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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认林絮睡着之后，球球再次悄然起身。
他的动作很轻,林絮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卡兹城的夜晚依旧热闹,球球再次更换装扮进了城。
地下赛的位置是公开的，几乎每个卡兹城居民都知道在哪,如果有钱,随时可以进去围观。
球球没有傻到去打比赛让林絮担心，而是先进去当游客看个究竟。
挑战赛还没有正式开始,这两天夜晚除了酒吧赌场和各种寻欢场所,就属这种地下赛场最能刺激人神经了，因此人相当多。
球球花了三百门票走了进去。
这地方很大，说是地下,就真的建在地下。
整个建筑如同古罗马斗兽场一样,为了能看清楚,四周都立着巨大的立体投影。围观座椅能容纳超过数十万人。
里面并不只有一个赛场,还分成各种普通格斗场，人/兽场，其中最危险也最刺激的生死场观看人数最多,票价也最高昂。
球球在普通格斗场的观众席找了个位置坐下,这里不算太前,但靠着围栏，仍旧能看清楚下方场景。
观众不太多，周围稀稀落落地没坐满。
这种普通小场早就无法撼动人神经了，平日甚至连开都不开，本地人除了没钱,几乎不会来看这个。也就最近游客多了起来才重新开始。
每个人的座位边上都有个小小的仪器，这是用来下注的，可以买某个选手赢，一旦压中了，就能得到双倍奖励。
普通场的本金都不多，押注金额不超过五百，赢也不会超过一千。
此时第二场比赛刚刚开始，两个只围住下半身的兽人走上台，他们脸上蒙了层如皮肤一样的面具，并不会以真实长相出现。
两人体型差不多，只是一高一矮，身上肌肉虬结，相当健壮的样子。
裁判站在两人身侧说了一通，介绍了下两人的基本资料，又吆喝了一会下注事宜。两个兽人朝观众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身材和肌肉，比划着胜利的手势。
开场后就无法下注了，留给他们选择的时间只有这短短一两分钟。
球球看了两人一眼，押了其中一个五百兽币。
随着叮一声响，裁判一声令下，两人抬手互相示意后，比赛就开始了。
在这里格斗是没有什么技巧的，只是蛮横的朝对方身上出拳出脚，像野兽一样。拳击在身上的声音透过仪器被放大，只让人感觉拼斗得无比激烈。
原先要继续朝里走的一些游客也忍不住在这里停住脚步观看起来。
打了一会，两人身上都有了伤，高个力道重一些，一直处在上风，矮个连连后退倒下了好几次，眼看就要输了。押了他的人一片嘘声，没想到倒在地上时，他突然出脚踹倒了高个，趁机攻击对方鼻子。
触不及防之下，高个鼻涕眼泪长流，一时看不清楚路，矮个趁机出手，很快高个便倒地不起。
裁判等了一会，宣判了矮个赢。
比赛结束，押注结果也瞬间出现，球球的账户里很快多了五百兽币。
他一开始押的就是矮个。
这个矮个比高个动作灵活一些，只要不失手就不会输，结果也果然如他料的一样。
坐在这里又看了一场，同样押了五百金额，十几分钟后，账户里再次到账五百。
球球起身，没在这里继续停留，朝下一个赛场走去。
下个赛场是人/兽场，此时正在比赛，每个赛场的门票都不一样，并不是进门三百就能看全场，要进入还要再掏三百，球球付了钱走进去。
这边比上一场刺激多了。人/兽场用的动物都是特地挑选过的，似乎有疯狂基因，比外面森林里的猛兽都还要强。想要在这样的野兽爪子下活过来，就必须拼尽全力九死一生。
此时场上正是一只饥饿了许久的狮子，它面前是个看着很瘦弱的兽人，兽人没怎么穿衣服，身上满是伤痕，腰腹部血肉模糊，一块肉差点被撕下来。
嗅到血腥味，狮子口水长流，不时露出尖牙，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兽人身上的肉。
“吼。”
伴随一声兴奋的吼叫，狮子再次扑上前，兽人本就受伤，就地一滚时，粗糙的地面摩擦到伤口，他下意识地一抽，就是这一秒的耽搁，狮子已经跳到了他身上，爪子死死压住他的胸口，血盆大口张开，兽人的脑袋已经进入了狮口。
血顺着它的嘴边喷出，兽人身体还在不停抽搐挣扎，但很快就没了动静。
观众席上传来阵阵惊呼和尖叫，有胆子小的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赛方很贴心地没有继续让人观看这血腥画面，将狮子撤了下去。
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可能连骨头渣子都会喂野兽，没有丝毫商量余地也没人会在乎。
球球的神色平静，对眼前的血腥场景没有什么波动。
