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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家很疑惑的看向了秀长,刚刚这么大大咧咧的谈自己将会转封关东的活计时候都没有这么忌讳,现如今究竟是什么大事连智云院都要被请出去。
其实自己今后可能会转封别国这个事儿,秀家此前是有所准备的。毕竟自己这个体量身处冈山,对于秀吉来说确实具有威胁。
对于秀吉来说,吉备这个地方只要有一个体量30~50,信得过的人镇守,能挡住西面的毛利和九州的大名就行了。
像秀家这样135万石,还贼能打的人放在距离大坂和京都这么近的地方,确实是已经超模了。
在两年前被秀家被秀吉猜忌的时候,就已经预料的自己今后可能会有转封或者改易的情况,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安排去关东,这个历史上老乌龟去的地方。
秀家和秀长两人已经谈了很多的话了,秀长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他依靠在包皮的木质靠椅上,头虚弱的歪斜在一边。
秀家主动上前扶住他的后背,让他的头舒服的依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秀长用尽全力却依旧虚弱的口气在秀家耳边说道“八郎,我想请你帮个忙。”
秀家还是第一次听到秀长用这么低微的口气和自己说话,心不由的悬了起来“您且先说说,究竟是什么事。”
“我们这代人或许是过去造了太多的杀孽,导致兄长和我的子嗣都不兴盛。兄长身为关白有神命庇护,在其得势之后接连获得了虎松和鹤松两个孩子。
可是我如今已经49了,长子小一郎却是出身不久就已夭折,眼下我身体情况我自己知道,纵使医治有道,想要再有一个孩子却是万难了。”
丰臣秀长说道这里停顿了片刻,抬头扫视了一圈屋内,对着秀家继续说道“只可惜我这偌大的家业无人可以继承了。”
秀家听到秀长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这是天下掉馅饼了嘛!秀长打算将自己百万石给我了嘛!”
但是仔细一想这个想法是不可能的,抛开秀长怎么想不谈,就算在秀吉那边也不同意啊!
况且秀长和自己谈转封的事宜的时候,那个姿态丝毫没有想要将家业传给自己的想法啊。如果有这个想法的话,根本没有和自己谈条款的必要啊。
沉默了片刻之后,秀家还是拿捏不准秀长的态度,对着秀长说道“叔父有话单说无妨。”
躺在秀家怀中的秀长似乎也是做了很强烈的思想准备似的,明明瘦弱的身躯迸发出强大的力量。
秀长的左手手抓住秀家的左手臂,骨气勇气向秀家说道“请把虎松过继到我门下吧,八郎。”
“!
!”
秀家不太确信自己是否听清楚了秀长说道话,主要还是此刻秀长提出的要求是在有些让人预料之外,他再次向秀长求证道“叔父大人,您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面对秀家的再次询问,秀长依旧拖着他虚弱的语气说道“我知道这个事儿对你来说可能很介意,不过我想请求将虎松过继给我岐阜丰臣氏。”
这次秀家确信自己听清楚了,但是依旧不敢置信的向秀长确认虎松的身份信息,他向秀长问道:“虎松...是指父亲大人和我生母与天正十年所生的那个,我血亲的弟弟吗?”
“是的,就是虎松。”
在从秀长口中在此得到确认的答复之后,秀长勐地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问道“叔父大人为什么看上了虎松了。”
旋即又用推脱的口吻向秀长说道“再说虎松可是父亲大人的次子,现今最年长的子嗣,这事儿即便我同意,父亲大人也不会统一的吧。”
而然秀长又给了秀家当头一棒“此事我已经询问过兄长了,他原则上是同意的,只需要你认可就会将虎松入继岐阜家。”
“!
!”
对于秀吉的安排秀家难以理解,要知道秀吉的正室宁宁一直生不出孩子,不论是此前的石松丸还是现在的虎松鹤松都是秀吉的侧室所生。
在石松丸去世之后,虎松可是秀吉的长子,更是在秀家的操作之下过继到了宁宁的名下,是秀吉根正苗红的嫡子。
自古以来将儿子过继到亲属家都是次子或是庶子过继,秀吉就算是要有人继承秀长的家业,也应该将鹤松过继过来,怎么会将虎松过继过来呢?
想到这里秀家还是不死心的问道“虎松毕竟是...毕竟是高台院的儿子,怎么说都是本家的嫡长子,哪有将嫡长子过继出去而将次子留在身边的道理,此事高台院必然不会同意的。”
然而今日秀家是要失望而归了,秀长给出了秀家不敢相信的答桉“此事高台院的知道的,而且是默许的。”
“什么?!怎么会呢?”
