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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桐且元从大坂来到京都,秀家在二条城御殿之内迎接了他。不过他最先看到的便是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聚乐第。
望着西侧尚在清理之中的废墟,片桐且元及他的手下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很难将原本那座金碧辉煌的聚乐第与这里对应上。
说实话秀家也尴尬啊,他虽然说了会将聚乐第中的财货全部封赏给各大名的士卒,但是这些家伙也太能搜刮了,听说聚乐第的梁柱、木材、瓦片、屏风也值钱,居然直接将聚乐第整个拆了。
要知道营造聚乐第的时候可是秀吉最壕的时候,用的可都是铜瓦金檐,整个建筑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这些拆下来的东西,这些士卒也带不走,直接究竟出卖给了京都的豪商,甚至有些大坂、界町的商贩听说了这件事,特地跑过来收购。
不管怎么说,聚乐第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秀吉的权威,如今却没有一个好的解决,确实引人唏嘘。
作为秀家近侧众笔头,一直以来都得到秀吉信重的片桐且元看到此番场面也颇为气愤。
尽管过去与秀家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在见到秀家的第一时间还算没有忍住向其质问道“大纳言这是什么意思?关白殿下尸骨未寒,你就将他的聚乐第拆了吗?”
秀家只好对他作出解释,表示聚乐第是毁于兵乱,自己确实进行了约束,但是最后没有挽救下来芸芸。
其实在座的两位都明白秀家今天说的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当年织田信长带着一帮草头兵上洛都可以管束军纪,现在你和我说你秀家管不住下面的士兵?
但是在座的人没有一个戳穿秀家的谎言,毕竟政治本就是装湖涂的艺术。
片桐且元作为秀吉的近臣,看到聚乐第被毁是很气愤的。即便当下他怀着重要的政治任务,并不应该对着秀家发怒,但是依旧对着秀家质问道“关白殿下尸骨未寒,殿下便无昭而还、领兵入洛,难道忘记关白殿下的养育之恩了吗?”
“关白殿下对我的恩义我不敢忘,所以我才会带兵而还啊!”
“荒谬!”片桐且元打断了秀家的自辩继续质问道“殿下身为朝鲜军团统帅,不思为关白殿下开疆拓土,却带着麾下大名反身京都威逼大坂,难道是想要学逆臣秀次造反吗!”
听到片桐且元给自己扣的大帽子,秀家脸上露出不愉的表情。最主要是当下陪同列席的还有岛津义弘、浅野长政等大名。
自古以来就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若是秀家所带领的这些大名被定义为造反的话,那么不仅仅是对秀家威望的打击,还有可能影响这些大名的心态,很可能改变对秀家的支持态度。
秀家望向片桐且元,即便看此刻互为敌人,但是任不由的为其叫好。
不枉其担任秀吉近侍笔头多年,别看他平时对待别人都说一幅笑脸相迎的模样,在玩政治这件事事儿上还是得到秀吉一些真传的。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的这一招秀家早有防备。
秀家从一旁的近侍手中要来此前向天皇索要的敕命,当着片桐且元和诸大名的面展开说道“诸位且看清了,这封是天皇殿下下达的敕命诏书,言关白去世之后,京左兵乱纷飞,特命我入洛护卫左右。”
秀家这份诏书来的可谓是恰到其时,原本被片桐且元问的气势有些降低的浅野幸长身体微不可查的扳正了一些,重新回到当初昂首阔然的模样。
片桐且元坐在评定间的正中,望向秀家手中的昭命,尽管上面的字迹看的不是很清晰,但是他不会怀疑秀家拿了一份矫诏来骗自己。
此刻的他也只能在内心除了暗骂天皇一句“辜负关白恩情”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他今日此次前来本身就是为了试探秀家的态度来的,既然人家拿出了天皇的昭命,确实拥有了上洛的法理权利,他便不再此事上多做纠结。
片桐且元换了一个方式向秀家问道“大纳言既然确实得了天皇昭命上洛,那么便由您暂时代管京都洛中事务吧,待我回到大坂便会将此事上呈于关白殿下。”
片桐且元话音刚刚落下,坐在上首的秀家就出声打断道:“关白殿下?哪个关白殿下?”
在片桐且元看来,秀吉死后作为秀吉在世唯一既有法理又有血统的儿子,拾丸自然是唯一的继承人,他相信秀家也深知这一点。
所以他没有想到秀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露出一幅惊鄂的表情说多“自然是秀利殿下啦!”
