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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条府邸出来的菊亭晴季面色不快,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骂的狗血淋头。最重要的是他在出门前可是和羽柴秀吉打了包票的,现如今九条植通拒绝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和秀吉合作久了的菊亭晴季可是深知秀吉的手段,如今正是秀吉上位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任何阻挠他上位的人都会成为他的敌人。菊亭晴季可不想成为其记恨的对象。
正当菊亭晴季愁眉苦脸的时候,突然看到对面近卫家的家门。熟知宫廷政治斗争的菊亭晴季,突然想起来好像近卫信尹与现在的关白二条昭实一直传言不和。
即便是为了完成羽柴秀吉的任务,菊亭晴季也得去近卫家试上一试。
要说近卫家这两代家主也是狠人,已经隐退的上代家主近卫前久曾经在不满20岁的时候跑到越后找上杉谦信,让他带兵上洛,顶替足利义辉成为将军。
更绝的是这笔还曾经指着信长的鼻子大骂,因此逃出京都躲避了许多年。这种人能活到1612年,也不知道是给神佛灌了什么迷魂汤,写错了生死簿。
近卫前久曾经在1554年-1568年间叙任关白,在朝廷内部颇有威望。1566年,正是在他的斡旋下朝廷这才承认将松平家康将苗字“松平”改为“德川”的行为,并授予家康从五位下三河守的官位。
现如今,近卫前久隐居在美浓国,京都由其侄子近卫信尹担当。
说决定就动手,菊亭晴季拉着曾吕利新左卫门转身想着近卫府邸而去“劳烦通传一下,就说今出川家当主,内大臣晴季有事求见。”
不多时就有近卫家的仆从引着菊亭晴季入内,在路过名为阴阳殿的偏殿的时候,菊亭晴季停住了脚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居然有一人正趟在殿内的垣廊上晒着太阳。
要说这件偏殿实在残破,由于不在主要的交通路线上,寻常人也见不得真容,近卫家只修缮了朝外的屋檐,而在院子内侧的屋檐都已经腐朽破败。
“哦...哦~这不是关白大人吗?”菊亭晴季惊讶的说道,也不管引路的仆从,直接顺着回字型的垣廊来到那人面前。
走近一看,躺在木板上的人,一身花白的头发,身上盖着白色动物毛皮的摊子,活像一只白色的狐狸。
那人感知到阳光被挡住也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菊亭晴季惊讶的说道“今出川啊,你今天怎么来了呢?”
“我还想问您呢,关白大人,您不是在美浓隐居吗?怎么会出现在京都呢?”
原来躺在那里晒太阳的人正是近卫家的前代当主——近卫前久,他也是曾经担任过关白的公卿,在公卿体系内还是颇有威望的。
此时近卫前久也坐了起来,要求菊亭晴季入屋子饮茶叙说:“隐居生活真不是人待到啊,去年一场战乱直接把我在美浓的农宅给拆了,是在没有办法只能回到京都讨生活了。”
近卫前久所说的战事,就是去年在美浓、尾张、伊势、三河引发的,牵动羽柴秀吉阵营与织田信雄-德川家康之间的战事。
菊亭晴季一听,这不是巧了嘛,激动地直接一拍大腿对着近卫前久说道“正巧我今日前来就是来给近卫家送供奉的。”
近卫前久冷哼一声“什么供奉,你小子肯定又去哪个大名那边骗钱去了。”
“哎~此言差异,公家与武家之间的事情怎么能算骗呢,再说我每次受到的钱帛不都分润给各家的嘛。”菊亭晴季似乎对于近卫前久对自己的定义有些不满,但也不敢发怒,只能作出解释说道。
“对了,我观老殿下住的殿宇颇为残破,怎么不想着修一修啊。”
“我一把老骨头了,已经是没用的家伙了,整日偏居于此,又有谁能想到我呢?住的好与坏,又与别人何干呢?”近卫前久的话听着颇为豁达,但是从当时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些许幽怨,这也被菊亭晴季抓住了要点。
“我记得小时候,右边的这个宅邸也是近卫家的吧,如今却是出卖给了别人了。我还记得在小时候,我与殿下一起在那边的花园玩耍过呢。”
菊亭晴季出身于1539年,近卫前久大他7岁,两人年龄相仿又都是公家,自然自小都有交集。
近卫前久顺着菊亭晴季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难道殿下不想把出卖的宅子买回来吗?”菊亭晴季不饶的追问道“如今近卫邸的格局可不是以为大臣家应该有的档次啊,若被外人看到了,说出去就算是一个乡下土豪都有人相信。”
“想有什么用,近卫家已经荣耀不再,每年皇室下发的俸禄养着这群族人由显不足,又哪里有多余的钱财去享受原本的礼制呢?”近卫前久的眼神闪过了一丝不甘,但是很快又颓废了起来。
“实不相瞒,在下现今的府邸也不是自己出钱修建的,只要近卫家有心,天底下自然有的是大名愿意捐助修建府邸啊。”菊亭晴季仿佛一个老狐狸,在近卫前久耳边诱惑道。
“呵呵,恐怕你所言不尽其实吧,天底下哪有这面好的事情,会有人免费资助呢,必然有对方有所求吧?”