他并不像林絮以为的那样，是个胆小怯懦的人，他骨子里就带着龙族凶残的本性，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没有立即离开，球球又等到了下一场开始。
这次他押了注。这一场的押注上线是五千，奖金最高两万。
仍旧是刚刚那只狮子，可能是刚吃了个人，稍微填饱了些肚子，此时狮子没有刚刚那么凶狠，在它对面的兽人看着很瘦弱，个子又小，在狮子面前像只跳蚤一样只顾着躲，每每在狮子即将要抓住自己之前就能飞快逃开。
比起上一个，他坚持了很久，但这么一来，就引起了观众的不满，他们来这里是来找刺激，而不是来看逃跑了。
于是没多久，原本还很宽大的赛台变得越来越小，兽人和狮子的距离飞快拉近，再没有可逃跑的余地。
正面对上，兽人身上很快添了不少伤痕。
两侧的观众开始欢呼为狮子呐喊起来，高喊着快吃掉他，气氛一时热烈至极。
然而事实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发展，兽人在几次受伤之后，灵活地窜上了狮子背部，揪着它的毛，凶狠地开始攻击它的眼睛。
狮子痛苦挣扎就地打滚，想要甩掉身上的人，可兽人只死死地攻击同一个地方。
很快狮子双眼失明，兽人的手伸进去，抓住里面，狠狠往外一掏。
那场面血腥到让人没法接受，有些观众一边咒骂一边退了出去。
最终狮子死亡，兽人活了下来。
这场大部分人都押了狮子胜，押对的人没几个。
球球揣着多出来的两万朝第三个场地而去。
他默默在心里算账，按照这样的押注办法，自己需要押多少场才能拿到足够的钱。
虽然亲自上场能更快拿到钱，可球球知道那有多危险，也更容易暴露自己。
他不想让林絮担心自己，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狰狞凶狠的一面。
在她心里，自己只要保持她希望的样子就足够了。
离开人/兽场后，他转到了最深处的生死场。
生死场的门票是前面的两倍贵，这里场地更大也更封闭，球球刚一进去，就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明明是地下，头顶却出现了太阳，太阳照耀下是一片黄沙地，沙地上是两只巨大的猛兽在冲撞对抗。
砰砰声不绝于耳，被扬起的沙尘几乎扑到脸上，那种强烈的真实感，让人恍惚以为自己真的到了沙漠中，看了场真实的打斗。
两只猛兽势均力敌，身上各自带了伤，震天吼声从它们口中发出，停顿片刻后，又再次撞了上去。
但撞着撞着，两只猛兽就变成了人形，高大的兽人继续撕打在一起，血腥味挑动着每个观众的神经。
呐喊声加油声几乎响彻天际。
这俩兽人似乎是这场人气最高的两个，各自都有自己的支持者，两拨粉丝不停地喊加油，杀死对方之类的话。
球球注意到在两人附近，还躺着几个人，那些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他终于能看清楚脚下了，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一场比赛持续的时间很长，两个兽人势均力敌，谁都不让谁。
球球一边看时间一边看比赛，到最后，终于其中一只兽人得空占了上风，提前几秒变成兽人，一爪子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生死场不死不结束，一旦输了，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分出胜负后，裁判上台，举起胜利者的手高喊道：“这就是我们今晚本场的冠军，雷鸣，他已经连赢了三场，押注奖金叠加三倍，现在是五十万兽币，如果他能再赢两场，就会叠加到一百万兽币，大家想不想看他继续赢下去？”
“想！”
“那就期待明天吧！记得准时前来观看。”
生死场一天只打一场，持续的时间很长，球球来时就已经晚了。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出来了很久，再待下去林絮就要醒了。没有继续停留下去的打算，他起身朝外走去。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大部分比赛都快要结束，极少有人再进场。
他往外走时，正看到一侧有几个人走过来，其中一人瞧着有些眼熟，像是普通场比赛里的那个裁判。
裁判有些殷切地跟身边一个高大的男人说话。
球球发现这还是个熟人，正是当初林絮带他去的那家器材店里的教练墨菲。
那时候墨菲曾经说过他条件很好，还询问过林絮要不要让他走专业道路，被林絮拒绝了。
