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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在这多久,每回醒来伴随我不过是无边的黑暗与腥咸的水味,幽幽转身,又开始无休无止的沉睡,梦中恍惚间我又看见了他。
记得我与他初见,是他溺水在此,我见他容貌俊朗,一时动了歪心,想着听水里的鱼精说道,书中那俊朗无比的书生与山鬼狐妖的爱情,是那般的醉人动人。便怀抱与他浮出水面。我救起了他,却成就了我的劫。
他缓缓在岸边转醒,我化为人形,自称是他的救命恩人,无家可归,望他收留。他道,我也孤身一人,流离江湖,若愿跟着那便跟着吧!我笑道,都是孤生一人,那就一起吧。他为人清冷,却对我百般顺从,我问他为什么,他笑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我痴痴傻笑,想这不过是他的借口,就像我对他明明有情,却总是说不出口。我一直跟随他,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从未见过的东西。我想就和他这样一起走遍天涯也是不错的。我本为赢鱼,一出世便会引起滔天大祸,应在水中安稳度日,但这次我想任性一次,就这一次。我想陪他地老天荒。
后来我和他流浪到了都城,以卖艺为生,挣够了盘缠就走。那日日头初晴,本是极好的日子,我与他走到街角开始往常日子,一声尖叫从深巷中传来,他忙跑过来,是一名女子被恶徒所堵。后来自是英雄救美,那日他救下女子,两人相视都不知怎么脸红起来,他当即道路途危险,我送姑娘回家。那女子害羞的点点头,两人相视走远了,只有留原地的我。我想他只是好心而已。
原来那只是我想,他早以走远,远离了我的世界,过后他知道那女子是皇族贵女,两人根本不可能,准备远走。那我喃,原来在他的计划中从未有我。两人乘夜想要出逃,后有人追来,说宫中大祭司算出两人是天作之合,两人连理能使国运昌顺,他很高兴,笑着对我说,看,在上天眼中我们都是该在一起的。喔,是吗。那日,红装十里,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笑的灿烂,轿里的人笑颜倾城,全城的人都在为他们祝贺。为什么,明明是我先遇上他的。上天同意了,可我不同意。
很多年后,人们想起都城那发场大水,都胆战心惊。那本是值得高兴的日子,全城的人,都集中在一起祝贺。却突然来了一场大水,将都城淹没,全城的人几乎都死与那场大水,后活下来的人说,那场大水中有长着翅膀的鱼游过。众人皆惊,是赢鱼。嬴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
后来我回到了水中,在一幽静处沉睡,百年来我从未看透,只愿在梦与他重新开始,从救起她开始,一切继续,只是梦中再也没那个他爱的她。不愿清醒。咚,水中惊起大片水浪,猛然睁眼,原来是有名男子落水。
“沿曜城往南一带最近连日暴雨,洪灾接连不断,据说……如今已到了邺城。”
皇帝听着来人的汇报,揉了揉额角,许久,低沉地声音在大殿响起:“凌风,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越靠近邺城就越是难以行进,水患横行,根本就无路可走!
邺城就好像是刚经过洗劫之后剩下的残渣,凌风皱了皱眉头,这里果然有古怪。
“嘿,我叫鱼颖,你是谁啊,来这里做什么?”
声音似鸳鸯般清丽婉转,循声望去,只见他背后的树枝上坐着一个女子,双足轻荡,细如莲藕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一袭青衣,腰间一对鱼形配饰,发丝脱离双肩随风而起,几缕盖过了她明亮的眸子。
说完也不待他反应,飞身落地,问他:“你不跑?”
