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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与阿嫘收拾好了行礼准备告别,两人都身披战甲。肥遗站在原地愣了一愣,然后才忆起黄帝是来向她借五彩石的。
天下纷乱已久,蚩尤残忍暴虐,黄帝带着三百弟兄迎向了蚩尤的统治。她原是盘古大帝坐下的神兽,乱世之争虽与她无甚关系,但她一心盼着来太华山避难的百姓能少些。有五彩石在,黄帝的士兵能得几分仙障庇佑,在战场上能存的久些,便允了。
但是她另有问题问黄帝:“你既心在天下,为何还要娶阿嫘?”
黄帝却说:“肥遗,你不懂。”
便下了山。
他与阿嫘成亲之夜燃起的红灯笼,在肥遗面前晃了几晃。
中原还是一大片十分贫瘠的土地,黄帝与蚩尤已经打了十几年。蚩尤虽然凶狠,但终究是失了民心,黄帝的队伍已经越来越壮大,再加上拥有了神器助阵,蚩尤如今已变成了反抗的一方。
肥遗只要一下山天下便要大旱,她每隔一月遣蛇小黑去打听战报。
直到有一天蛇小黑带来阿嫘病重的消息,她惊的踏了祥云直去少华山脚,阿嫘神色死寂,面如八十老妇。她找了半响,黄帝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他还在战场上?!”
阿嫘只说黄帝要用自己儿子的身体去祭五彩石。
肥遗怒火中烧,飞奔去了战场。刚好看见明亮的五色光芒从半空中爆发,她飞扑过去想要救人,却晚了一步,那孩子的身体已与五彩石融为一体,朝着蚩尤的军队落下,爆体的高温灼伤了一大片军队。
她一面抵御着冲击,一面愤怒的大吼:“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回答淹没在兵戈之中,她从的他的口型上依稀辩出,那是一句——
你不懂。
肥遗头一回知道了冷笑和心痛是个什么东西。
天下百姓都知道,黄帝要保住的是万家灯火。
不久后,两军之战进入最后的关头,双方伤亡惨重。黄帝深受重伤,陷入昏迷前,连同座下四将军在赤河东岸布阵天火,引到魃的身上。他要牺牲掉自己的最后一个孩子,来彻底焚尽蚩尤军队的种子。
天下终于大定。
黄帝回到少华山,阿嫘的坟前却定定的立着一个窈窕的少女,她回头望向来客,黄帝脚步一顿:“你……你是,魃?”
少女哀哀的点头。
黄帝面上难的浮现了一丝迷惘。
一百年后,赤河东岸。
这一日,河水翻涌,冲出一条长蛇来。六足踏云,四翅乘风,卷着狂风落入了太华山。骤然间天地变色,连旱十年。
“蛇小黑,果然这天火焚身,少不得要重修百年。”
她提着红灯笼,一步十里,走到少华山下,草屋早已破败,不远处立着两块石碑,其中一块刻着“肥遗”二字。再一细看,竟有人正拦袖添香。
“你与那黄帝有何关系?”她问。
玄衣人回答:“我是他的孙子颛顼。”
她满意的笑笑,将手中还燃着的灯送了过去。
茱萸下山5年有余,魂灯烛火便开始闪烁,让人心意烦乱,不得安宁。最后我放心不下,终是提灯下了山。
虽久别人间,但人间一些事情我却还是记得清楚。为免白日提灯惹人注意,我便略施法术化作了男人,将之化为一块碧玉垂放在腰间。由它指引,我总算在一处宅院找到奄奄一息的她。
我初初赶到之时,她满身伤痕,我一时竟也认不得她来。我们肥遗一族六足四翼,可我见她之时她却满是伤口哪有半点云翼足爪,竟是与一般蛇类一般无二。我心疼不已却也只能宽慰:傻孩子,凡人愚昧,岂会因你不是灾兽而心软,一旦见你真身便知记得妖伤人害人,全不记得你的好,你是蛇妖受得是这般罪,肥遗也是这些罪,何苦来哉。
回到山上,我用太华山上的灵药宝全温养也只才堪堪保住她性命,几百年修为却只能付诸东流。
“茱萸,你可悔了当初不顾一切的下山寻他”当初那人只是一介书生,赶考之时在太华山借住了一夜,却惹得茱萸动了凡心。
“此处莫不是你的府邸,怎的竟吝啬至连借宿都不可?”书生调笑,想这小蛇但是灵性,自己在洞中生火取暖惊醒它后,竟然施施然将自己包裹托行至了洞外,还立起身子,看看自己看看洞外,一副逐客模样,但是可爱的很。