经过他身边时，墨菲抬头看了眼，视线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评估什么一样。
他现在跟当初差别很大，墨菲应该没有认出来。
果然，看了一会之后墨菲就跟着裁判一同离开了。
球球没有从正门走，在卡兹城深邃的巷子里七拐八拐，最后拐到一个高高的墙边，一跃而过离开了。
紧赶慢赶地终于回到了家，他轻手轻脚走到林絮窗外，想听一下她是不是还在睡。
没想到才刚靠近，就听到里面有走动的声音，林絮竟然起来了。
球球心里一惊，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发现自己不在，他不敢翻窗进屋，扒掉身上做的伪装，迅速挪到了院子尽头的丘陵上坐下，变回原形，低头看着下方缓缓流过的溪流。
林絮半夜做了个噩梦惊醒了，一醒来就想起前一天球球夜里出去的事，她第一时间下床去了隔壁。
当看到床上空无一人时，她的心瞬间往下一沉，不止是担忧，还有满心的愤怒和失望。
她知道球球不会无缘无故出手，每次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危。
可她并不在意谁欺负了自己，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可现在球球背着他出去，有可能是去跟谁打架，甚至有可能又闹出人命。
她没有能力去处理这些事，也没有能力护住球球。
如果因为自己让他陷入危险中，林絮会自责一辈子。
深吸了口气，林絮彻底没了睡意，看了眼时间，半夜三点，她在球球卧室前站了许久，转身打开院门，想要出去走走，等他回来。
没想到门才刚一打开，她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黑色身影。
“球球？！”林絮又惊又喜，大步朝外走去。
原来他没有偷偷出去。
球球最近都以人形相对，从上次变化之后就少见他的原形了，此时他已经变长的许多的尾巴在身后甩动，身体没有像往常一样卷起，而是完全舒展开，长长一条横在地上。
“絮絮？”球球回过头看她，小声道：“你怎么醒了？我是吵醒你的么？”
林絮的脸上是自己也没发现的笑容：“不是，做了个梦惊醒了，睡不着想起来走走，你怎么不睡觉？”
球球低声道：“睡不着。”
“有心事？能跟我说说么？”林絮走到他身后。
球球将身体挪开露出个位置来，林絮小心翼翼地挨着他坐下，双脚搭在山丘下方，视线看向远方。
“没什么。”球球摇头。
其实说完，林絮自己也明白过来他的心事是什么，少年人的烦恼无外乎那么几样。
而他的烦恼全都是因为自己，林絮心中默然，对他满心愧疚。
不敢再问，她转口道：“起来多久了？”
“刚起来。”球球道，侧头贪婪地看向林絮，用原形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林絮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知道球球在看自己，可她突然就不想管了，就这么任由他看着。
难道要对他说你不要看我了？她没法对球球那么残忍。
“你说，我们搬去别的城市住怎么样？”林絮突然道。
球球愣了下：“去哪？”
林絮提前做了功课：“达堡里城或者安克城都可以，这俩一个靠近海边，风景很好，温度也合适。另一个在北方绿洲，听说是治安最好的城市。”
球球沉默了一会问：“为什么？”
他知道现在这个地方对林絮有什么意义，这是她的家，达叔的墓地也在这里，这里还有朋友，有她熟悉的一切。
香娜无数次想要她离开她都拒绝了，可现在她却想着要离开。
球球直觉可能是跟自己有关。
林絮一脸轻松地道：“来这里这么久了，我从来都没去别的地方看过。以前不是不敢么，现在有你在，我们可以去各个城市走走看看，就当出去散心了，如果觉得住的不舒服，还可以再回来，我们有飞行器，想要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球球没什么意见，只要能在一起就好。
“好。”于是他点了点头，“什么时候？”
“下个月，过了达叔忌日。”
她的生日是二十号，达叔在为她庆祝完生日后没几天就过世了。
提到这个沉重的话题，两人都沉默了起来。
球球看着她黯然的神情，偷偷用尾巴将她虚虚圈住，像一个拥抱的姿势。
林絮从身侧看到了他的尾巴尖，却没有躲开。
其实从球球告白之后，她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她假装自己还像从前一样，自然地相处。
她不停地跟球球强调家人，是因为，这世界上就只有家人的关系最牢不可破，也最长久。
球球害怕的东西，她更害怕。
