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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两人目光交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天地肃静，万物无声，只剩下院子里零星的萤火虫在轻轻动着。
阔别数月，他依然矜贵，如一幅清冷的水墨丹青，那种世家身世的优越冷淡之感，扑面而来。
不应该出现在京城的人。
就连，出现的时间也不对。
海棠院点亮了所有的灯，堂堂谢家嫡长孙坐在她的客厅里，动静这么大，而外面……府里竟无一人有所察觉。
阮凝玉又想到，她适才通往她海棠院的那条道路，几乎没见着什么经过的仆......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京城的街头巷尾早已沉寂。然而，在皇宫深处，灯火通明，养心殿内气氛凝重，皇帝端坐龙椅之上，眉头紧锁，周怀安站在一旁，神色阴晴不定。
林修远缓步走入，衣袍带雪，神情却冷静如常。
“陛下。”他躬身行礼，语气不疾不徐，“臣已安排妥当。”
皇帝抬眼看他，声音略显急促：“北狄使团已经入城，那名少年随行，据报已在城南驿馆下榻。他们明日便要觐见朕。”
林修远点头：“陛下放心，臣已有对策。”
周怀安忽然开口：“大人，如今流言四起，民间已有不少人开始议论太子遗孤之事。若明日那少年在朝堂上自称身份，恐怕会引发更大骚动。”
林修远淡淡一笑：“所以，今日夜里，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皇帝闻言一怔：“你是说……今晚就动手？”
林修远目光幽深：“不错。若等明日朝堂之上再做决断，便已迟了。”
皇帝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好，朕准你行事。”
林修远拱手领命，转身离去。
夜风凛冽，林修远披着大氅，快步走向宫门外，赵烈已在等候。
“准备好了？”林修远低声问道。
赵烈点头：“人已到位，只等您下令。”
林修远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记住，务必活捉那少年。我要亲自审问他。”
赵烈抱拳：“属下明白。”
林修远转身望向远方，眼中寒光闪烁：“今夜之后，这场乱局，必须终结。”
赵烈领命而去，林修远则返回府邸，召集亲信幕僚，布置最后一步棋局。
子时三刻，京师城南驿馆外，黑影闪动，数十名密探悄然潜入，封锁各处出口。赵烈亲自带队，直扑主屋。
屋内烛火未熄，一名少年正坐在窗前，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此刻。
赵烈推门而入，手中长剑出鞘，寒光一闪：“奉林大人之命，请阁下随我走一趟。”
少年缓缓起身，目光清冷：“林修远终于按捺不住了？”
赵烈冷笑：“阁下倒是镇定。”
少年淡然一笑：“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
赵烈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手势，两名手下上前将少年制住，押解而出。
与此同时，驿馆外围，北狄使者察觉异样，试图突围，却被早已埋伏的禁军拦截，一场激斗随即爆发。
血染寒夜，刀光剑影中，北狄使团被尽数围歼，唯有少数几人逃出，连夜奔往西山方向。
赵烈带着少年返回林府，已是丑时初刻。
林修远在书房等候多时，见到少年被押进来，目光微眯。
“果真与先帝容貌相似。”他喃喃自语，随即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房中只剩他与少年两人。
少年抬起头，眼神坚定：“你终于还是来了。”
林修远看着他，许久才缓缓开口：“你究竟是谁？”
少年冷笑：“你还装什么糊涂？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是先帝血脉，东宫遗孤。”
林修远盯着他，一字一句：“可当年，我亲手将太子软禁于寝殿，他病逝之时，我也在场。那个孩子，分明死于乱军之中。”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是吗？那你又如何解释这枚玉佩？”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佩，正是太子贴身之物。
林修远神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玉佩可以伪造，容貌也可以模仿。真正的问题在于??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少年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道：“你真的以为，这一切都是北狄所为？”
林修远眸光一沉：“什么意思？”
少年缓缓坐下，声音低沉：“你以为李昭、沈铎这些人，不过是旧臣余党？你以为北狄只是借机挑拨？不，林修远，你错了。真正的幕后之人，并不在西山，也不在北疆，而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林修远心头一震，但仍保持冷静：“说清楚。”