茱萸当时只初初修的神识,并不能理解书生话中含义,只能露出獠牙给他看,以示警告。
书生不以为意,大抵是读书读傻了。也不害怕,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肉扔去给她。“权当做了借住的费用,不知可好。”茱萸虽不通其意,但终究吃了他给的肉,也就未再逐他,留他住了一夜。
第二日茱萸醒来之时那书生已经离开,却留下一小袋肉食。也就是在那一夜,茱萸生出了情丝。为了那书生甚至不顾危险也要食那灵芝草,提前化得人身,下山找他。
“不曾悔过,当初动情便是因为他与别人待我不同,他从不畏我,也不避我,我们为妖的,求得不就是如此么,不然何必苦苦修的人身,不过是羡慕他们凡人一般的普通情爱,我此次下山尝到了其间滋味,便没什么可以悔的了。”茱萸讲这些话时,神色平静,确实未见有何怒气和不甘,我便也放心让她在山中自行修行。
大约百年以后,一云游道人来我太华山。到处是道士将茱萸伤的体无完肤,我对人间道士便无甚好感,施了法术,让他进之不来。
可那道士却没有眼力,反而扬声到:“小道来太华山来寻我妻茱萸。”自不必想,茱萸定然坐不住,我却要留她一留。“既是妻子为何任其为人所伤。”“小道愚昧,当初误信妖道,以为他可以帮茱萸证道升仙。”我知我是留她不住了,只得笑看她远去。
太华山下,“傻瓜,我之所求不是仙道,不过一个你。”
辛遗是太华山上肥遗之族的皇女,在她九千岁生日那天,遇到了白安。
彼时她手执一盏琉璃花灯踉踉跄跄地走在夜风里,灯光微弱惨白,照出手臂上一条赤金的小蛇及浑身淋漓的鲜血。
白安就是那样出现在她的灯光里,她嘴唇泛起苍白的笑,随即扑倒在他怀里。
辛遗在一个山洞内醒来看着洞口的白安,白衣粗布,于是说:“不知先生何许人也?只怕是要累你客死他乡了。”
白安看着牢牢封住洞口的积雪:“怎会。”
后来的日子没有食物和水源,白安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渐渐干涸,辛遗只是冷冷地看着,并不多言。
突有一日白安大概觉得自己要死了,就慢慢爬到辛遗身边,将腕脉咬破放出血来喂她:“在下淮安人士,姑娘若有幸,请将我枯骨带回家乡。”搞笑笔趣阁 .gxjx
白安是怎么得救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醒来后就在自己的客房里,旁边坐了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白安什么都没问,一瞬间心血上涌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手心想软温热,今他欢喜不已。
只是姑娘左手中握了一盏微弱的白灯,细看之下那灯竟是连着掌心的,白安怔了怔随即又笑道:“是了,不然我是怎么得救的,神仙姐姐?”
辛遗难得一笑:“我是妖,你便唤我辛遗好了。”
辛遗后来陪着他,春去秋来,从布衣后生到天子重臣,整整七年,他因着她的救命之恩,又或许是那莫名的喜欢,即便知道她是妖,也并无半分畏惧或不满。
恍惚间春秋十载,白安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发现辛遗手掌里的灯不见了,她掀帘而来的模样仿佛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年龄女子。
十年间他胡茬丛生,而她还是那个绝艳的美貌女子,直到他骨埋黄土,棺椁裹身,她不会有丝毫改变。白安心底渐渐生出异样,周围人的议论,朝堂上的压力,突生的大旱,终于在那个风雨之夜,他将扬起的手狠狠地打了下去。她鲜血自嘴角缓缓流下,他有片刻怔松,随后冷冷一笑,弃她而去。
辛遗静静地伏在夜色里,窗外的雨还凄凄惨惨的地下着,想起当年及笄父君说仙道之法需得断情绝爱,方从中悟道而超脱,她扬起脸:“父君糊涂,凡事未得历练,何从得到成仙?”
