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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三百岁那一年,我终于可以从阴冷的海底浮出水面,湛蓝湛蓝的天空,就如海底透亮的宝石,熠熠发亮。
我便是那个时候,遇到于亦言的。
那时,他趴在海面裸露的一块大礁石上,昏迷不醒,仅存一息。而我,从来没见过人族,便私自违了阿爹阿娘的意,给他服下了避水珠,带回了海底。
人族与鲛的模样差不了多少,他们下半身是腿,而鲛是鳍。只要不再其它鲛面前露出腿,应该就不会被发现。
他是一个极其俊美的人族,却不爱说话,整日坐在我家那棵大珊瑚树上发呆。他还有一个宝贝,连我都没见过几回。是一支用仙鹤骨,白鲸须做成的笔,他说这笔可以画出世间万物,也就是因为这笔,他才遭人追杀,变成了如斯模样。海底宝贝也甚多,我并不觉得,这支笔在人族中为什么这么稀奇。
我曾经也问过于亦言,愿不愿意待在这海底。
他告诉我,如果自己没有牵挂,那么呆在哪里都是一样,可惜,他放不下自己至亲之人。
阿娘前几日找我,对我甚是和蔼,连我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阿娘说,以我三百年的修为,远远不够自保,要帮我渡些修为。
我有些慌乱,鲛珠即为避水珠,早已被我给了于亦言。凡人的身体,若非用内力镇住,碰到此类灵物,定会将它吸收殆尽。
我扯了个谎,说丢了。
她的脸立马拉得老长。
于亦言离去三日,人族中传言出现了一枚鲛珠,鲛珠能起死回生,鲛也必须依靠它化龙。
我知道那是我的。
第一次踏上陆地,尾鳍化成的双脚我用着很是不适,但向于亦言讨个说法,还是必要的。
我虽没有化龙之心,也不想被如此欺骗。
再见到他,是一座云雾缭绕的雪山上,他盘坐于个不知名法阵中,垂头阖眼。我碰了碰那阵的华光,突然被一股莫明的力量扯住。
他终于睁开眼,眉眼依旧如画,嘴角带笑。
他拿出那支鹤骨鲸须作的笔,起身,急速在地上画着。
我知道自己真是被他骗惨了,大骂起来。他依旧未收敛嘴角的笑意。
未几,他终于画完,将我横抱了起来,放在隐隐透着银光的地上。天空湛蓝湛蓝,就像我第一次遇见他那样。
我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但最终也没有说出个什么来。
他就这么随风湮灭,化为粉尘,再也看不见。我想伸手去挽留,却不能动分毫。
我真正地明白,鲛珠为何可以救人,也可以伤人。起死回生是世人自古企盼,而天道轮回,天罚也是随之而来的,他擅自逼出体内鲛珠,最终会化为飞灰。
后来,当我隐在云端,为人间洒下雨露的时候,时常想起那时他在我耳边说的话,轻柔、飘逸、四散开去。
“我并非想欺骗你,鲛珠救了我的至亲。那我,便为你画龙。”
但化龙并非我本心,自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
额,可能发得有些多次了,我把前面的删了吧。
云湘端坐在花轿上,透过眼前覆面的红纱望向前方在云阶上绵延万里的红毯,蜿蜒着前行。
冷清的杏眸淡淡地注视着前方十六名身段袅娜手中飞扬着桃花的信女,一脸的平静。
隐约想起前些日子天君下的一道旨意:
西海龙宫太子性情顽劣,屡次干扰凡界,天君特命除去其西海龙宫太子之位,放逐流波宫。六女云湘改嫁战神谢青。
忽而狂风大作,扰乱了她的思绪。
待得风息,欲拂去身上沾染的桃花花瓣,却发现此时的自己正在一处不知名的幽暗的房间。
身后衣衫簌簌地响动,不由得回头,正撞上一双水蓝色宛如汹涌着海水的眸。
那人略怔,片刻又眯起眼,笑着:“不愧是天君以美貌著称的六女云湘,当真是美极了,不枉费我那么多的神力夺来。”
然后,那人又甩甩衣袖,一派慵懒,“我是你的前任未婚夫君,原西海龙宫太子——龙无。”
龙无对她是极好的。
