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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口,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围着一名医生和几个护士争吵着,周围围了许多病人、家属和医院工作人员。
在这群围观人外围一旁,有个憔悴的小子,那就是我,我倚靠着一张担架床,床上有块白色的布帘,而在白布帘的下面,就是已经毙了气的苏月涌。
为什么,她为什么就死了呢!?
我掀开布帘,苏月涌惨白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不能相信。我多次尝试着把耳朵靠近在她的面前倾听的她的鼻息,可是,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我听到的却只有周围的争吵、议论和叹息。我又摸索着她的颈脉,除了冰冷、僵硬,再摸到的恐怕就是恐惧了。
苏月涌就这样走了!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那个外表柔弱内心刚硬的女孩,那个承受了她这般年龄不该承受的坚强女孩,就这样,离开了我。我还记得第一次救她时她狼狈的样子,记得她笑起来眼睛像月亮时可爱的样子,记得她在一口口喂我饭食时温柔的样子,可如今,救她时受的伤还在,月亮般的眼眸却再也不会睁开了。短短数天,我从救了这个女孩到失去了她,说什么都不能接受,眼前躺着的她,已经不再是前几日在水中扑腾的活生生的女孩,如今的她,平静,安详。
与苏月涌相反的则是那群在争吵的人。
大伯站在最前面,与医生大声议论着该如何处理,阿三和王道士则站在大伯身后附和着大伯。当晚值班的那个护士,躲在主治医生的身后,显得十分委屈。
“到底怎么处理,你说吧。”
“我们也不知道情况,需要对死者检验才能告诉你。”
“病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我们护士反映,你们晚上曾带她出去,你们又不是患者直接家属,带她去干嘛了?”
“我侄子推她出去透透气,很正常,再说之前不是经常的么!”
“我们也说不清楚,只能检验尸体了。”
“我不同意!”
“对!我们不同意!”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堵得走廊里水泄不通。
没一会,医院的主任带了几个保安赶来了,立刻疏散了看热闹的群众,然后他把我们单独拉到一边说话。
看来,那个什么主任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他知道我们也不想损坏遗体。他提出私下给我们一笔补偿费用,并开一个合理的死亡证明,至于遗体,医院决定由我们自己处理。
大伯动摇了,问我怎么看,我不知道,苏月涌的死已经让我精神恍惚起来,“听你的。”我说。
主任似乎对私下协调的结果十分满意,立刻命护工把苏月涌的遗体暂时存入停尸房,之后要烧要埋全由我们决定,不用办手续,直接找他就行。后来,大伯和医院主任单独在办公室里谈了半个小时之多,当那个办公室再次打开门时,屋里面已经是乌烟瘴气了。最终,主任答应付十万元的赔偿金,并且加两万元的安葬费,大伯没有拒绝,主任也权当同意了。就这样,一个生命被十二万取代了。
中午吃饭,心里郁闷的我喝了几瓶啤酒,没一会就有些上头了。
苏月涌死了?苏月涌死了!怎么死的?没人知道。
我又喝了几口酒,借着酒劲开始问阿三:“你昨天给我的粉末到底是什么?”
阿三有些紧张了:“道上常用的药粉,能让心跳呼吸极慢,类似什么冬眠合剂差不多,一般不到一个钟头就能恢复过来了。”
我眯着眼怀疑他:“你觉得苏月涌的死跟这个有关系么?”
“这…这个…”阿三迟钝了。
我立即站起身来,猛地把筷子往地上一摔,指着阿三大吼道:“就是你他玛的把苏月涌害死的!”我头上憋足了血液,不停的喘粗气。
阿三没被吓到,也站起身来,用力的摔了手中的杯子,大声的叫:“你少他玛胡扯!我那的是救她!”
“那人…人怎么还死了!”我更加厉害了,愤怒一时冲的我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若不给她换魂,她也是必死无疑!”阿三道。
大伯过来把我俩按回到座位上,我气吁吁的看着阿三。“喝多了,都喝多了!”大伯拍着我的肩膀说。
阿三似乎又生气又委屈,他刚坐下就又站起来,愤怒的摔门而去,王道士赶紧跟了出去。
“滚啊!”我大喊。
“好了,他也是帮我们。”大伯继续安抚着我。
“我还以为…还以为…以为会安然无恙,没想到…”一想到苏月涌离开了,我抱着头趴在桌子上痛哭,大伯拍着我的后背,不停的说:“喝多了,喝多了。”
没一会,王道士回来了。
“哎,三儿也委屈,出力没讨好。他真没想到会这样。这不,又离开了。”
“没事没事。难为他了。”大伯说。
听到大伯这么说,我心里不是滋味,真没想到,大伯居然站在王道士一旁替阿三说话。
我站起来指着王道士的老脸骂道:“什么叫出力不讨好!”又指向了大伯:“什么叫没事!”
“那他玛是条人命啊!前一秒还在你面前活蹦乱跳的人命啊!现在你们就这么说,你们他玛的有没有良心!”
我话刚说完,就看到大伯抬起了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是“啪”的一记耳光,左脸瞬间火热起来。
“谁他玛没良心!小兔崽子!我们走!叫他醒醒酒!”大伯说完就推着王道士出去了。
我心里难过,不舒服,委屈,失落,伤心。我只记得我点起了大伯桌上留下的烟,一开始猛抽了几口咳了几下,之后就没有异样的感觉了。接二连三的抽完一包烟,又扫光了桌上剩下的所有啤酒,彻底失去了意识,慢慢的,感觉自己也死掉了。
到了下午,大伯叫醒了我,我这才又活了过来。这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睡了一下午的我突然这一起来顿时头痛难忍,我发现我手上的纱布已经换了新的,手腕上还插着输液的针头。
“以后他娘的不能这么喝酒了。”大伯对我说。
我没有理他。
“阿三又不见了,王道士也回山上去了。我晚上要去找人,再谈谈你水坝上工作的事。今天就在这里好好休息。苏月涌的事…”
“不用你管…”我打断了他。
大伯奇怪的笑了笑,对我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窗外,最后的黄昏也开始被灰暗吞噬,屋里的灯还没打开,眼前慢慢昏沉起来。我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顿时觉得,现在,全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