别说秀家不敢相信了,这事儿放在外面愣谁都不愿意相信事件的真实性。
毕竟这事儿搁在东亚思想圈自理就是废嫡立庶、废长立幼,搁在大明朝宰相和言官们能写出一撂的折子和你说这种行为的弊端。
而且照理来说身为虎松母亲的宁宁也没有道理赞同这个事儿啊,正所谓母凭子贵,宁宁如果将虎松握在手里,待今后虎松继位之后她就是妥妥的大政所,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现在的秀吉可只有两个孩子,一个虎松一个鹤松,如果虎松被过继去了丰臣秀长家,那么今后鹤松继位之后,茶茶势必会如历史上那般上位,宁宁在后宫的影响力必然受到影响。
秀家实在是不理解,宁宁虽说确实没有太多的政治头脑,但是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吧,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受到了一股更强的不可抗力的影响。
“叔父大人不用瞒我了,这事儿恐怕是父亲大人的主意吧,只是为什么他会舍弃年长的虎松,而选择年级年幼的鹤松呢?”
听到秀家已经猜到了背后的情况,秀长也是叹息一声对着秀家说道“既然你今日问了,那我也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吧。
虎松本就不如鹤松聪明开智较晚,到6岁时候甚至还不会说完整的句式。反观鹤松现如今已才4岁,却是已经能说出连贯的句式了。
再加上上次虎松从树上摔落之后,头部受了影响,就算是坐在位置上嘴角的唾沫都控制不住的留下来,实在是有损丰臣氏的形象。
将来丰臣氏的家督是需要以威严镇抚天下的,如果让天下大名看到自己的主家是这样一个偏瘫的家伙,他们又会对丰臣氏有多少敬畏呢?
兄长的意思本来是打算在你转封关东之后,将你原来的备前、美作封给虎松,再给他一批家臣照顾着他,算是让其作为分家延续下去。
在我听说了这事儿之后,便向其透露了想让虎松继承本家的想法,毕竟你是他的血亲哥哥,又是我的女婿,怎么说都比别人入继合适的多。”
听到这里的秀家沉默了,他没想到虎松的问题这么严重。虎松本就是自己母亲晚产而出的孩子,在其小时候就看出了脑子不太灵光。
秀家已经看出了一丝征兆,这才想方设法将其送给宁宁作为儿子,这样一来他就是秀吉的嫡子,在身份上会超过之后的鹤松和拾丸,纵使不太聪明也能凭借身份的优势成为丰臣氏当主。
这样一来自己作为与他同样的秀吉的儿子,又是他身份和血脉上双重的兄长,有着充足的理由辅政。
在他最初的计划中,纵然正的发生了“关原之战”有这层身份在,自己也是绝对的总大将。
没了石田三成在一旁使幺蛾子,打败德川家康就要简单的多了。但是秀家没想到前年的九州之战后,虎松意外落树砸到了脑子。
虎松本来只是脑子有些迟钝,行为上没有任何问题,这事儿本不是什么大事,又不是痴呆,春秋笔法完全可以说城仁厚之君。
但是这一摔直接摔倒了神经,正如秀长所说的,虎松无法自主的控制自己的嘴巴,唾液会不住从一旁流下,这对于把自己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秀吉来说是不能容忍的。
以秀吉的性子,在让虎松医治小两年之后才动了将其换下的心思,其实已经是看在他是宁宁嫡子和秀家弟弟的面子上了。
如果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妾室生的庶子,早就随便给一款恩养料打发的远远的,只要能传宗接代,其他的事儿都不用他参与了。
秀家听到这里也是无言,虎松的毛病秀吉这边封锁的很好,虽然偶有风言风语传出,但是很快这些声音都会销声匿迹,由此可见秀吉本质上还是维护虎松的。
(或许是维护他的面子,毕竟不想让然知道自己英明一世,生出了一个傻子。)
秀家心里明白,秀长虽然嘴巴上说着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但是连宁宁都同意放手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顶撞秀吉呢?
现在秀长还在,由他出手为虎松讨来了岐阜105万石的庞大领地的继承权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秀家这个时候梗一下,错过了这村,下次秀吉强制将虎松换下的时候,虎松的结果或许就只是3/5万石一块地了已残生了。
想清楚了这一切的秀家无奈的抿了抿嘴,对着秀长说道“虽然这对于虎松来说不太公平,但这对于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命运了。叔父能在这种时候还想到虎松,孩儿在这里替虎松多谢叔父了。”
随着秀家这句话说完,虎松的命运算是正式被敲定下来,将会以丰臣宗家嫡子下继的行事,入继岐阜丰臣氏。
依照日本的家族继承传统,将家名看的比血脉还重的习惯。
虎松这一入继秀长家,纵使过去是挂在宁宁的名下拥有嫡子的身份,更是秀吉血脉上的亲儿子,但是在家族传承上久算是和宗家完全割裂了。
将来就算虎松有机会再次继承丰臣宗氏,也得是在秀吉的亲儿子和养子们死完的情况下,才能以庶从家门抬入宗门继承。
换种说法可能更直观一些:拥有嫡子和秀吉亲子身份的虎松,在这一刻之后他对丰臣氏宗家的继承权,从第一顺位继承派到了末尾,甚至在秀家的排位都在他之前。
听到秀家松口的秀长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轻轻放开了我这秀家手臂的手,毕竟他最害怕的就是秀家听到自己弟弟被剥夺继承权后暴起作出傻事。
到时候以秀家的体量和能力,丰臣氏必然陷入内斗之中,纵使最后能评定秀家的内乱,对于丰臣氏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要知道此刻可是多事之秋,南有九州切支丹骚乱,北有北条抗拒不臣,如果丰臣氏在这个时候发生内乱,恐怕会影响天下和平的走向。
最关键的是不论虎松还是鹤松年级都尚小,而他和秀吉的年级都大了,特别是自己身体这种情况下,万一他和秀吉出了什么事,丰臣氏恐怕宛如过去织田旧事,这是他和秀吉都承担不起的。
这一切也是秀吉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而他死死抓住秀家手臂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很清楚此刻的秀吉就待在这件屋子隔门的另一侧偷听着这边的消息,与他一同待在隔门后的,还有数十名披坚执锐的黄母衣众武士们!