为了哄她开心,他四处网罗些可爱的小鱼小虾放在寝室里,还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个大的七彩海螺作为椅子。
龙无可以给她任何东西——除了自由。
本以为流波宫的漫漫黑暗会将她的余生紧紧束缚的时候,龙无兴冲冲地闯进寝室,一只比女子还要美丽纤长的手牵着她来到了凡界。
那一日,凡界的日头正好。
许久未曾看见过的湛蓝的天未能引起她的注意,反是那双交叠的手,和透过掌心不断传来的热度令一向清冷的她慌了神,脸颊不禁飞起一片红晕。
那一天她听着龙无一直说着自己是如何用禁术使女子的丈夫起死回生;又如自己是如何用禁术破除了那只妖的枷咒成全了人妖之恋;再如……
云湘看着他眉飞色舞的神情不由得轻笑出声:“你哪里是原西海龙宫太子。我看啊,分明是个月老。”
阳光斜斜的光束打在肤白如雪的云湘脸上,红唇微翘,长长的睫毛半掩着通透的杏眸,一声娇笑如银铃般悦耳。
龙无看得有些痴了。
云湘也察觉到那分炙热,不由得轻轻低下头,脸烧的更厉害了。
“我曾经从一个凡人那里学得一种禁术,可以锁住一个人的心。”
云湘闻言不免好奇地抬头,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张俊逸的脸慢慢放大,然后嘴唇上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覆住,那一刻她似乎闻到了淡淡的桃花香……
那个禁术当真是厉害的,她的心被禁锢着,再也无法离开一步。
后来的某日,龙无不得不孤身引开快要搜寻至此的天兵天将。17笔趣阁 .17s
云湘担忧地嘱咐:“你要小心。”
“知道了。”龙无浅笑回头冲她摆手。
却不知一别便是永远。
云湘听说龙无被诛灭的时候手中正绣着龙纹。
一个颤抖,鲜红的血花开在橙红的衣料上,刺痛了她的眼。
他在时,囚禁她的身;
他不在时,囚禁她的心。
自那日火红衣袖的一个翻舞,一次回眸,就被牢牢地捆绑,再也不得脱。
天露甘霖,在此处已是稀松平常。我看着她们嬉笑,探出素手,掬起,斑驳的星光顺着甘霖泻下,映衬着,她们那巧笑倩兮的颊。很美,美得有些凄婉。
我想探出我的枝桠,为她们挡住夜下的一点寒光,可是,太过困难。
她们兀自玩弄着,不知道,我这小小树妖的百转千肠。我看着她们,也只能这么看着。她们是天帝钦点的女子,为的,只是那千年一度的仙家聚会。就像那年的她,一去,便无回。
她是那年被选上的女子。本是一普通凡人,却因为姿色出众,上了这机缘的贼船。
我就是在这天际遇见她的。海天之际,仙与人最近的地方。
她们那一次的女子,同样是喜爱玩弄着天露甘霖,一个个用手掬起,然后让它留下,白皙的素手,也泛起点点星光。天露甘霖是女子最好的养料。那时的我,也是因着这天际之水,初开灵智。
我本是一株普通的梅,不知为何,会安根在这寂寥无边的天际。千百年来,唯一感到热闹的时候,便是这些女子的到来。只不过,我知道,她们的笑靥如花,不久之后便会逝去。仙界,远不如她们想的那般美好。
她,似乎是叫涟漪来着,很淡雅的名字。当初她来时,和姐妹们一起,好奇的掬着天露甘霖。只是,“小梅树,你怎么会长在这里?”她玩了一会儿,便将略有湿意的手覆在了我的树干上,她的声音很柔,浅浅问道。
我微微摇晃着有些丑陋的枝桠,上面稀疏的叶,第一次让我觉得这么难看。难看到,我不愿让她站在我身边。
她柔指微动,我只觉得点滴热度,透过我厚厚的树皮,千年来,在这凄冷的地方,我是第一次感到温暖。
“小桃树,你说,仙界是什么地方?”她兰气轻吐,眼中似乎盛满了整个星空。
我默默然,不是不想说,而是,我无法开口。一棵树,怎么可能说话。我抖落一片叶,悄悄送到她青丝间,那里,我有说,仙界,只是另一个凡间。
她笑着走了,只留着我,默默的,继续守望天际。倩影,勾勒出虚幻的弧度。