少年目光幽深：“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当初太子会在临终前，将玉佩交给你？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你？”
林修远瞳孔微缩：“因为他是信任我。”
“错！”少年冷声打断，“是因为他知道，你会背叛他！”
林修远猛然站起，脸色阴沉：“你胡说什么？”
少年却毫不畏惧，继续说道：“当年东宫之变，你以为是你一个人的决定？你以为是你奉旨行事？不，林修远，你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林修远双拳紧握，声音低沉如雷：“是谁？”
少年缓缓吐出两个字：“皇帝。”
林修远身形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少年冷笑：“没错，当今圣上，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谋划了一切。他早知自己无法承受皇位，便暗中策动权臣铲除太子，甚至不惜让先帝误判局势，导致东宫覆灭。”
林修远呼吸急促，脑海中无数画面闪过：那夜东宫的寂静，太子临终前的眼神，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若有一日，我子尚存于世，请你护他周全。”
原来，那一夜，太子并非毫无防备，而是早已看穿一切……
林修远的心跳如擂鼓，他猛地抓住少年肩膀：“你有什么证据？”
少年冷冷地看着他：“证据？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告诉你吗？林修远，你若想查清真相，就得先放我离开。”
林修远松开手，眼神复杂至极。
良久，他缓缓道：“你若说的是真的，那这一盘棋，远远比我想象的更可怕。”
少年微微一笑：“所以，你愿意听我说完剩下的故事吗？”
林修远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好，我给你一个机会。但你要记住，若你骗我……”
少年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后果。”
林修远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道命令。
“魏衡！”他唤了一声。
门外，魏衡应声而入。
“立刻派人去查太医院的旧档，尤其是三年前的御医记录，还有……”林修远顿了顿，声音低沉，“查一查，当年东宫失火当晚，宫中是否有人失踪。”
魏衡一惊，但没有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林修远回到座位上，看着少年，缓缓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更多了。”
少年轻轻一笑：“当然。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你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位救过你的小太监？”
林修远神色骤变：“你怎么知道……”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因为他，就是我的父亲。”
林修远整个人如遭雷击，久久不能言语。
窗外，风雪依旧，京城的夜晚，愈发寒冷。
而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一场关于真相、忠诚与背叛的风暴，正悄然席卷而来。
林修远看着少年，目光深沉如渊。他缓缓坐回椅中，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你说……他是你的父亲？”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少年点头：“是的。当年你落难，被人追杀至死，是他冒着性命救了你，将你藏在宫中。而后来，他因身份暴露，被逐出宫门，流落民间。我便是他在外所生之子。”
林修远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个瘦弱的小太监，年纪不大，却总是默默地为他递水送饭，甚至在他被贬斥时偷偷送来御膳房的点心。
他曾问过对方为何要帮他，那人只是笑着说：“因为你值得。”
可后来，那人突然消失了，再无音讯。
如今想来，原来一切早有伏笔。
“他……后来如何？”林修远低声问道。
少年神色黯然：“他离开宫门后，隐姓埋名，带着我四处漂泊。直到几年前，他病重临终前，才告诉我真相，并将这枚玉佩交给我。”
他从怀中再次取出那枚玉佩，轻轻放在案上。
林修远望着它，心中五味杂陈。
若少年所言属实，那么太子当年并非毫无准备，而是早已安排好了退路。而自己，不过是被推上棋盘的一颗棋子。
“所以，你是说……当今皇帝，早在多年前便已开始谋划夺位？”林修远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藏着压抑的怒意。