刚刚他本能的死死抓住秀家的手臂,是因为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深怕秀家在这里拒绝之后,隔门后的兄长会为了丰臣氏的大局,将秀家乱刀砍死在自己面前!
要知道秀家可是丰臣氏年轻一代的中流砥柱,更是自己的亲女婿!
要过菊姬没有怀孩子也就罢了,现在菊姬怀有身孕,以自己兄长的性子可不会顾及什么骨头轻轻,斩草除根才是他的习惯。
现如今听到秀家松口,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示意秀家服侍自己喝口水缓一缓心情之后,继续对秀家说道“你对于虎松入继本家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帮你去提。”
“没有了,能让虎松继承百万石,我还有什么奢求呢?”
这话其实秀家说的是真心话,但是在听到秀长再三询问之后,秀家才试探性的问道“既然备前和美作是父亲大人当初打算赏给虎松的知行地,那么在我走后,这块地能否照例封给他呢,算在他的知行地中?
本家统御吉备多年,这边的武士多信重本家,与其找来别家继承吉备,不如将这里赏给虎松,想来吉备武士会像辅左我那样辅左虎松的。”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会像兄长提请,左右不过是把我岐阜藩的部分领地割一块出来补偿入藏罢了。”
秀长点了点头,表示这个要求他会去办,随即又开口说道“其实即便你不说我也想向你提议,留下一些亲信的武士辅左虎松。
说一千道一万我手下的武士对于虎松关系还算疏远了一点,他毕竟是你血亲弟弟,如果他能得到你手下武士的辅左,将来即便在我家内也不至于独木难支不是。”
秀长的意思是,自己这边的武士大多是浓尾派系,过去也从没有说过要外继一个人过来。
如果这个家督是个正常人也就罢了,可是虎松是一个残疾人,本就与他没什么关系的旧臣又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久而久之也就被架空了。
他希望秀家可以在转封关东之后给虎松留下一些贴心的家臣供其驱使,最主要的就是使得岐阜家内部家臣互相制约达到平衡,这样虎松才不至于被家臣牵着鼻子走。
这一点其实与当初秀家建议秀吉派家臣去小笠原秀贞家内部的做法如出一辙。
对于秀长的这个请求的原因,秀家心知肚明,但是转封关东可是大事,这里的本土势力盘根错节,自己肯定要有限顾及自己。
于是也只能暂时答应秀长表示自己会回去之后和家臣们商量商量,选拔一些信得过的有能力的家臣,再加上一些没有继承权的家臣次子们尽可能的组成虎松的家臣团。
对于秀家的难处秀长表示了理解,并且表示这事儿不急,他也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为虎松选出合适的后见。
在这个话题的最后,秀长还不忘叮嘱秀家:今天说的两件事只是和他预先谈谈想法,并没有完全定下来,像这种大事在事前未定之前,千万不要泄露消息出去。
秀家也答应了下来。
秀家抵达京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叔侄俩谈着谈着天都已经黑了,也许是秀长早就吩咐过不许有人打扰,这都明显过了饭点都没有有人来请示。
直到两人谈完之后,秀长才对外喊了一嗓子,等在屋外的智云院和侍女们这才紧张的走了进来,配合着秀家将秀长从新放平在榻上。
在过程中其实秀家有些疑惑,为什么智云院的表情这么紧张,但是想了想或许是担心秀长强撑着这么久和自己商谈会影响病情所致。
于是在事后秀家还不住的向智云院道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叔母,是孩儿与叔父谈入迷了忘记了叔父的身体,孩儿在这儿和您赔罪,待孩儿回去之后就会将明医和人参一并送来,想来到时候叔父的身体也会有所好转的。”
面对秀家的赔罪,智云院有苦说不出,只是在一旁推辞着,最后还是秀长说了句“天色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准备应对明日兄长的对奏。我与你今天谈了这么多确实是是耗费我太多精力,我也要早早休息了。”
秀长下了逐客令,秀家自然没有再停留的道理,向智云院和秀长告辞之后便离开了秀长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