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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冽划着船悠然远去，离开不久后，林冽的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那是吴无物的快艇爆炸的声音。
吴无物在引擎损坏之后没有熄火，林冽之前给予引擎的创伤不断扩大，终于将油箱给点燃了，爆炸的火焰将吴无物吞噬得干干净净，和他的猎鹰一起葬在这片大海里。
林冽没有回头望，只是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对吴无物惋惜，这种修士在修行界每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个，根本没什么好可惜的，林冽只是……忘了怎么回去。
刚才追击吴无物完全是跟着那只鹰走的，林冽没有辨别方向，而在这大海之中也没什么方向可言，四周都是海水，根本没有参照物。
被六道金宝箍锁死的林冽不仅感受不到灵力，也感受不到世界法则的流动，饶是他心里有一万种卜卦推衍的方式，但不能与世界建立起联系那就是扯谈。
简单来说，林冽迷路了，这才是他叹气的地方。
一个人若是在森林里迷路其实还好说，即使你不能判断自身的位置，但若是能确定一个方向，一直走大抵还是能走得出去的，当然，你要是在原始森林里作死就另当别论了。
最恐怖的是在海里迷失方向，除了在原地等待救援以外没有任何其他途径，想靠自己走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林冽是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可以让其他人确认他的位置的，若是救援队想要救他只能开着船慢慢搜索，但找到林冽的概率也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不过林冽也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就算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但至少他能确认自己所走的方向到底是不是直线。
这点其实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海水不像大地那般静态，你每走一步都能确定自己和原地的距离，但海水是流动的，而且水流的方向一直会变化，很可能你觉得自己向前划了很久，但事实上不过是往前挪了两米而已。
林冽稍稍歇了口气，刚才那一顿赶路也累得他够呛，打算接下来还是慢慢划，节约一点体力。
好在林冽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在加固竹筏的时候还顺手带了点食物，凭着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活上十天不是问题，但十天后若是再见不着大陆，那就真的要出事了。
他可能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饿死的圣主，这简直比被六道金宝箍锁住还要让人笑掉大牙，别说是圣主了，就算是稍微有点实力可以辟谷的修士，也没有听过有这种死法的。
林冽脑海里回想了一下他在云蕙公司上半时在电脑上看过的世界版图，这个世界大部分地方是海，因为地壳运动分裂出了几块大陆，也就是说运气好的话划几天他就能见到陆地，运气不好的话……
可能会绕这个星球一圈，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旅行者，当然，是死在半路上的那种。
“啧，怎么重生之后越来越怕死了，这可不像我呀。”
林冽自嘲一笑，看了看周围，放眼望去周围皆是湛蓝的海水，风吹动海浪，推着他的竹筏暗暗旋转偏移，林冽一杆子打出，又把竹筏复原到原本的方向，继续划着前进。
这个场景太像以前的他了，独自在宇宙中漂流，不管方向，四周虽然有众多星球或者陨石发出璀璨的光，但他已经看了上亿年不止，和此时这滩海水有什么区别呢？
以前的那个万劫圣主仿佛是被困在一个名为“宇宙”的大海里，为了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大道，种种蛛丝马迹让人相信大道的存在，却又从未见有人真正触及过，连林冽自己偶尔都会怀疑。
而现在的林冽却知道，这片无尽的大海之中有那么几片大陆是可以上岸的，只要他找得到正确的方向，一直走就是了。
“正确的方向……”林冽心里猛地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海里炸开，忽然喃喃道，“难道以前我的方向一直错了？大道看似离我越来越近，实则如海市蜃楼，根本是个投影罢了。”
“这岂不是说，我在这错误的道路上一直浪费了百亿年的时间？这么多年历经的生死，枯燥的修炼，都只是在这个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这未免也太可笑了，错误的路居然也能到达圣主之境，岂不是说圣主只是信手拈来的境界，那我修炼这么久图个什么？恢复实力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重新回到错误的道路上去罢了。”
“但或许对于那些真正悟懂大道的人来说……圣主不也是个笑话么？我自诩能挥手摧毁十万世界，可那些得道的人看待我，也正如同我看待这大千世界的人一样，皆是蝼蚁，弹指便可抹杀。”
林冽眉心处的金色焰纹再次亮起，光芒十分强烈，这次林冽清晰地感受到了眉心处传来的炙热，一股头痛欲裂的感觉在脑海中炸开，林冽半跪下来死死咬住牙，抵抗这股疼痛。
“不让我悟！大道居然阻挠我的感悟！这感觉从没有过！从没有过！我就快要接近了对吗！你越不让我去触及，就越是说明我是对的！”
林冽发疯似的大吼，面若癫狂，这里只有一片天一片海，一艘竹筏一个人，可林冽却感觉到脑海中千军万马在朝自己咆哮，他们在阻挠自己的前进，这片天仿佛要塌下来！这片海仿佛要裂开！这个世界像是要把他吞噬掉！
从没有过！这千亿年的岁月里，无论是获得蕴含大道至理的秘宝，亦或者创造出了天道功，还是无数次的生死徘徊，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林冽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了大道的存在，那个让所有圣主都相信，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存在！
“啊——”
林冽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金色焰纹中的光强烈到像是要从他的眉心处炸裂出来一样，疼痛也越来越剧烈，林冽被活生生地疼晕了过去，金色焰纹也随之缓缓收敛。
林冽意识的最后一刻，脑中回想起的却不是刚刚所触及到的大道感悟，反而是鬼使神差般有一个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回响。
还是那个云腾雾遮的山峦，还是那个自己一巴掌就能拍死的老头，还是那句说不清道不明却又仿佛浅显易懂的话，还是那个深邃得令林冽都为之一怔的眼神。
“欲要出世，必先入世，欲要得道，必先忘道，小伙子，你当真懂吗？”
当真懂吗？
他当真……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