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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秀家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颕娃久虎。
经过小濑秀正的医治,他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秀家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吃茶泡饭。
“看起来你恢复的不错啊。”看到颕娃久虎之后,秀家主动上前向其打起了招呼。
颕娃久虎看到秀家到来,习惯性的想要下床行礼,可是刚一动脚这才想起来自己腿已经受伤了。
“多谢殿下关心,请殿原谅我不能行礼的罪过”颕娃久虎向秀家略表歉意的回答道。
“这没什么,小濑医师怎么说你的腿呢,是否可以复原?”
“还是要多谢殿下让小濑医师为我医治,上次那个医师和我说,即便我这条命保下了,我这条腿也就此残废了。但是小濑医师妙手回春说只要我听他的吩咐,可以恢复的七七八八。”
听到颕娃久虎的回答,秀家扭头看向一旁的小濑秀正,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
“小濑医师救治跌打损伤是很有一套的。”秀家对其安慰道,最后又将话题引入他究竟是如何受的伤上。
“我记得你好像一直跟着岛津兵库头(岛津义弘)吗?怎么会被中纳言俘虏呢?”
听到秀家的询问,颕娃久虎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向秀家坦然回答道“殿下真的好计谋啊,自己在丰后吸引我和兵库头的注意力,让中纳言率领部队绕后袭击日向。
纵观整个天下,能想出这种奇策的也只有曾发动过三河奇袭的殿下才想得出了吧。
只是殿下似乎对局势的掌握并不熟练,如果殿下在左伯城下再耗上两日,我军恐怕就此进退不能了啊。”
“恩?”听到颕娃久虎将日向奇袭的功劳扔给自己,秀家又那么一刻狐疑,但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秀家自然不会去解释其中真正的原因,这个计划实际上是秀吉和秀长两兄弟自己想出来的,自己甚至还反对了。
现在颕娃久虎既然要把此事算在自己身上,自己也不愿意去反驳,反而反将他一军道“这恐怕不对啊,我时机选的很好啊。
要是再晚些时日。你们就能从容的摧毁堤坝,如洪水淹没番匠川,阻碍我方的步伐。
等到你们回到日向之时,兵力与中纳言相当,以岛津家将士的勇勐和你的智谋,到时候恐怕就不是你们突围而走了,而是中纳言被你们打跑了吧。”
听到秀家的回答,颕娃久虎无奈的笑了笑,确实如秀家所言,他们也是在回去的路上才听说丰臣秀长渡海奇袭日向的消息。
此事岛津家日向-大隅兵团经历番匠川的血战已经精疲力尽,兵员和士气都很低迷,如果不是丰臣秀长这边没有及时组织起堵截,岛津家的东路兵团很有可能葬送再此。
“那你又是怎么被俘的那?像你这样的高级武士,岛津义弘没有把你带走吗?”
“当时阵中太乱了,兵库头自己也要负责冲杀,还要指挥军势,关照我不及。
而且我被安排在了后军行动,本来就要冲出阵去,却被不知哪个足轻用长枪刺死了我们的马匹,我顺势摔倒下来摔断了腿,这才被中纳言俘虏。”
听到颕娃久虎的回答,秀家继续问道:“兵库头么有发现你坠马了吗?”
“或许发现了吧,又或许没有发现吧,发现与否这重要吗?身为军团统帅的他,是绝对不会因我一个人把全军陷入陷境的。”
说完这一切的颕娃久虎,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丧气,丝毫没有刚刚那种儒将的感觉。
不过思来想去确实如此,无论颕娃久虎多么智慧,多么能理解岛津义弘的决定,他也是一个人。
作为岛津义弘的家臣,与岛津义弘亦师亦友的颕娃久虎,或许怎么都想不到会有被岛津义弘抛弃的一天,这多少让他的内心有些落寞。
秀家不愿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追问下去有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主动转换话题问道:“番匠川蓄水的计谋是出自你吗?”
