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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打什么时候开始,这偏僻又平静的庵堂忽然就不那么平静了。
三天两头便有人过来,宛尘看在眼中却并不干预。
这日又一个冷面少年找了过来。
知虞见到来人,心里不由感到意外。
是白寂。
他往日都跟随在沈欲身边,今日怎么会突然主动找到她。
知虞只当沈欲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却不曾想,白寂告诉她:“郎君醒了。”
知虞闻言不由疑惑,既然人已经醒来该是件好事,为何对方反而是这幅表情?
“但郎君仍然不肯服药。”
白寂继续又说:“知小姐,我们郎君会这样,你是不是应该负些责任?”
这责任追究到她头上,知虞心头蓦地一紧。
“若没有你,沈姑娘也不会离开,至今都未寻回。”
在白寂看来,她过去一门心思针对沈蓁,好不容易将沈蓁给挤兑跑了,偏偏又不珍惜郎君。
这样的女人真真是可恶可恨至极。
知虞诧异,“你们还在找沈姑娘吗?”
她从不知道这件事情。
毕竟沈欲鲜少与她说到沈蓁的事情。
而知虞也本能地认为沈蓁作为女主,在男主心里地位必然是在所有女子之上的。
自然也在知虞之上。
所以他不会与她提到沈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白寂发觉她似乎对此在意,只冷声道:“总之,沈姑娘在找到之前,你永远都欠郎君的。”
知虞无言以对。
在这方面,也的确是她理亏。
沈欲命定的原配女主,都是因她的缘故才离开的。
她只是有些意外,原来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沈蓁。
因着一些亏欠的心思,知虞也毫无选择地被白寂给带去了沈欲的府邸上。
在进去之前,白寂说道:“你不是很有办法吗?郎君昏迷的时候都能让他喝药,想来,他醒来后,你也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她有没有本事,白寂并不在意。
他只是觉得,如果将她送到沈欲面前,也许沈欲会解气一些。
“让郎君喝药,亦或是让他发泄出来,想来知小姐应当是懂得。”
至于她会不会被千刀万剐,那就看郎君的意思了。
知虞只默默地听他说完,她站在那房门口,心里也早早做好了准备。
毕竟从上次回去后,她便已经一直在给自己做了各种心理准备。
会有今日要与沈欲正面相对的情景,不也是早就预想好了的吗?
纵使心里有无数个想要回避的念头,可最终知虞心想,自己总是要等来这一日的。
现下他虚弱,也许还肯听进去一些解释。
往后他大权在握,就未必是她能接近得了的。
知虞在门前自然又是一番
心理建设,之后想清楚了便径直推门进屋。
沈欲醒来后,便在榻上一张小几上似乎在翻阅书信,抬起眼皮看到是她。
男人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久违之后,他的眼中并无惊喜,脸色也无疑是冷的。
知虞被他注视着,身影也很僵。
她似乎想要走上前去,对方却言简意赅地开了口。
“出去——”
知虞脚下蓦地顿住。
自尊心告诉她,这时候应当立马转身,退出屋去。
可是……听说他已经两日没有喝药了。
而且,她总是要找机会与他说清楚的。
心念及此,她便只能垂下眼睫,硬着头皮上前几步,在旁边的一张椅上拘谨地坐了下来。
沈欲盯着她,黑眸幽沉沉地。
期间有人进出送水换茶,亦或是替沈欲换药,知虞看在眼里,也不敢多看。
直到婢子终于送来熬好的汤药,要喂药时,便听见主子照例淡声吩咐,“放在那里。”
今日过来轮值的婢子是阿蓝,她自不像其他婢子,听见这样的话后便默然后退。
许是在府里待的久,心里也难免生出些想要劝说的念头。
“大夫也说主子身体如今损耗得厉害,若不好好调养,往后落下什么病症也不值当……”
她只试着劝说了两句,便听见主子更为冷了下来的嗓音,“退下。”
阿蓝的话霎时止住,这才不甘不愿地放下了汤药离开。
她路过知虞身边时,眼神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知虞一眼,随即很快便消失在了房内。
知虞原就是因沈欲不喝药的缘由被他手底下人叫来。
如今汤药也端送过来,眼看着就要放凉,终于也坐不住了。
将心里那些准备了几日的念头翻来覆去地都想了一遍,她走上前去,便跪坐在脚踏上一张软团垫上。
知虞双手扶在榻侧,抬起白皙的面颊微微仰视着对方,低声道:“我可以解释……”
沈欲掀起眼睫,余光瞥见了她。
知虞道:“我其实……是因为知晓了郎君的身世才这样做的。”
关于系统那部分的内容,她自然不能说。
但她却可以嫁接到女主身上。
她掐着指尖,告诉沈欲,实则是她无意中偷听到沈蓁说过的一些话。
“所以……听见太上皇被接回宫后,又听闻太上皇会说些胡话会提及到郎君,我怕陛下察觉了,会立刻想要你的命。”
刚好又发生了胡兆的案子,所以她想借机让他被迫离开京城,暂且保住性命……
这些说辞都能说得过去,唯独她没有及时告诉他这点,却好似一个明晃晃的漏洞。
这和系统相关,知虞便只能忽略不提,便是他要追问,她也只能编造一些怕他会不同意她的理由来遮掩。
因此,即便她能给出解释,这些解释最
多能消弭一些嫌隙,却并不足以还能支撑着让他们回到从前那样的关系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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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虞继续道:“清和公主也是知晓的……”
那时候,她想和清和一起想办法,但她后面的事情便瞒了清和……
“为何要瞒着她?”