“我很期待。”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天际的星辰没有起落,永远的闪耀,就连时间的流沙,都是慢了不少。我一直在,在这里伫立。自她之后,再没有人同我说过一句话,他们来去匆匆,就连那些同她一样的女子,也只是在天际掬水玩闹,没人理会的我。
这只是个转角,没人愿意驻足的转角。我的花几开几败,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再回来过。
呵,是啊,我只是一株树,一株独自守望的树,也许,就连我,也不明白,我,存活于这世间,存活于这死寂的天际,所为的,就是那三个字,“小桃树。”
我没有再见过她,那般清丽的女子。我抖落最后一片叶,一如当年,只是,今年的花,可还会开?也许会,因为,她,还没有回来。
自古繁华在长安,长安盛景藏月岚。月岚阁的美景之最当属夜蔷姑娘。
听说夜蔷姑娘绝世无双,就连池中的红鲤也为之陶醉。然而每月一见的规矩,免不了让世人万分遗憾。
今儿个便是八月十五登台之日,宾客们早早候在镜湖四周等着目睹一场倾城舞。
苏慕站在远处,一颗心紧张地似要跳出来一般。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将夜蔷带走。更不敢确定夜蔷是不是愿意跟他清贫一生。
“哟,这不是苏先生嘛,怎么今儿没有教书反而跑到烟花地寻乐?”
面对对方明显地揶揄,苏慕羞愤地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涨红了脸怒视对方。
来人也不怪,兀自笑着,“看来苏先生也是性情中人啊。”
忽然,有丝竹声袅袅传来,原本明晃的灯光瞬间暗淡下来。一只巨大的银色蚌贝由远及近,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蚌贝上站着位红裳华髻的女子,夜蔷。
她手执折扇,迎风而立。一颦一笑,拿捏得恰到好处。她衣裙舞动,媚眼如丝,众人的心也被撩拨的随之起伏。
苏慕此刻真恨不得遮了心念之人的美貌,好远离这些酒色之徒。
舞一结束,苏慕便趁黑溜进后院。谁知刚迈出脚,就见老鸨叉腰喊道:“苏先生,我这儿可不是茶楼。”
话未说完,只见夜蔷拉开房门温婉道,“您先去休息吧,这儿就交给我。”
老鸨不好驳了面子,只得嘟囔着离去。
苏慕也顾不得害臊,赶忙跟着夜蔷进了屋内。小心地取出怀里揣着的东拼西凑的银两搁在桌上,然后说,“夜蔷,我带了银两来赎你。”
夜蔷抬眸睨了眼对方,巧笑着,“且不说这些够不够,单说你一介教书先生,我一个风尘女子,十指不沾阳春水要怎么活?习惯了山珍海味,又怎么能吃下粗茶淡饭。”
苏慕满眼不敢置信,一起初的希望彻底粉碎。“之前,你不是对我也?”
“我是喜欢你,却并不代表我要跟你去受苦。”说着,伸手取下发上的鎏金钗,语带轻蔑,“据说张员外光是寻这钗头的南海珍珠就费了万两,可是我却觉得它是俗物。送你可好?”
语落,夜蔷斜目瞥见对方一张血色尽褪的脸,嘲弄的一笑,“你还要带我走吗?”
“摆出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难道舍不得?”
点胭脂的手略一顿,却也不理,置若未闻。
“没想到一向嗜血成性的蚌精竟也会有不忍的时候?”
“椒玄,你话太多了。”夜蔷不耐地瞅向对方。“虽说你是蛟龙,道行浅,废你易如反掌。”
显然椒玄没有丝毫被威胁的自觉,“这才是我认识的夜蔷。这个月你没有精元可享用,看来只好我辛苦了。”
夜蔷再次沉默,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是没有善心的。放过苏慕,或许就是因为他是自己见过唯一目光干净的人。
是了,君子陶陶,那入画般的初遇怕是怎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