如今经历过,悟出的是割心裂肺般的疼。
世间事大多如此,风雨中相遇相交,付诸真心,平凡里的琐碎猜疑,分崩离析。
她剜去了手心的灯,从此体内再无热血,后来也爱过别人,再没当初那热血翻心的疼。
她如愿继承了她父君的皇位成为了太华山上的帝君,登位大典上她想起他父君说的:“因运而生,祝你渡劫。”
所以那段红尘中的爱情,只是太华女帝的一段历练,是她漫长一生中如吃一顿饷食那样平常的过往。她迷着眼微微地笑起来,想起某日黄昏她掌灯时,他在窗边念的那句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绿野春暖,眠江江水潺潺,又带一岁浮冰远去。
太华山,尘安镇。上元佳节,元宵灯夜,火树银花。
然而深巷阑珊,巷底一处破落的小屋,烛冷人寂,喧嚣隔世。
“吱呀”门开,一个纤弱身影,如深墨润染,出现在黯淡的夜幕里。
“阿昂,你今天一定要来啊。”阿遗摸索着步到巷口,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心底却不由地又叹了口气。
阿昂,阿昂,这么多年了,你去哪儿了呢。今儿又是上元节了,阿遗点起这盏灯,找你来了。
阿遗摸出一截烛,借着街上的灯火点了,放进自制的灯里。
瞧着红火的烛光渐亮而起,阿遗心悦地笑了出来,苍白脸上难见地血色红润。
尽管身上的衣衫有些单薄,唇也冻得乌紫。但从腕间细心系起的束带看,阿遗今天看起来着实精神了许多。
就连那双寒烟轻笼水眸里,也都带了一种希冀的神采。
“阿昂,阿遗来见你了。”前方灯火通明,阿遗紧攥着手的灯,毅然走上街。
人流如潮,皆携灯往来。阿遗小小那盏灯火,很快融进街上急涌灯河里,孰分不清。
“阿遗,阿遗,今年又来找你家阿昂啊。”见阿遗行色匆匆,两边街铺的伙计老板露出善意,好心纷纷和她打招呼。
“是啊,我正在找我家阿昂呢。”阿遗拢了下额前的散发,照了照手上的灯道:“我找了他好久些了,你们有看见他吗。”
“不急呐,今儿个人多,你慢慢找啊。”人们依然笑着回话给她,只是双双近不同的眼里,却都带着丝丝同样的怜意。
尘安镇上,凡是在这里居的人,都知道这镇上有一个可怜的,得了失心疯的姑娘。
那个姑娘,叫阿遗。
她平日里做些杂工,日子清苦。但每年元宵夜,便会点一盏自做的灯,出门上街。
阿遗逢人便问。说她在找她家的阿昂,有没有人见过他。
许多年了,笑意盈盈也好,哀痛楚楚也罢,或伤心欲绝,或痴然淡漠。她问遍了镇上的每一个人。
可从来没人知道她的阿昂去了那里。
更未有人知晓阿遗是那里来的。
夜深了,街上灯火一盏盏暗了下去……
回去的路,已然渐远。
守着灯里一点残光,终是一脸失望的阿遗,走出镇子依旧来到那株老槐树下。
她选了根枝丫,小心翼翼将灯挂了上去。然后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望着灯笼一点点湮灭,偎着树身蜷曲,笼盖着浓浓夜色,沉沉睡去。
没有风将她惊扰。
夜深中,微弱的呼吸声,伴着低泣,会传得很远很远。
许久,待晓。
“结束了吗。”九天之上,昂星君闭目长叹,声带哽咽。
阿遗,对不起,是我将四翼六足身为肥遗的你牢于太华山。
天命难违,你现而大旱实在……哎,这一朝一梦,算是我的亏欠。
星童向云下看去,晨光初临,尘安镇灭,幻境消失,干漠荒凉削而四方五千仞的太华山正慢慢从雾气中浮现。
山顶上唯一的那个姑娘,腕上束带渐醒成一条小蛇。
小蛇努力爬到姑娘肩上,将凄美的脸上泪痕一一舔尽。
睫毛颤动,那个姑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