近卫前久也是老公家,菊亭晴季的骗局自然瞒不过他,其中的弯弯道道他还是看得透的,只是他不明白,是什么样的请求,需要菊亭晴季逮着自己这样一位已经隐居的近卫家前家督薅。
“羽柴内大臣,关白听说了吗?”菊亭晴季凑近近卫前久的耳朵小声说道,好似他在说什么要不得的消息一样。
“略有耳闻,听说是目前天下最强大的大大名。”
“此次出钱的正是其人,他说要是近卫殿答应他的要求,他愿意给近卫殿奉上价值1万贯的金判,这可是能铺满一屋子的黄金啊!还有播磨5000石的良田,有了这块田地,近卫家以后都不用为吃饭发愁了啊!”
菊亭晴季开出的筹码是在骇人听闻,近卫前久紧张的咽了咽唾沫。
在这个正五位明码标价500贯的京都,1万贯和5000石知行想要换取的东西必然是泼天紧要的事。
“羽柴殿下素问近卫殿下良善,必然是愿意满足近卫殿下的愿望的。至于买下过去出卖的宅子,再为近卫家返修一番也是易如反掌啊~”
菊亭晴季的话语在近卫前久的耳中好似恶魔的低语,不断的诱惑着他。
思考了片刻后,这位已经50多岁的老人终于按捺不住,低声向菊亭晴季问道“那么代价是什么呢,今出川?”
“羽柴殿所求不多,只期望能够让他当上一段时间的关白罢了。”菊亭晴季用好似称述意见小事一般随意的说道。
“关....关白?你认真的吗,今出川?”近卫前久被这个消息吓到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是啊,这个要求很简单不是吗?只要殿下可以收养其为养子,羽柴殿就能以近卫家的身份继任关白。”菊亭晴季继续诱惑着说道。
可是近卫前久却有些慌张起来,试探性的问道“你有去过另外四家府上了吧,那边怎么说呢?”
“我只去了九条府上,谁承想被赶了出来。”菊亭晴季在这点上也没有隐瞒,而是从实说来。
“哦?九条兼孝那家伙和你说了什么?”近卫前久似乎对这个故事充满了好奇,对着菊亭晴季追问道。
“也没说什么,他就说:我们九条家可是藤原家的总本家。怎么能把平民收养为养子之类的话。”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啊,我怎么记得近卫家才是总本家吧?不过也难怪,最近这十几年来,谁人还知道近卫家的名声那?哎~”菊亭晴季演技爆发,摆出一幅为近卫家担忧的语气说道。
“哼,总本家,他九条家也配吗?祖上不过是庶子贱妾生的杂家,沾着源赖朝的光当上关白还真以为自己是京都公家首脑了?”近卫前久有些不忿的抱怨道。
“可不是嘛,不过九条植通那个老家伙也真是的,居然直接当着羽柴天内侍大人的面与污秽之词称呼他,真当自己是京都的老大吗?”
“老....老家伙?你称呼九条为老家伙?”近卫前久对于菊亭晴季的失礼感到惊讶。
谁承想菊亭晴季接下来凑到近卫前久耳边说道“左右不过是一个即将入土的家伙罢了,怎么称呼有什么区别吗?
羽柴殿下马上就要成为天下人了,只要羽柴这个苗字存在一天,九条家是绝对不可能上的了位置的,以后恐怕再也没有五摄家的称呼了啊。”
菊亭晴季的话深深触动了近卫前久,内心焦躁的他此刻已经感到口干舌燥,但是还是强忍着激动和害怕叫着菊亭晴季的名字“唯,今出川。”
“恩?近卫殿下有什么吩咐吗?”菊亭晴季眨着自己闪亮亮的大眼睛,人畜无害的问道。
“真的有1万贯的金判和5000石的庄子吗?”
菊亭晴季听出,近卫前久已经动了心,换上一幅春风和煦的笑容,对着近卫前久承诺道“这些都是羽柴殿下答应我的,近卫殿下要是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去谈。”
“不不不,够了,够了。”近卫前久连忙打住,对于他而言,这些东西是他出身一来想都不敢想的资源。
“只是,这个事情毕竟涉及本家,还是不可轻易从事啊。”
近卫前久的意思很简单,收养养子这个事情可大可小,我自己收养儿子和近卫家无关,也不用什么公开的仪式了。
“还有啊,光修缮我们一家是不是太显眼了一点,天皇那边也不好交代啊,不如把皇居和在洛的公卿的府邸都按照规制翻修一下怎么样啊?”