“秀利?秀利是哪位殿下?”这次轮到浅野长政插嘴了“丰臣家的诸位殿下,我听说过了丰春公秀家、岐阜公秀次、冈山公秀久、郡山公秀贞、北之庄殿秀胜、和歌山殿秀保,就是没听说过秀利啊!”
“放肆!身为家臣岂能这般讽刺君上!”片桐且元对着浅野长政呵斥道,但是随即对着秀家和在做的大名解释道:“秀利公便是过去的拾丸殿下,前不久已经正式元服取名秀利并继任关白了。”
这次轮到秀家迷湖了,拾丸历史上的名字不是唤作秀赖吗?怎么会有秀利这个称呼?
于是秀家便向其询问道“刚刚左京大夫或许有些冒犯了,但是我想在座的诸位都很想知道,拾丸殿下是在什么时候元服的?毕竟我等此前一直在朝鲜,对于京都中事务知晓并不清楚。”
片桐且元听到秀家这番解释,脸色这才稍稍缓解,对着众人解释道:“就在几日之前,由五大老之一的越中高冈大纳言利家殿下主持的元服仪式。”
片桐且元这番解释,秀家便明白了这“利”字的由来。
历史上秀吉晚年只有拾丸这一个儿子,所以早早的为其取好了【秀赖】这个元服之后的名字。
但是这一世秀吉有一个更加年长的“秀昭”在,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秀昭的身上,自然不会想到要给拾丸取元服之后的名字。
所以这一世【秀赖】这个名字没有被提前预定,拾丸元服之后的名字自然是由为其主持元服的乌帽子亲前田利家赐下利字的方式结束的。
与秀家当初赐予里见义家【家】字一样的是:作为丰臣臣子的前田利家,即便赐下了通字【利】,那也没有作为主家秀吉的【秀】尊贵,所以这个【利】字自然在【秀】字之后了。
秀家不知道这个提议是谁提出了,作为丰臣家的继承人兼家督,未来可能执掌天下之人,即便此刻只有3岁的年纪,他的元服仪式也应该是由天下所有大名都参与的。
因为这一场元服的仪式不仅仅是代表着拾丸“成年”并担任丰臣家督,更是天下大名向这位天下人行礼臣服的重要仪式。
当然以前田家越中、能登、飞驒80万石的知行,担任拾丸的乌帽子亲确实是可以了。
但是到了秀赖这种程度,公武已经略显模湖的情况下,由关摄家来担任乌帽子亲是不是更加合适呢?
当然秀家也理解大坂那边的想法,在日本武家之中,一个未元服的小娃娃和元服之后的家督,对家族的合法统治力是天差地别的。
在播磨那边迟迟打不开局面,关西毛利对秀次奥美不已,关东上杉、德川迟迟不见动静的当下,拾丸元服并由颇具威望的前田利家担任乌帽子亲,无疑是让天下大名正视这个小娃娃家督最好的选择。
“拾丸殿下可以元服当真是一件喜事,不过很可惜他并没有邀请我们与会。”秀家这里对秀利依旧使用了【拾丸】这个幼名进行称呼。
秀家的潜台词是说,你们大坂私底下在亲藩一个都不在,五大老只到了2个,其他有力大名大部分都缺席的情况下,搞了一个元服仪式,你现在还指望我们认下秀利家主的身份吗?
片桐且元一开始没有听出秀家的意思回答道“天下需要一位共主安定人心,需要关白法理来震慑秀次小贼,也只能事急从权了。”
秀家见片桐且元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继续茶里茶气的说道:“是吗?不过很可惜的是,拾丸恐怕成不了关白了呢!”
“什么?怎么会呢!”片桐且元大惊失色的说道。
要知道他此次来到京都除了试探秀家的态度之外,便是想要入宫向天皇替秀利讨要关白的任命。所以当秀家说秀利当不成关白之后,片桐且元自然会有些惊慌。
看到片桐且元脸上吃瘪,浅野幸长突然有一种畅快的感觉,主动回答道:“因为前几日关白已经降下敕命,任命了前任关白近卫前久权关白之事!”
