浪一次次将她拍向深渊,她一次又一次地死里逃生。所幸,她还是见到了他。
火光映照下,袅清满脸泪痕。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一白衣男子慌忙地向她跑来。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大火已将她吞噬。
沈寂是在灰烬中找到那朵茶花的,他轻轻嗅了嗅,一股清香袭来。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画面中和自己面容相同的男子与一青衫女子坐在岸边,男子将白色茶花插入女子发间,轻轻笑道:“茶花宁静安详,倒是配了你的性子。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伸手去触碰那仍带有余温的灰烬,顿时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