两人吹了一会夜风，林絮打了个哈欠起身：“回去吧，再睡一会。”
“好。”
球球变成人形跟她一起回了屋。
白天里两人恢复了从前的相处模式，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球球仍旧在夜间出去。
林絮每天有三到四个小时的时间里睡得很熟，有声音也吵不醒，他能活动的时间也只有那几个小时。
他并不是每场都赢，有时候故意押在输的一方，有输有赢，每天都能入账好几万。
这么几天过去，他混在人群中，就像大部分普通游客一样，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而他现在的存款，也增加到了三十万。
三十万还是太少了，球球想赢一把大的。
上次在生死赛看到的那个人又赢了三场次，现在人气非常高，拥有一大批粉丝，每天为了来看他比赛的人挤满了赛场。
如果再赢一场，他就七连胜了。
七连胜，这是整个生死赛场上都从未见过的场面。就连很多挑战赛的参赛者都来围观了。
而这一场冠军的胜率也达到了百分之两百，所有人都押注他赢，跟他对战的另外一方几乎没有人押注。
但这次，球球偏偏押了另外一个人，还将三十万都押了上去，如果这次他押对了，手里的钱就能翻三倍。
结果也不出他所料，连胜了这么多场没有好好休息，想要继续保持状态很难，除非吃一些可以提升体力的药，但这种药无法长时间吃，很容易损伤身体和大脑。
这位冠军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都要止步在这了。
在所有观众震惊和咒骂声中，球球拿着九十万兽币迅速离场。
九十万仍旧不够，但他不打算这两天再进城，免得引起赛方怀疑。
另一方面，从那天发现他半夜没睡后，林絮原本应该很稳定的睡眠也变得不稳定起来。
平时两三点她绝对不会醒，但现在她总是会突然醒来，然后过来看一眼。
还好这两次球球都及时赶回来没有露馅。
虽然初衷是好的，但是这样欺骗林絮，也让他内心不□□宁。
城里比赛已经开始了好多天，两人却再没有提过要进城的事。
天太热，林絮也不太出门干活了，院子里的青菜改成了小葱，屋后的地也歇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都闲了下来。
林絮继续学习，球球坐在她身边帮忙，坐这么近，就不可避免地会有些肢体接触。
从告白后，两人都刻意避开了跟对方有肢体接触。
但越是想避开，就越是会不经意地会碰到对方的手，或是不自觉的拍一下肩膀碰一下头发。
从前跟球球相处时几乎没想什么，林絮在床躺了那么多年，比一般人更渴望肢体接触，那会球球是个小孩子，她喜欢抱着他捏捏脸牵牵手摸一下鳞片。
这个习惯不自觉就这么养成了，哪怕才几个月而已。
现在突然要改，她才发现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而球球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有意无意往她身边凑，弯着腰，将脸凑到她手边。
林絮不自觉摸了一下，摸完就想打自己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像当初球球越长越胖时一样，从上次发病之后，每过一天他的脸每天都在发生变化。
五官越发分明，明明还是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可就像被上帝之手修过的一样，越来越好看，也越来越吸引人。
球球身上有他自己也没察觉的优雅贵气，就算穿的只是款式最简单的衣服，站在那里也像是一幅画。
有时候一转头看到他，林絮就忍不住愣一下，怀疑几秒，这还是球球么？球球真的长这样？
这种陌生感，让她有些割离，总要过一会才想起来他从前的样子。告诫自己两句，这是球球，不是别人。
曾经丑的惊心动魄的丑小鸭，终于也长成了最美的天鹅。
发现自己的长相似乎对她有吸引力之后，球球脸上的笑容变多了些。
他笑起来有种纯粹的傻气，看着她就像发现了什么宝贝，又惊喜又满足。
本来就长得很好看，这一笑就更了不得了。
林絮心都要乱跳起来了，这么好看的人对着自己笑，谁能扛得住。
她这么不颜控的人都快要崩不住了。
“别笑。”捂住球球半张脸，林絮呼了口气，“别做表情，对，这样就挺好。”
球球拿眼睛瞅她，捂住半张脸后，那双眼睛越发明亮生动起来，里面潜藏的爱意遮都遮不住，完完全全将她包裹住。
对视一会后，林絮浑身一抖，突然触电一样松开了手，整个人都后退了一大步。
心脏在疯狂鼓动。
她感觉，自己似乎有点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