“为何要跑?”凌风皱眉,离得近了才发现女子脸颊上有一个红色的印记。
“你说……这世上为何总是水患不断?”鱼颖神情落寞,充满了不解,“我到过许多地方,他们都说那些地方很美,但根本不是,每个地方都是水。”
凌风大概知道水患的来源了。但对于鱼颖,他是下不去手的,她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能力”。
那天夜里,凌风将她带到邺城附近的山顶,山茶花一朵又一朵,天气出奇的好,柔柔的月光打在她身上,显得她的肤色更为白皙。
“鱼颖,我给你讲个故事。”凌风有些闷闷地开口,“古有神兽,名曰嬴鱼。嬴鱼一族不知何由得罪了龙王,便被其种下了封印,所到之处必定狂风骤雨,水患不断。而你脸上红色的印记,就是那个封印。”
鱼颖眼眶红了红,头一偏,靠在凌风肩头,喃喃:“你骗人,我才不是什么嬴鱼,今晚的天气,就很好啊……”
今晚的天气,确实挺好。
“凌风,我知晓你不是常人,我以为今晚你是来杀我的,却原来只是讲个故事。”她笑笑,似是自嘲。
“你是神兽,我是捉妖师,我自然不会杀你。以后不要乱跑了,找个无人的地方定居吧,伤人总归是不好的。”顿了顿,他又道,“我们就此别过。”
他说,我们就此别过。
他们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短短十几天的相处罢了,于他而言,也许说忘就忘了吧。
鱼颖有些感慨,暗自想着接下来要去哪里,她已然知晓她的真身,不过,倒是突然有了些想法。谁说她的出现一定是灾祸的?
只要听说哪里大旱,她便去哪里,看见那些人的笑脸,她也忍不住开心。
也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地方,她在秋叶城终于遇见了那个人,一如初见那天,她对他笑,他皱眉。
“你怎么来了?”鱼颖一步步靠近,满眼都是笑意,她笃定了他会来。
“谁说你的出现一定是灾祸的?当初……是我愚钝了。”他牵起她的手,牵起她的余生。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美景的,每次看见他们的笑容,就会不自觉想起你……对了,你是如何骗过皇上的?”
“假死,对于一个捉妖师来说,并不是太难。”
他不再言语,抬头看天,难得的好天气,好像是时候该成家了。
“赢姑娘?”
耳边传来阵阵急促的呼唤,我方才恍然回过神来,抬起头。
那是一个公子,眉清目秀,浑身透着一股子书生气息,隔得近了,能闻见他身上特有的清淡墨香。
我不说话,只是端着茶水放在鼻底嗅嗅,滚烫的水汽扑面而来,迷蒙了我的视线。
“赢姑娘,你说的可否属实?”隔桌相望的公子继续侃侃而谈:“你我素未蒙面……”
听此,我的情绪有点恹然,猛地放下了茶杯,摆摆手,示意道:“素未蒙面又怎的了?我还是那句话——”
他似是被我的举动吓坏了,睁大了眼睛仔细瞧着我。火灭 .huoexsw.
“暴雨将至,堤坝不保,公子还是速速离开此处吧。”
他在我的对面静坐着,不言语,不动作。我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
良久,他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我是不会离开的。”
听罢,我也不再多说,愤懑地站起,掀开珠帘,长辞而去。
兜来转去,依旧如此。
他不信我。
出了酒楼,我闲踱在充满阳光的街道上,思绪万千。
大概这些衣着粗布的凡人都意想不到,我是渭水河里长的赢鱼化身而来的。
素来,我是不会轻易上岸的。据我祖辈给我的教导,让我愈发觉得自己就是凡人口中,能引来洪水祸端的妖人。我愤懑不平,心有不甘,只盼一朝得成人身,破了凡俗的认知。
十年前,我偶然得了道,自洋水出,掉落渭河,化成了襁褓婴儿的模样,被附近打捞的渔夫捡了,上了岸。
那时候,他还只有四五岁,整天灰头土脸,光着屁股奔来跑去。而他的父辈正准备让他继承祖祖辈辈留下的捕鱼事业。
自我出水上岸的那一刻起,过了平静而毫无征兆的三天。
然后,特大洪水突然降临。史无前例。
洪水怒吼着冲垮了堤坝,黄泥和着河沙石子倾泻而出,卷走了无数牛羊,还顺带着取走了他父母的性命。