少年点头：“不错。他利用你铲除太子，又借北狄之力削弱朝中旧臣，最终登上皇位。而你，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刀。”
林修远沉默良久，忽然轻笑一声：“真是好一局棋啊……”
他抬头看向少年，眼中寒光闪烁：“那你呢？你今日入京，又是谁的授意？”
少年坦然道：“自然是李昭与沈铎等人。他们虽不知全部真相，但已察觉到陛下登基存疑，便想借我之名，逼其退位。”
林修远冷笑：“也就是说，你也不过是另一方势力手中的棋子。”
少年没有否认：“或许如此。但我至少知道，我是真正的皇嗣之后，而不是一个篡位者的后代。”
林修远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夜色中的京城。
风雪依旧，天地间一片肃杀。
他终于明白，这场权谋之争，早已超越了他的想象。不仅仅是太子遗孤的身份问题，更是关乎整个皇权更替的真相。
而现在，他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你若真想查清真相，就必须活下去。”少年忽然开口，“否则，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皇帝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上龙椅的。”
林修远回头看他，眼神复杂：“你希望我怎么做？”
少年微微一笑：“放我走，让我继续调查。同时，你也暗中查证，找出更多证据。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揭开这一切的真相。”
林修远沉默片刻，最终缓缓点头：“好，我可以暂时不杀你。但你要记住，若你骗我……”
少年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后果。”
林修远挥手示意门外守卫进来，命人将少年带下去看押。
待少年离去后，他独自坐在书房中，久久未动。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翌日清晨，林修远入宫面圣。
养心殿内，皇帝神色阴郁，周怀安站在一旁，神情凝重。
“林卿，昨夜之事朕已知晓。”皇帝缓缓开口，“北狄使团几乎全军覆没，唯有少数几人逃往西山方向。你可知此事会引发何等后果？”
林修远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已有应对之策。”
皇帝皱眉：“可若北狄以此为借口，大举南侵，该如何是好？”
林修远淡淡一笑：“陛下不必担忧。北狄此番举动，本就师出无名，如今使者遇袭，反倒让他们理亏。臣已派人前往边关，向北狄传达朝廷立场，若他们执意开战，便是背信弃义，天下共讨之。”
皇帝闻言稍显安心：“那便依卿所言。”
林修远又道：“此外，臣还有一事启奏??近日朝中流言四起，皆指向太子遗孤一事。臣以为，陛下应尽快下诏，澄清此事，以正视听。”
皇帝迟疑片刻：“你是说……公开否认此事？”
林修远点头：“正是。若任由谣言流传，恐民心动摇，局势失控。”
皇帝思索良久，终是点头：“好，朕便依你之意，即刻下诏。”
林修远躬身行礼：“陛下英明。”
退出养心殿后，林修远并未立刻返回府邸，而是径直前往兵部。
兵部尚书沈铎见他到来，神色微变：“林大人，有何指教？”
林修远淡声道：“沈大人近日频频出入太傅府，不知所为何事？”
沈铎脸色微变，但仍强作镇定：“不过是商议边疆防务罢了。”
林修远微微一笑：“是吗？那正好，陛下刚刚下旨，命兵部加强边境防御，以防北狄挑衅。沈大人既是兵部尚书，想必不会推辞吧？”
沈铎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勉强笑道：“自然不敢推辞。”
林修远点头：“很好。那臣便告辞了。”
走出兵部大门，林修远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沈铎绝不会善罢甘休。但此刻，他必须稳住局势，等待魏衡带回的消息。
夜幕降临，林修远回到府中，叶青已在书房等候。
“怎么样？”她轻声问道。
林修远摇头：“还未查到关键证据。”
叶青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真的打算继续查下去？”
林修远看向她，眼神坚定：“是的。我已经走到这一步，就不能半途而废。”
叶青轻轻叹息：“我只是担心你……”
林修远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别怕，我会小心行事。而且，我已经有了一些线索。”
叶青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林修远点头：“谢谢你。”
窗外风雪依旧，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二人相依的身影。
而在京城的某个角落，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