沈欲冷不丁地说道,“是不是因为知晓清和不会同意你与圣上私底下勾搭在一起?”
知虞怔住,“那样……也只是为了取得对方的信任……”
“这么说来,都还是为了我?”
沈欲给她这些说辞总结出了一个结论。
平淡而毫无动容的语气,仿佛还裹挟着一丝冷嘲。
知虞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显然也是为了她自己。
“不管怎么说,我也让你受到了伤害,我……我更不该背叛你的。”
知虞道:“所以,我们现如今虽然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夫妻关系,但你身上的伤病与我多少都有关联,我希望郎君可以好……”
“郎君心里也许对我已经很是讨厌,但郎君的身子若不能早早好起来,如何能让那些得罪过你的人受到惩罚。”
话虽如此,可男人的眼神也仍旧寡淡的好似一潭死水。
知虞便端起药,主动舀了一勺,喂到他的唇畔。
她也不敢强求他喝,只是他若是不高兴,便是将这汤药泼洒在她头上,也许都能发泄出来……
也许这也是白寂非要她过来的意思。
知虞眼睫轻颤着,只想叫这桩事情快些过去,也并不在意他会如何发泄。
可即便做好了准备,还是会怕那微烫的汤水洒在身上刺痛烫伤的滋味。
可出人意料的是,男人盯了她半晌,却张开了唇,将那勺药缓缓含入了口中。
她很是意外,在他含住她手上勺子时便怔愣住。
待那一勺药都吞了干净,她心不在焉地收回手,握住瓷勺无措地搅拌着汤药,眼神不经意间对上他的黑眸,心口都跟着一颤。
可她顾不得去想旁的,便继续喂了第二口,直到全都喝完。
虽然心里感到奇怪,但也感到隐隐的庆幸。
这样,是不是说明,她至少不用和男主结仇了。
知虞这时发觉他对自己竟然好像没什么敌意。
再一细想,其实除了私底下很喜欢欺负她。
他在外时,遇到那些政敌,又或是刑房里的罪犯下手会狠,除此以外,他对大部分人都很是温柔。
就像现在这样,他好像只是维持着他以往在外人眼中本就极好的性情。
而如今,知虞自觉自己对他而言,也该是个外人。
……
知虞几乎每日都要离开庵堂,行踪不定。
宗珏派来的那名内侍便又想忍无可忍道:“你每日到处乱跑什么?”
()“没有……”
知虞对着他也只是从容询问,“只是太上皇如今清醒过来,陛下现在还能迎我入宫吗?”
她这话问出口后,那内侍脸色瞬间僵凝了些许。
原本陛下只是想夺人丨妻,现在沈欲变换了身份,陛下再想觊觎,那便要上升到了伦理层面。
太上皇知道了,只怕不会饶过他。
恐怕太上皇的有生之年,知虞都别想进宫。
那时候陛下若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指不定也会将她抛到脑后忘记。
所以内侍才敢对她态度嚣张起来。
“知小姐还请稍安勿躁,当下暂时还是不行的。”
内侍重新摆出了一副笑脸。
知虞道:“我也知晓陛下如今无暇分神,所以您便歇一歇,就不要传些让陛下烦恼的消息了。”
“我总归不会有比陛下更好的高枝……”
说着,便塞了些银子过去。
那内侍一想也是,拿了那袋银子,自是喜笑颜开。
“还是您最贴心。”
今日为了应付这内侍,知虞便耽搁了不少时辰。
出来的晚了,就瞧见白寂又骑着快马找上了门来。
他瞧见知虞立马就是一顿冷嘲热讽,“您便是这般贵人多忘事,忘了府上还有个病人要喝药不成?”
知虞才刚送走了内侍,不曾想对方会因为她迟迟不来而直接找上门,不由微微地尴尬,低声道:“对不起,今日有些事情耽搁了。”
“我这就收拾一下过去。”
她说完转身进屋,又觉总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一回事。
眼看着她与沈欲关系不再那么僵硬,又想着趁现在总该与他将话说开。
所以今日知虞过去之后,便先同沈欲解释了几句。
“陛下身边的内侍今日过去,我才耽搁了一会儿工夫……”
她说着忽然就想起他那时看见宗珏将她护在身后的模样,心里也不知为何,与他又多嘴解释了一句,“太上皇如今醒来,所以陛下他暂且也不会接我入宫……”
她解释完,便又服侍他喝药的事项。
虽然他肯喝药,但事实上,沈欲这几日与她说话都很少。
今日也如往常,他摩挲着指腹的扳指,仍不应她。
只待用完了药,知虞才缓缓试探问道:“郎君,我们往后……可以和解吗?”
沈欲垂眸扫了她一眼,似乎终于有了开口的兴趣。
“和解?”