我本念着他是渔夫的儿子,应该会游泳。可是,当我看见他被卷入泥水,并径直栽进水底的那一刻,我便慌了。人形也忘了维持,直接扑通一声跳下了河……
我这十几年来,一直细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当初为何要匆忙跳下水去,在他面前现了原形。否则,如今咱们可能是要好的兄妹,已经遍览人世繁华。
从那以后,他无从继承捕鱼的技能,便索性读起了书。
独独游泳,仍未学会。
翌日,午时三刻。
洪水如期而至,他仿佛没生根的芥草,在洪水势如破竹的攻势下,被卷了进去。生死天定。
我不得已,跳下水去。
水色迷蒙中,我瞥见他双手胡乱地朝我抓了几把,然后继续沉沉地坠入了河底……
他在意识朦胧中,仍不忘睁开眼瞧我的模样。
鳞片,鸟翅,和我那化形而来的,姣好的人类面容。
我不怕他会认出我,反正只此一次,以后我便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只是,他宁死也要滞留渭城,是为何呢。罢罢,就为他再劳烦一次。
就在我即将跃出水面的那一刻,手腕一紧,我顺势望去——
他睡眼半张。
唇角带着莫名的笑意。
“赢鱼者,凶兽也,喜食人,背有双翼,其声如鸳鸯……”听着耳边孩童朗朗读书声,白茶痛苦的闭上了眼,那个如茶花般单纯美好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白茶本是一国国师。“白茶,赢城天降大雨,似有赢鱼作怪,朕命你前往赢城收服这妖孽。”一纸诏书,白茶受命前去收妖。他一届凡人又怎斗得过杀戮成性的赢鱼,也许是自己太过张扬,使帝王惧他,收妖不过是给他一个名正言顺杀掉自己的借口罢了。
白茶到时,没有立刻去见城主而是来到了了一条河边。这赢城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本是赢城城主之子,却因为父亲被人诬陷满门抄斩,他家的一个仆人用自己的儿子救出了他,因为年幼没有人收留他,有的只是嘲笑,打骂。
“跟我来吧。”一个黑发蓝衣的女子拉起了他,等走到一座茅屋前时,女子放开了他,变成了一只背生双翼的鱼,“怕吗?我不是人,我是一只赢鱼。”
白茶摇头:“妖也有善良的妖,不是所有妖都是可怖的。”
“我会吃人。”赢鱼笑道,“或许哪天我会吃了你。”白茶还是摇头:“你不会的阿赢。”
赢鱼满意的点点头:“傻白白,认出我来了,要不是我救你,你现在可就死在街头了。”白茶环顾四周:“你还是这么喜欢白茶花吗?”赢鱼点点头:“白茶花象征理想之恋。白茶,你还是想要报仇,不愿从此放下一切,留我身边吗?”没有声音回答她“罢了,我说过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尽我全力帮助你。”
赢鱼取下腰间的红鱼玉佩,放在他手中,又转身,摘下一朵茶花引进他的眉心:“我把我四百年的修为给你,这个玉佩可隐去你身上妖兽的气息,你走吧,下次相见我们可能就是敌人了。”
因为有赢鱼的妖力,白茶很顺利的当上了国师,此外便是外出求雨降妖。这些年他也知道自己的家族不是被诬陷而是帝王惧他父亲而安的一个借口罢了。只是那皇帝还没等他动手就因病驾崩了,很快新皇登基,便派他来赢城降妖……
“在等我,白茶?”赢鱼走到他身边,“十年了,当年那个小孩子现在都这么大了。”白茶只是看着她的脸,手颤抖着轻抚上她脸上一个如红痣般的茶花印:“血咒,你替我挡了我命格中因受的所有苦难,十年前我本就该死了,对吗?”
“白茶,你的仇报了,你也长大了,我也可以放心离开了吧。这一次,你听我的,好好活下去……”改了白茶的命格,赢鱼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无人知道,凶兽赢鱼最擅长的是幻术。在他人眼中,国师与凶兽同归于尽,在白茶眼中,赢鱼一点点消失不见……
只有人传,当今帝师材貌无双,最喜欢的便是一种带双翼的怪鱼,和黑发蓝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