听到答桉的片桐且元经过片刻的惊慌,很快便安定了下来说道:“只是让龙山殿下暂时权知关白事务,等到秀利殿下平定了秀次叛乱,这份关白之位还是会由丰臣家担任的。”
只是这话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在自我安慰,还是在劝说给眼前这些外样大名们听。
“此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吧!”秀家则打断了他的幻想说道“龙山殿下当值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请命天皇,昭命你们与秀次停战。其已降下昭命于天下大名,再有兴兵戈者如同朝敌。怎么,难道那封昭命大坂没有收到吗?”
抛开这份昭命不谈,在秀家入洛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派然向天下大名送去呼吁和平的书信,而作为天皇敕命的诏书是在3天之后才从京都发出的。
要说现在九州、东北还没有收到也就罢了,可是大坂距离京都快马不过半日的路程,怎么可能收不到呢?
只是一开始这份信件和诏书都没有引起大坂方面的重视,在他们看来正是因为拾丸没有元服,才会让秀家和京都那边的天皇作出这样的选择。
只要拾丸元服之后,便能以秀吉儿子的身份统御天下,到时候派遣一位臣子常驻京都,所谓的朝敌还不是想下给谁就下给谁吗?
片桐且元望向秀家,向秀家求证道:“信中所写内容,当真出自殿下本意吗?”
秀家以为他指的是号召两边和平方式解决争端的问题,以为他也是和其他人一样并不相信自己上洛的目的不是为了夺权的。
所以秀家点了点头回应道“字字句句皆是本心。”
谁知听到秀家的答复之后,片桐且元叹了一口气,感到一丝失望说道“殿下所说的事儿,大坂方面确实有受到,只是此事判断不应如此草率。
秀利殿下即位丰臣家督本就是应有之义,秀次却在先关白故去之后不久便起兵反乱,难道我们作为主家不能征讨吗?
殿下信中所言,让我们两边彼此放下争端和平商谈此事,着实是有失公允了。况且殿下您作为臣子,以臣子的身份却是命令主君,是不是有些僭越了呢?”
“市正此言差矣了”面对片桐且元的质问,秀家解释道“就如我回日本上洛,乃是受到了天皇陛下的昭命一样,今日受命中介大坂与岐阜之间的矛盾,也是受到了天皇的命令和关白的授权的。”
这时片桐且元身后一名武士插嘴对着秀家讽刺道:“殿下手中这份昭命如何而来的自己心里清楚。”
他的话音刚落,片桐且元便出言对其进行了制止,但是话已经说出了口,自然会引来周围大名的怒目而视。
秀家控制京都,这份昭命或许确实是他挟天子而写出来的,但是这份诏书确实在座大名法理性的来源。
你可以看破但不能说破,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是会让双方都感到难堪的。
座在上首的秀家,听到这番回答,原本和气的脸庞也变得怒目圆睁起来。
他对着下面的片桐且元等人呵斥道:“你们两边在京右征战不休,已经影响到京都和近畿百姓的安宁了。
知不知道天下人怎么称呼你们?他们将大坂方面称呼为东军,将岐阜那边称呼为西军,这样的称呼是不是有些耳熟?
双方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君父的继承者,但是却做着互相攻伐之事,难道是想要应仁之乱在天下重演吗?
难道要看到天下重新陷入纷乱,丰臣家丧失天下,你们才能够幡然醒悟吗?”
说罢秀家又看向了左右两边跟随自己起兵的大名继续说道“在座的都是丰臣家忠勇之士,带兵从朝鲜而反,就为了中介你们之间的矛盾,为此甚至可能要两边得罪根本吃力二不讨好,所凭的不过是一份忠勇之心罢了!又岂容你们在这里这般诋毁!”
秀家的这个回答和片桐且元带过来的那个二愣子说的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二愣子刚刚说的话,直接将秀家及他麾下的这些大名直接定义成了与秀次一样叛军的身份,而在秀家的口中,这些人是为了维护天下和平的忠义之士,哪边更让人听得舒服自然不言而喻。
最重要的一点依然是法理!
若是这些人是为了中介和平受命而还的话,那么他们就占据天下大义。若是真的如那人口中所言,他们是凭借矫诏而来的,那就是实打实的叛臣了。
秀家嘴巴上虽然是在指责那人,实际上心底里不由为他点了一个赞。正是因为他说的话,让他们看到了大坂那边对自己的态度。
尽管现在嘴巴上不说,但是那名武士的态度很明显代表了一群人,在做的岛津义弘等人也会后怕被秋后算账啊,无形之中又一次让秀家这边的小团体凝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