尽管近卫前久已经认定要搞这一套,但是其内心还是颇为忐忑的,他想要通过为公卿和天皇返修居所来拉更多的公卿实力下水,淡化近卫家在此事上的矛盾。
菊亭晴季一听,这是答应了啊。毕竟返修公家居所这种事情,对于财大气粗的羽柴秀吉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只要有了藤原的姓氏,这些投资都是值得的。
菊亭晴季笑着说道“这些事情包在我的身上,我想新任关白很乐意把整个京都,当然!除了九条家意外的所有公家的藩邸都修葺一新的。”
得到答复的近卫前久很是高兴,反向向菊亭晴季确认道“我这可不是为了钱而出卖家名啊,我这是不忍天皇和洛中公家陋居其室而为天皇和京都的公家们舍身啊,你说是不是啊,今出川?”
菊亭晴季在一旁听着近卫前久自我安慰的话语,不停地点着头回应道“龙山公说的极是,我代京都的公家谢过龙山公了,能有您这样的藤原氏长者,真是我等晚辈的福气啊。”
有了他这个藤原氏长者的认可,羽柴秀吉也算是入了藤原氏的族谱了。至于关白之事,等事情冷静下来再说。
这里插播一下,藤原氏长者有两个说法。其一是由宗家近卫家担任,但是不一定是由家主兼任,比如现在近卫前久是藤原氏长者,近卫信尹是近卫家督。
后来九条家借着源赖朝的东方登上关白宝座,同时给其他4家兄弟喝汤、
手中有权的九条家,也想以藤原氏长者自居,但是怕另外四兄弟闹,于是整出了一出为关白者兼任藤原氏长者的规矩。
当然作为宗家的近卫家是不同意的,本来我就可以上位关白,干嘛和你们分藤原长者的名头?
于是从此藤原氏长者就有了两条路线,其一是近卫家恒久不变传下来的正统长者,一个是九条家、鹰司家、一条家、二条家四家之间谁担任关白谁兼任藤原氏长者的规矩。
菊亭晴季一听,心中乐开了花“好了,万事大吉了。”当即对着近卫前久说道“我这就通知羽柴殿下。”
羽柴秀吉听到菊亭晴季喜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冈午睡起来的秀吉激动的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像跑到近卫家认爸爸。
好在在秀长和菊亭晴季的劝阻下,这才穿戴整齐乘坐轿子前往近卫府邸拜会近卫前久这位藤原氏长者。
直接在当天,在这个屋檐残破,漏风漏雨的院子里完成了养子收养的仪式。
羽柴内大臣藤原秀吉,从此之后秀吉就可以这个身份行走于日本。从这个命名来看,近卫前久还是留了一手的,没有直接冠其以近卫家的名头。
为了这个姓氏,做谁的儿子秀吉根本就不在乎。
在获得藤原姓氏的第二天,近卫家的藩邸就开始扩建返修,周围数十家人家都被“亲切礼貌”的动迁安置,从一点来看秀吉的动作不可谓不快。
秀吉也如近卫前久所言,准备等风声过一段时间后再以藤原家的姓氏操作关白的操作。
谁承想,秀吉耐不住性子,在当天颁发给下属大名的行文中,就直接用羽柴内大臣藤原秀吉这个名字进行落款。
因此羽柴秀吉获得藤原姓氏这件事也传入京都公方手中,特别是九条植通的耳中。
气的他当即派人外出探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巧的是,菊亭晴季正好路过九条府邸,管家见此人正是前阵子为羽柴秀吉谋划之人,当即前来询问其是怎么一回事。
“那还用说吗。羽柴内大臣的藤原姓氏自然是得到藤原氏一门族长的允许的啊?”菊亭晴季颇带着嘲讽说道。
等到管家把这个消息带回给九条植通,气的他用拐杖直锤地板“我就是藤原氏的族长,没有我的准许,他怎么可能获得我的同意呢!”
管家只能再去询问,菊亭晴季居然一直待在九条藩邸门前没走,他贴心的将想说的话写在纸上交由管家带给九条植通阅览。
只见其上写着:自镰足公以来,未闻分家越居宗家其上自称长者者。晴季学识浅薄,但也翻遍古籍,询问京都洛中名士法僧,只知镰足公亲定藤原家督如今已传百余代,如今正统血脉正在近卫家。
藤原氏长者龙山公(近卫前久)层言,一族之长都允许了,谁还能有看法。我认为此言有理,如九条殿有别的看法,自然可以去近卫府上得到龙山公允许后入府参见。
这封信件写的嘲讽满满,最后甚至将九条家和近卫前久之间的身份从平级变为上下级关系。如果要见,你就要打报告,人家族长允许了你才能进去。
“啊~近卫小儿,误我藤原家啊!”
看完这封信的九条植通大呵三声,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作为藤原家的新晋家族成员,羽柴秀吉给予了九条家亲切的慰问,寻遍京都名医道九条植通府邸救治。
谁承想九条植通倔脾气上来了,凡是羽柴秀吉找的医师都不给看。可是秀吉已经把近畿名医都找来了,他们不给看只有赤脚医生能看了,最终九条植通没能挨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