在看到岛津义弘毁坝水攻的那一刻,秀家的脑海中就已经想到是颕娃久虎的计谋,现在只不过是向其确认罢了。
颕娃久虎似乎早有预料秀家会有此问题,坦然的承认道“确实是在下的计谋,听闻殿下的军势因此而死者上千数,如果殿下有需要的话,可以拿我的首级去平复将士们的情绪。”
说实在的,丰臣军上下确实因为当日的水攻之事,憋着一股子气没处发泄。
但是,当颕娃久虎坦然承认这个问题时候,秀家的内心又开始变得不安和不舍起来,毕竟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人才,自己得想发设法将他保下。
“左马助可还记得,当日在福良城时,你我的对话吗?”
“当然记得,可是殿下所指的是那一句?”
“不知是是否知道,在筑后防线,因为锅岛直茂的跳反,御原防线已经奔溃,即便是筑后川都没有阻挡住关白殿下的脚步。
而在东线这边是什么情况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岛津家的丧钟已经敲响,不知道你是否满意岛津家的表现。
依你看来这样的岛津家是否表现出了足够的战斗力,是否有资格和关白殿下和谈呢?”
颕娃久虎一直在丰后和日向,哪里会知道筑后的战事,虽说岛津家的撤退在他预料之中,但是秀家用‘总崩’来描绘西面的战局,依然超乎了他的预料。
而东线的战局也非常不利,岛津义弘虽然在番匠川小败,但是在五赖川又遭丰臣秀长的堵截。
亲身经历两场战事的颕娃久虎深知战士有多么疲敝,甚至在他看来,经历了两场战败即便是对曾经忠心侍奉岛津家的豪族众都产生了动摇。
现在的颕娃久虎是真的再也放不出一句大话了。
秀家见到颕娃久虎的迟疑,打算趁热打铁,对其继续劝降道“现在的岛津家犹如一艘被关白殿下打的四处是破洞的破船,海水正不断的灌入船舱,岛津家的沉没已经注定,左马助是不是要为自己考虑一下了呢?”
尽管秀家所说的情况颕娃久虎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但是他依然倔强的回应道:“颕娃氏是岛津氏的分家。”
秀家不信颕娃久虎是那种严守古道的迂腐之辈,他现在只是过不去自己那道坎罢了,秀家打算一点点击破他的心理防线。
“现在的岛津家本是尹作岛津氏,只不过是比你们晚分家几代罢了,本是也是庶流,庶流下克上占据宗家的名分,这难道就是大义吗?”
“...”
“武家的传承本就是这样,信浓岛津氏不就是这样传承下来的吗?”
听到秀家的劝说,颕娃久虎的思想似乎有些动摇,他向秀家发问道“关白殿下最终会怎么处置岛津家?”
这个问题出乎了秀家的预料,他本来以为颕娃久虎会询问自己给他开出的条件,未曾想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还在思考岛津家的未来。
听到颕娃久虎的问题,秀家招揽他的内心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秀家甚至觉得,此人恐怕招揽不来了。
思考了片刻之后,秀家依然给了他答桉“这要看岛津家会在何时投降,此时投降或许还能保留萨摩、大隅两国,但是若被东西两路分别攻入萨摩、大隅领内,到时候岛津家恐怕就没有未来了。”
说完之后,秀家又非常好奇的向他问道“依照左马助的了解,认为岛津兄弟会选择那一条路呢?”
