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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宁待在一间石头堆砌的小黑屋里,过着跟被囚禁差不多的生活。石桌上一个破旧的木碗,屋子角落里有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头。
身上的旧衣服,也是破旧不堪,小屋阴冷潮湿,就是裹紧衣服,那寒气也不断地钻进来。现在是白天,打开小小的后窗,还能有些亮光进来,原主就是靠着这点亮光做些雕刻。
原身名叫长英,她生活的地方有山有河有平川,这里住着防风部落的数千人,有人采集,有人狩猎,有人捕鱼。
长英总是被关在自家院子里最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屋里,屋门总是上着锁,父亲黄谷和母亲康怀跟人说家里的长女常年生病,见不得光,外面的人也没怎么见过她。
大家说起黄谷家的孩子,只记得小女儿恒珠。作为原主的妹妹,恒珠是个不大起眼的女孩儿,不丑,但是比较平庸,平时也不大爱说话,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的,好像心事重重。这样的恒珠不招小伙子们喜欢,女伴们也不大待见她。可以说,恒珠基本上没什么朋友。
之所以成了这样,一方面是因为她本来就内向,还有一点是因为,她害怕别人问起家里大姐长英的情况。父母一再告诫她,大姐是个有病的,不能跟人说起大姐。
从几岁起,恒珠除了帮着父母做事情外,还要负责给姐姐送饭。每天两顿送饭的时间,是恒珠最不开心的时刻。
这天,恒珠拿了钥匙,捧了碗粥,开了小屋的门,迅速把木碗放在了门里,然后快速关门上锁离开。
恒珠非常不喜欢里面的人,也耻于承认那是自己的姐姐,里面的人平时总是裹着头巾,有时候只露出两只眼睛,而且她还经常默默坐在黑暗中,冷不丁开门看到,经常吓一跳,跟个鬼似的。
肖宁听着门开的声音,才回头,就看见门又被光速关了上了锁,然后就听见妹妹“吧嗒吧嗒”跑走的脚步声。
真是,这么着急干嘛!
她走到门边从里面拍门,“喂!回来!便桶,便桶没拿走啊!很臭的!一直放在家里!”
徒劳地喊了一阵,她只好捡了饭碗回到石桌边,坐在石凳上,用了不长时间把粥喝完。然后取了一个石块坐到后窗下,在一片有光的地方坐下,开始了雕刻工作。
原主长英有一个绝活儿,就是雕刻,甭管多么硬的石头,纹理多奇怪的木头,到了她手里都会乖乖听话。父亲黄谷会给女儿带来需要做的石雕的样子,通常都是集市上买回的,让女儿模仿着做出来。
这件事情,从长英很小时候就开始了,一开始小小的长英把握不住力度,也缺乏艺术感,常常做坏了,留下一地石头渣渣、木头屑屑。不过,人最怕的就是专注。
十几年来,长英被关在屋子里,除了父母偶尔把她放出来在院子里让她走走晒晒太阳,一般情况下都被关着。无事可做,没有朋友,只能专注于雕刻,久而久之,她就练成了一手绝活儿,只要让她看一眼雕刻成品,她就能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而且,她的手速也是越来越快,构造简单的雕刻品只要不到一个小时,最复杂的也只要几天。父亲三天去一次集市,卖掉女儿的雕刻品。
这个时代,还是处于奴隶社会早期的状态,生产力还在石器时代,人们还没有掌握金属铸造工艺,生活中常用的器具主要是木制的器具以及石器、骨器、陶器。
部落里虽然还保留着原始社会的一些习俗,例如集体猎获给所有人分配,但是,也不是平均分配了。基本上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另外开始出现了特权阶层,族长、祭祀、长老往往能获得更多的物资。而且,有些地位高的人还有了奴隶。
手工业和商业也得到了一定的发展,原主的父亲黄谷每三天去一次的地方就是附近的集市。卖掉一些猎物、毛皮或者大女儿的雕刻品,换回来食物、盐和布匹等需要的东西。
其实,父亲也试图教小女儿也学学雕刻,奈何恒珠就是没开了这一窍,石头是根本雕不动,木头是一刻就坏,父亲没办法,只好放弃。
黄谷每天狩猎或者做点手工艺品,妻子康怀和小女儿恒珠就和部落里其他的女子一道去林子里采摘野果、扁薯、青米等食物。
而长英却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被关在小屋里,做着雕刻。部落里的人只略微知道黄谷家里有个久病不起的大女儿,不出来个干活儿找吃的,要家人辛苦养活,却不知道他家多数的雕刻品出自长女之手。
原主长英其实并没有在家里白吃白喝,她的手艺让黄谷家的日子比别家好过多了,起码没有挨饿的时候。
肖宁雕刻了精美的一个花岗岩灯台出来,就起身走走,休息一会儿。她摘下头巾,往水盆里照了照,叹息一声,再戴上。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摘下头巾往水盆里照自己模样,就给吓了一跳,倒不是丑,而是诡异。
原主的样貌其实不丑,虽不是艳若桃李,但也是眉清目秀,只是额头上赫然多出来一只竖着的眼睛,这一张脸上有三只眼睛,乍一看,是够骇人!