他的语气好似疑惑,让知虞看向他面上颇为捉摸不透的神情时,眼底亦是跟着微微迷惑,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男人问:“你要与我和解,然后呢?”
知虞更是茫然。
然后?
他们之间哪里还需要有什么然后……
可她显然也不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知晓。
不管他们往后还会不会有所关联,
当着彼此的面,总归不能将话给说得难听。
她心里隐隐紧绷了些,低声道:“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沈欲似乎将她的话转入腹中思考了一番,语气淡淡地答了个“好啊”。
听到他答复的瞬间,知虞都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切。
接着便霎时如释重负。
似乎自打自己身上的任务结束之后,事事都开始变得顺遂起来。
尤其是得罪男主这件事情……
她原本还以为他们之间的龃龉需要极漫长的时间才能解开。
没想到,只短短几日便可以消弭。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她往后似乎也就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知虞难免轻松道:“那过去那些事情我们都忘了,往后再不要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沈欲脸上没什么反应。
他叫来仆人,拿来一小盒金器给她,“就当是你这些时日照顾的酬劳了。”
知虞自是下意识地拒绝。
那一盒金子沉甸甸的,一看就分量不浅,未免过于贵重。
可接着便听沈欲淡淡说道:“那就兑换成银票吧。”
他的话里没有转圜余地,似乎不愿欠她人情。
知虞想到这点,心道也许只有自己拿了,沈欲才会觉得银货两讫,彼此互不相欠。
这样的关系从熟悉渐渐转变为陌生,让她心里很是莫名,但又的确是她所希望的那样。
“是了,听说第一日也是你来喂我喝药的。”
沈欲不徐不疾地说道:“我那时昏死过去,旁人都喂不进药,只有你能喂的进,听说你还将旁人都赶出了屋去……”
“你是如何喂的?”
要怎么喂药,还不许旁人旁观?
这喂药的方式是有多见不得光……
知虞握住仆人递来的银票,手指都微僵了僵。
她想,按道理这时候不应该再对他撒谎的。
但……他们才刚说开,她便要告诉他,那时她用了那样逾越关系的亲密方式喂他,无疑是不合适的。
她只得扯谎道:“我……我就是用手指掰开郎君的唇,撬开郎君的唇齿,才喂进去的。”
也是因为,她要将他的唇用力掰开,怕其他人误会她想欺负他,才故意支开他们。
毕竟旁人也不敢轻易冒犯于他,她私底下待他粗鲁些,这个理由也不是不成立。
沈欲不由地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所以清和那日说我的唇瓣很红,不是被烫到的,而是因为,被你的手指戳过了。”
知虞连忙同他赔不是,“抱歉……”
“没关系。”
沈欲好似极其大度地说道:“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阿虞不仅没害我,反而还帮了我。”
“而且,唇瓣这样柔软的地方,寻常也不会轻易让外人碰……”
“手指又揉又抚地戳进去,的确会很容易揉得发红。”
他望着她道:“这不怪你。”
知虞坐在椅上,因为他的话,两颊霎时微微涨热。
明明知道他是顺着自己的话说的。
可她却无端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画面……
尤其是过去他每每见到她蹭红的位置,非要给她抹上那些柔腻的膏脂。
愈是瞧见她羞涩蜷缩,便愈是要故意在她耳畔打趣,咬着她耳朵说些暧昧的言辞,道这样可以再揉一遍……
她的耳边仿佛也浮起他曾亲密拂过的气息,耳尖跟着不受控制地烫了起来。
知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忽然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尤其是看到他刚喝完药的唇瓣,的确很红,更是目光闪躲。
难不成,是她对他们过去的事情还不能忘怀?
所以,他明明说的是他的唇,可她却克制不住自己想得更多?
她发觉自己不太对,有些坐不住。
“我……我还要回去替宛尘师太抄写经书……”
沈欲缓缓道:“那就不留你了。”
只待对方离开后,沈欲倚在床头,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神愈发黑沉。
指腹上的扳指捏碎在了掌心。
他冷冷地将碎片拂开,丝毫不介意手上多添的几道伤口。
白寂这时进来,“清和公主说,过几日去郊外会携带一些友人相聚,想让主子也一起出去走走,知氏这边……”
后面几日是不是就不用她过来了?
白寂没有看出沈欲当下要折磨她的意思,便也没有再过多干预。
但清和公主几乎毫不遮掩对知虞的记恨,如果将知虞带去她的交际圈子里,也许,他们都会很意外。
沈欲只语气平静道:“不都是误会吗?”
“既然她都与我解开了,自然也该同清和解开。”
白寂迟疑,“可知氏她……”
余下的话,在男人愈发阴翳的黑眸中消了音。
沈欲不再开口。
只是看着窗外枝头上几只鸟儿斗嘴的好戏,似乎想到了什么,拳心抵着唇,忽而俊雅至极地笑了笑。
她不是想和解吗?
不是想忘记吗?
可他们曾那般胶着缠腻,彻夜的汗液交融。
那样的抵死欢愉,可不止他有过,她亦是有。
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倒要看看,她忘得了吗?!