“岛津家终会投降,但是萨摩是岛津的根本,如果萨摩丢失,岛津上下宁愿与关白殿下鱼死网破。”
其实颕娃久虎所言秀家心里是清楚的,岛津这个大家族经历上百年的繁衍,在南九州有着许多分支庶流。
以宗家为核心的岛津宗族是萨摩、大隅两国不可忽略的力量。
即便是把岛津四兄弟转封走了,萨摩大隅本地的岛津分家也带不走,他们早就已经植根到了各个村子,各个地头。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无论是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都不愿意过分处置岛津的原因。
因为如果想要真正处置岛津氏,几乎就等于要把萨摩和大隅两国的武士体系翻一个便,这得杀多少人?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说来也是奇怪,岛津氏的宗族尽管在内斗的时候非常凶悍,但是面对外在的敌人往往都会团结在一起共克敌人,这也是岛津氏成为南九州刺头的原因。
颕娃久虎的回答好似在回答岛津义久和岛津义弘的选择,但是又好似在回答秀家的招揽,这里的“岛津”好似在指他自己。
自认为已经得到答桉的秀家,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但是依然想要劝说道“这是左马助的答桉吗?你可知道整个天下只有我可以庇护你?岛津家本就势弱,面对天下大名的压迫关白殿下也必然会让岛津家交出始作俑者,届时大人恐怕只有切腹谢罪一条路了。”
颕娃久虎知道,秀家所说的都是真的,他心里很清楚岛津义久是决然不会把岛津义弘交出来的,届时最有可能负责的就是自己,这好似就是自己身为武士的宿命。
这个时候的颕娃久虎正是人生意志最薄弱的时候,秀家私以为还有操作的空间,因此并没有放弃继续劝说道
“左马助大人,我听说你曾经是岛津萨摩守的家臣,但是后来认为兵库头是可以承平天下的人因此才转投了兵库头对吗?”
听到秀家讲起自己与岛津义弘的私隐之事,颕娃久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同时有些惊讶的看向秀家“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殿下您又是怎么知道呢?”
“既然这样,你难道不想亲眼看一下承平的天下吗?
大人您如果真的做好了坦然赴死的准备,昨日又何必让我见到你那番悲惨的模样,又何必让我帮你医治好你的伤腿呢,一条腿的好与坏,与你切腹何干?”
听到秀家点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颕娃久虎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慌,刻意躲闪着秀家的目光。
正如秀家所说的,自认为拥有超乎常人的才能,又有远大抱负的颕娃久虎,又岂是那么坦然面对现实接受死亡的人呢。
他只是面对秀家依然有一种天然的高傲,不想要让秀家见证他脆弱的一面罢了,可是秀家却当着他对面无情的拆穿了他。
“我...外臣我听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左马助大人,请允许我在这里和你说一句实话,其实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对你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认为你是一个于我抱有一样理想,并愿意付诸行动的实干家,天下太缺少像你我这样的人了。
像您这样的应该是成为栋梁的存在,而不是像柴火一样毫无意义的牺牲,身为家臣为主出谋划策这不是你的责任。
于私而言,备前丰臣家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光鲜,我的能力处理两国三国或许可以,但是再往上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我的养父关白丰臣秀吉正是有了竹中半兵卫和黑田官兵卫两人的辅左,这才成就天下的霸业。
不瞒你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子寻找一位可以辅左我的良臣。
当我与你熟悉之后,我这才发现您就是我的竹中和黑田,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帮助我终结这个乱世呢?”
随着秀吉的发迹,竹中半兵卫和黑田官兵卫俩人的故事也从近畿传扬到日本各地,许多人都认为正是因为两人的辅左才有了秀吉的今天,两人是秀吉智囊的存在。
而现在听到秀家用两人比喻自己,颕娃久虎这个萨摩乡下人一时有些激动,他突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这种感觉过去只在岛津义弘身上感受过。
正如前面所说的,颕娃久虎作为一名心有抱负的武士,并不心甘情愿的就此任命,同时他也有着属于自己的高傲,那就是非良主不辅。
虽然跟随岛津义弘可能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但是他认为这是他愿意为岛津义弘付出的代价。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认为秀家是与岛津义弘一样值得辅左的主公,在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人类的趋利避害使得他愿意作出选择,毕竟谁愿意真的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呢?
思考了许久,已经哭成泪人的颕娃久虎,突然抓住了秀家的手,看向秀家更咽的说道“多谢中务卿开导,既然中务卿不嫌弃,那么请允许我以后为殿下燃尽这身残躯吧。”
劝说颕娃久虎耗费了秀家很多功夫,但是当听到颕娃久虎愿意为自己效力的那一刻,秀家依旧由衷的笑了,终于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秀家与颕娃久虎一道,紧紧捂住他的手,郑重的向他点了点头,正式接纳他成为自己的家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