看到这二郎神一般的面容,肖宁下意识地就戴回了头巾,还是遮着吧。这个时代的人本就不懂多少科学,很容易相信神鬼迷信的说法,父母的担忧一点没错。就这三眼怪物的样子,要是被人看见,恐怕要被绑起来处死。
正如原主在前世的命运。
前世里,原主被人发现了,大家看见她三眼怪样,就惊呼“魔鬼”!祭司那干瘪老头子眯着浑浊的老眼,沉默一阵后,举起双手,仰天嘶喊,“魔女降世!必有灾祸!”
其他族人在惊恐中纷纷跪倒,向天膜拜。
祭司收回双手,低头对族人说道,“上天警示,处死魔女。”
族人也学着祭司的话,向天喊着,“上天警示,处死魔女!上天警示,处死魔女!”
在一声声处死自己的喊声中,来自族人的恶意让原主瑟瑟发抖,她还只是个少女,而且终日被关在家里,除了雕刻什么都不会。她哪里知道该怎么办?而且,常年被关着,只偶尔跟父母有过短暂的交流,她连话都说不利索,哪里能给自己辩解?!
长英在临死前向父母和妹妹大声呼救,声泪俱下,可是父母沉默地站在族人当中,低头不语,妹妹对着旁人质疑的目光,大声辩解,撇清关系,“我爸妈只以为她是个有病的孩子,不知道是魔女!我们是无辜的,我们跟她没关系,她不是我们家的人了!”
母亲康怀走出来跟祭祀说,“这不是我的孩子,我生不出怪物的。这是我丈夫捡到的孩子,因为可怜她,所以带回来的。怕她长大后跟我们不亲近,所以才一直说是我生的。”
父亲黄谷不得不也站出来解释,“我真的不知道这是魔女!捡到她的时候只是可怜她被父母抛弃,后来这孩子发了一次烧后,额头突然裂开个口子,居然长出第三只眼睛。虽然有些古怪,比正常人多了一只眼睛,可是我看她到底是个孩子,看起来很无辜很可怜。我想不到那样一个可怜的婴儿,她能给别人带来什么伤害,所以一时怜悯,继续当她是我女儿。可是现在,既然她开始觉醒了魔鬼的力量,那就不能留了,随便祭祀怎样处置吧,只求别处罚我的家人。”
祭司一挥手,意思让他们离开,这一家三口狼狈地跑了。父亲黄谷曾回头看了长女一眼,此时,族里的一个勇士已经开始磨他的石斧,准备砍掉女儿的头颅,大家疯狂喊着“杀死她!”黄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狠心转身离开了。
原主非常心痛,她在群狼环伺中,保护了家人,现在却被家人抛弃了。那天,她用自己的大力气挥舞石斧拍飞了要撕咬父亲的恶狼,却也暴露了自己。尤其在奋战中,被恶狼抓破了面部,也抓掉了她那连睡觉都蒙着的头巾,在看到她露出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后,家人大惊失色,周围跑过来帮忙的族人更是吓呆了,有人当场喊着“魔鬼”就跑了。
但是她伤心却并不怨恨,还为家人能不被牵连而欣慰。只是看到那些满脸仇恨的族人,她太不甘心了!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甚至在死前一天,她还想要浴血奋战,杀死更多的恶狼,救更多的族人。这因为长得跟人不一样,就要被叫做魔鬼吗?这不公平!
她想让世人知道,她不是魔女,从来都不是!
这就是原主的愿望,看起来很卑微,但是,在这样愚昧落后的时代,要证明这一点,也不容易啊!
肖宁弯腰,随手捡了块顺眼的石头,不知道这雕刻手艺能不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